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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人居然能立刻反应回神。
青衫武将凛冽的声音如刀刃,割破了帐内静寂的沉闷:“秦王,明日何时攻城,飞阳愿为先锋!”
旌旗衮衮,战鼓如雷。
虎牢关外,风沙起,狼烟滚滚。千万铁骑马蹄阵阵,踏破关山沉泽,直奔窦建德城楼而来。
粗糙的黄沙,蹭破了景天脸颊,带着一丝腥血的味道;漫天的战火,燃透了他乌亮的深眸,带着一缕嗜血的狂煞。战场上的景天狂乱而咆哮,嘶哑的声音伴随着无数挥动的长戈:“杀!给我拿下虎牢关,攻陷成皋!”
远处,青石垒就的城墙如摧枯拉朽般坍塌,厚重的城门在轰隆隆的炮击下如同纸屑般燃烧。四处是刀影剑光,断瓦残垣中是双方战死罹难的军士。
“道玄,你从侧翼包抄,其余诸将随我中路进军……”最后已到生死决战时刻,李唐江山社稷万古千秋在此一举。
李世民亲自冲锋陷阵,率军猛攻,一路所向披靡。夏王窦建德正在城楼召集群臣商议最后事宜,眼见李世民星夜率铁甲骑兵,黄沙滚滚直冲而来,仓促之下披挂上阵。此役,虽夏军将士血战到底,然终大势已去溃不成军,仅被俘虏的就多达五万。窦建德幸得手下大将窦德伟拼死护卫,从东侧突围而出,却被流矢击中背部。
景飞阳、白士让、杨武威率军一路狂追,窦建德马疲人乏逃到牛口渚终于不支坠马。白士让恼他斩杀手下将士,长刀暴起便要要下手,窦建德慌忙道:“勿杀我,我夏王也,能富贵汝等。”
景天策马不语,闻言恻然。一世枭雄,到此生死关头,终也忍不住哀求饶命。
三军凯旋归来,留守军士倾巢而出相迎。
景天遥望天畔流云。
长卿,你在那边一切安好?我若不归,你可会相思?不知道你我重逢,你能否醒来?还记得我否?我是宁可你“恨我一生”,也不愿你遗忘我于俗世凡尘。
深衷欲有报,投躯未能死。引领望子卿,非君谁相理。
如潮涌动的人海中,再也不见那位素衣白衫的男子,那种清宁恬淡的目光,那种令自己为之心跳的激赏凝眸,永远也不复有。
窦建德为唐军擒获,李世民自然立刻审讯。当世两大豪杰对峙,倒也有金戈交错之气,只可惜一方已经沦为阶下囚。
李世民幼弟淮阳王李道玄,年十七,骁勇善战,脾气暴躁。他眼见窦建德不跪不降眉色倨傲,心下无名火盛,抽刀勃然大怒道:“二哥,不如阵前千刀万剐老贼,方消我等之恨,以报唐军将士之仇,第一刀由我动手!”刀锋凛凛,一挥而下。
“叮!”一声脆响,火星四溅,景天的镇妖剑对上李道玄的金错刀。
“景将军,你什么意思?难道要为此老贼苟全性命不成?”“败军之将,可杀之,但不可虐杀!”景天神色淡淡,回剑归鞘。那夏王窦建德闻听此言,不由抬头打量了景天几眼,眸中闪过一丝萧然之色。
“景将军言之有理,窦建德性命要由父王定夺,道玄不可鲁莽行事,还不退下。”李世民屏退了李道玄,缓步走至窦建德身前,正色道:“我李唐宗室泽被苍生,以干戈问罪,本在王世充,得失存亡,不预汝事,何故越境犯我兵锋?”
夏王窦建德眼见大势已去,暗忖道,自己为谋臣所惑,千里迢迢率军驰援洛阳,才导致今日败亡,实乃咎由自取。他自度必无生理,遂将生死置之度外,坦然道:“今不自来,恐烦远取!何必如此作态!”
