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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也不认识韩雪,只知道这是个野心分子,所以就只是稍微感叹几句。
“应该不会有事。”叶楚澜反而冷静地安慰他。“枪是他的,也是他先动的手,还有监控录像在。我没有故意杀人。”
沈吴扣着手,啧啧摇头。“这个问题挺棘手的。但我来想想有没有办法。”
“没关系,我早已经想好了。最多不过退出电影圈,至少我没有死,这种牺牲,也不算什么吧。”
事已至此,以前最重视的东西,终将不重要。叶楚澜唯有接受命运的推挤,承受早应如此的责任。现在开始他就会站在这里,一步也不逃了。
沈吴叹了一口气。“别那么悲观。秦绎向我开了口,没想到过来找你看到全剧终,那我总得发挥点作用吧。美国那边应该也催你过去了?秦绎跟那边讲好的,会让你立刻离开国内。放心,我会很快帮你搞定。”
“秦绎?”叶楚澜眼神灰暗,但仍跳了跳。
沈吴善意地笑笑,抿了一口茶,思忖原来这两人互不通信息的。他要告诉叶楚澜秦绎现在的状况,是显得自己太自作多情,还是会太唐突呢。于是沈吴含糊地道:“嗯。你要是告诉秦绎这边发生什么事,可别把他吓到。他身体也不是太好的。”这个秦绎,以为他要照顾的人是只狮子狗,其实是只个大体壮的狮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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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去往美国的班机上,叶楚澜做了一个梦。
他梦见韩雪和他乘着同一班航班,坐在他身边阅读一份报纸。
这个梦是那么诡异,却又那么平静。叶楚澜从头到尾也没有看到韩雪的脸,因为在梦里他并不能想象韩雪的脸。
他醒过来,心悸不已。
叶楚澜走到对面的舷窗跟前,看那一眼望不出去的黑夜。
他一辈子也没有梦见过韩雪,独独这一次。梦里的感觉那么真,就像是这个舱位里,真正有两个人一样。
当然不会有。
韩雪已经死掉了,他一死,叶家经历一场风暴,各个产业的负责人要么抛售股票,要么趁机增持,预估过户完毕,叶炼留下给叶楚澜的资产缩水到四分之一都不到。
这些都无所谓,重要的是,韩雪确实已经死了。尸体被拖走,检验出具死亡证明。
世间再无韩雪这个人。不管他是他的杀亲仇人,还是他除了至亲之外,唯一的亲人。
你在那里吗?
黑漆漆的舷窗如一面镜,但里面映着的不是叶楚澜的倒影,而是许多年前,叶楚澜初次见到韩雪时,那个羞怯又漂亮的小男孩的脸。
叶楚澜眼泪流下来。他觉得不对,韩雪一定不是在那么早的时候,就深深地恨着他。
出境,过关,叶楚澜让助手去约定的酒店登记。他打车直赴秦绎的住宅。之前打过电话,却没有人接听,因为来的紧急,也只能请沈吴代为联系再转告他。
但是他等不及,一下飞机就还是向秦绎家直驱而去。
然而等他抵达,看到的是院门口“For Sale”(售卖中)的牌子。里面不住人了吗?叶楚澜立刻翻过带着尖顶刺的护栏,从后院爬上阳台。
一切都和他离开时保持原样,书柜里的书,冰箱贴的位置。但是没有人。叶楚澜试图在房间中找到一些留下线索的纸条,但什么也没有找到。
他冲到前院,打那块售卖中的广告牌上留下的经纪电话,却得到:“只是受法院委托拍卖,无法联系到房主”的答复。
叶楚澜在门口台阶上坐下来,安安静静等了两个小时,等到沈吴的时区起床了,去问他有没有找到秦绎的联系方式。
“很抱歉,”沈吴说。“我连秦非的电话,都叫人打过。但是连他也联系不到。”
通话的两边都处于一种莫名的焦虑中,沉默了片刻,沈吴说:“也许他们遇上急事,等到不忙就能取得联系。”
“没错。最近一次你和他们两个人联系是什么时候?”叶楚澜说。前院里那棵棕榈树的阴影落在他的鼻尖上。他看过冰箱里剩下的饮料和水果,人应该没有离开多久,大约应该就是他留在国内应付司法系统的那几天。
沈吴略微沉默了片刻。“秦绎,就是一星期前,我去找你的前一天。至于秦非……”他停顿了一小段时间。“在我去找你那天,他就打给我下面的人一个电话,说他在机场了。急匆匆的,我也不知道是什么事。在那之后,我当然也没联系过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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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非赶去机场的时候心焦如焚,他能想起给沈吴一个信息,已经证明他很把他放在心里了。他还一直被蒙在鼓里,以为大哥心情愉快地在加州度假养病,有叶楚澜那个无聊的家伙在,至少不会太玩脱。
却原来叶楚澜丢下他哥哥跑了,他多年未见的老妈接管了他哥,然后指责他爹把她大儿子害成了这副半死不活的状态!