此言一出,座下皆惊。
景天暗忖,此人虽用兵糊涂,但为人也不算是个糊涂透顶。李家那套顺天承运笼络人心的算盘,他也看得通透。他与李唐争夺天下,早晚将有一战,就算此次窦建德不去攻李世民,李世民也早晚会奉命攻打夏王。成王败寇,何必那么多废话。
窦建德环顾四周李唐将士,傲然一笑,冷哂道:“想我窦建德,败薛世雄,攻河间郡,杀高畅,占清河,抵黄河,铲魏刀儿,灭瓦岗李密,逐鹿中原,所向披靡。可惜,今日一役,功败垂成。罢了罢了,成王败寇夫复何言,你自缚我去见李渊,休得多言。”
李世民微微一笑:“你不必如此心急,日后定会缚你去长安。不过,在此之前,夏王不妨先去见一个人。”
“谁?”
“你的老朋友,郑王王世允,他已降我大唐。”
窦建德虎目一瞪,怒道:“不可能!我西援王世允,他决不可如此轻易投降。洛阳城池坚固易守难攻,王世允手下能人颇多,骁勇善战,绝不会这么快就……”
“不论你信否,王世允今早已主动请表,降我大唐。奏请的降书在此,你不妨一观。”
眼见秦王言辞间如此笃定,不似打击窦建德的伪作之词,众将面面相觑,皆是困惑不解之色。秦叔宝按耐不住,越众而出恭声道:“秦王,这王世允修书请降一事,我等毫不知情,究竟是怎么回事?”
“这便是今早,由洛阳城内飞箭射出的请降书,我也是方才知晓。”李道玄从案几上抽出一封卷轴,语气中透着隐然欣喜,“洛阳一降,天下大势已定。我委实想不到,蜀山弟子有如此奇门遁甲法术,身在唐营却能魂游城阙,几次会晤郑王,劝降王世允。洛阳若能真的不战而降,避免干戈涂炭,徐道长可谓居功至伟。”
景天闻言,霍然一惊:“你说什么?徐长卿他……他其实是……”
“不错,他强行施法,夜渡洛阳城阙,几次会晤王世允,又将夏王诸般条件禀告二哥。王世允得二哥首肯之后,揣度几日,才于今日飞箭修书,主动请降。”
“那晚我见过徐道长,之所以只字未吐,实乃不得已而为之。王世允唯恐泄露消息,引起他手下主战将领军中哗变,则大大不妙。故而,他反复提醒我等,切勿声张令众人知晓。”李世民眸光坦荡转向身旁的景天,“临事贵守,兆谋贵密,世民与徐道长为稳妥起见,刻意隐瞒此事,亦是无可奈何……”
李世民话音未落,但见门帘一晃,景天的身影已经消失。他心下发急,将御风术发挥到了极限,巡营的士兵眼见青衫一闪,瞬见已不见了来人的踪影。
景天一头撞进营帐时,徐长卿已经苏醒。常胤扶着他臂弯,端着汤碗,正小心翼翼地往他嘴里塞着蜀山灵药。
“白豆腐!你醒了?你,你怎么醒的?”景天迫不及待地便要捉了徐长卿的手腕细细号脉,“让我看看,再仔细看看……”
徐长卿手腕一翻,制住了他肆意妄为的指头,眸色不见半分风月:“是时候该醒了,自然就会醒。”他说得淡然,声音里全无半分情绪的起伏,仿佛这多日来景天的苦苦守候都如过眼云烟,丝毫没有察觉。在常胤、景天目前的徐长卿,一如往昔的沉稳冷静。
“大师兄其实一直都醒着,只是神智涣散不得凝聚。他魂魄游离去了洛阳,与那王世允交涉,故而无论我们怎么唤他,他也无法起身回答。现在大事一了,师兄自然可以元神归位回窍。大师兄,为了稳妥起见,让我请萧师兄为你再行号脉,以防……”
徐长卿微有不快之色,截口便道:“醒了便是醒了,无须再做计较。”
“白豆腐!”景天的声音有点发颤。纵便是经历了烽火硝烟的洗淬,淡淡青涩在少年的眸中依稀可见,望着安然无恙的徐长卿,他眼中的情意越发浓烈、炽热。
常胤不动声色地放下手中汤碗,主动退出了营帐。
“你肯醒过来,太好了,太好了!”景天涌身而上,拼命地想抱住他,语无伦次地絮叨着,“我以为你永远不肯见我,我以为你真的恨我一辈子了!可我又不甘心,凭什么你睁开眼就要见秦王。我嫉妒了,嫉妒得要命……所以我玩命地打啊杀啊,一不小心地拼出个将军了!呃,现在我成了唐军的景飞阳将军了!”
“将军流血不流泪。”
“呃,我这是被风沙迷了眼。”
“营帐之内也有风沙?”
“我说有就有!”景天恼羞成怒,扯着嗓门大声地反驳道。
“好了好了!”徐长卿无奈地叹了口气,神色有些委顿,眉目也愈见憔悴。他薄薄的中衣袖襟如流水般淌过景天凌乱的黑发,瑟瑟地摸索着,淡然道:“胡子拉碴,连头发都这么长了,也不修理。”
“没功夫打理。”景天有些委屈地样子,扯着徐长卿袖角嘟哝抱怨着,“你每天都有师兄弟照顾得好好的,我却没人管。”
“不是有猪婆么?”
“猪婆?”景天一愣之下,半晌才反应过来,“你敢取笑我!才醒来就取笑我!”
“怎么会!”徐长卿静静地微笑着,长长地睫毛在眼睑下挑开青烟的阴影,眸中清冷的波光如水般荡漾,声音清浅得如同午后温柔的阳光,“我怎么能取笑大唐英明神武的景飞阳将军。何况,后天就是你二十岁生辰,我替你高兴都来不及,怎么会取笑于你。”
“咦,白豆腐,原来你还记得我的生日啊。”
“当然……”
“那么,你还记得,猪是怎么死的么?”
“笨死的!”
“哈哈,白豆腐,你真聪明!”景天哈哈大笑间,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他上前一步,声音有些微的急切:“你,现在不会再离开我了吧?”
“我一直都在这里……”
“若再随随便便偷懒嗜睡,赏你二十板子。”景天乘胜追击,微微上扬的嘴角彰显着少年的英气勃发。
“这个……好罢!”徐长卿从善如流、谦恭大度地一口允诺。
榻前相拥的两人,恍惚间四目脉脉相对,痴痴守望,静默无声。徐长卿虽然呼吸有点急促不稳,却无比真实地存于眼前。景天刚健有力的臂弯,牢牢桎梏了怀中的人,片刻也舍不得放开。二人如坠梦中,一时间满室寂静无声。渺渺天地之间,只余眸底清颜,敝屣荣华,浮云生死,此身何托。
远山夕阳,泼洒出一片绯红的流云,炫丽至极也凄艳至极。
一轮落日,晕染了洛阳的乱世繁华。
翌日,李世民客客气气地将窦建德请到洛阳城下与王世充见面。郑王眼见大势已去,窦建德被俘,再加上与唐军彼此协商稳妥,当下毫不迟疑,命人开城投降。手下大将有人不服,在最后一刻试图叛乱拒降,被王世允手起刀落,斩于城楼。
李世民策马城下,城口洞开,王世允布衣阑珊,手执降书,缓缓步出。
战马铁甲,万军肃杀。
风起城楼,狂沙卷动三千乱红。
窦建德于大业七年起义,在隋末的历史舞台上纵横驰骋十年有余。他自起兵之后声威日隆,十年中屡战屡胜,却在最接近成功的时刻一战而亡。王世允此人亦是一代枭雄,坐拥东都洛阳,却终归淹没于岁月的长河之中。
历史中往往有这种偶尔性极强的事件发生,但,偶然中的必然,却是千古存亡之道。李世民若无才无德,又何以能一举攻下虎牢关,劝降王世允,日后又焉能玄武门兵变,坐拥九五之尊。
城楼下,护城河外。窦、王二人原本也是一代豪杰,但此时唯有相对垂泪。
唐、夏、郑的洛阳攻防战,是隋末乱军争夺天下的最后一次决战。
至此,天下大势定矣!
作者有话要说:
上一章有筒子纠结,长卿究竟在忙什么,如果还记得“攻城秘术”那章【洛阳城十室九空,昔日烟花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