“我妈说的都是真的?”秦非质问秦渊。“你不是还在帮我收回临床试验的项目吗?你真的把我哥逼到出国就是为了躲我们?”
秦渊不说话。梅丽莎已经跟他说得很清楚了,秦绎啊,他的长子,明明在谁面前都飞扬跋扈,偏会在他面前装可怜。
这是谁的错?回想十几年前,捉奸在床的时候,这小子不觉得自己不像个男人;穿上衣服,也死杠着的时候,仍不觉得自己不像个男人。到现在,没有着落,死都没人收尸的时候,又跑回来打扰他,叫他爸爸,装作可怜。
秦渊不知道自己有哪里对不起秦绎。生恩养恩,他都已尽到。只除了在十五年前,秦绎死赖硬扛的时候,秦渊怒极攻心,拿刀几乎砍向自己的儿子,不过最终没有动手,只是砸了他的钢琴。秦绎终于被击溃,跪下哭兮兮求他原谅。
秦渊当然不可能这样就回心转意,但回过头来,他也想到:一座琴虽然是固定金钱能买到,但世上并无相同两座琴,如此毁掉,也有点可惜。
秦非自以为是地逼问着他的父亲,秦渊看着他,说:“不错,我赶了他走,后来又良心发现,帮了你。只因为就算他是个混账东西,要就这么死了,也有点可惜。”
秦非一口气哽在胸口。“我要是不小心这样了,你也会这么对我吗,爸爸?你这是要逼死他。”
秦渊不欲再跟秦非交流。“与其在这里跟我吵架,你不如快点去美国解决实际问题。”
秦非心急火燎地起了程。他刚到达LA,见到十几年未曾谋面的母亲,有点认生又有点尴尬。梅丽莎看见他,非常开心。他们太长时间没有见面,因此在梅丽莎的记忆力秦非还是个小东西,不过她又在硬照和杂志上看到过二儿子的模样。
但是对于秦非来说,他就没有多少机会了解母亲的近况,就算没有后来知道当年的事情,早先和爸爸住在一起的秦非也大体当做妈妈已经不存在了。
等到知道梅丽莎曾经禁锢过秦绎精神和肉体上的自由,秦非的感觉就更复杂。
总之,这是令人不知如何面对的一家重聚。
然而梅丽莎似乎完全没有感受到这一点。她稍微欢迎了秦非,就快乐地说:“走吧宝贝儿,我们要离开LA帮你哥哥转院,你爸爸已经在另一家传染病中心办好手续等着我们。”
这家传染病中心是全国最好的,也是秦非主要倚靠的实验室所在的医院。
梅丽莎遇见什么事情都是笑嘻嘻的,所以秦非不放心地问:“那我哥哥现在到底如何了?”
秦绎刚回国的时候,外表还与常人没太大异常,只有吹风淋雨旁人才知道他会很容易染病了。但是时间过去,病毒不断被抑制也不断在体内滋长,再加上严重的负面反应,这些都反应到外界的身体样貌上来。但是至少他有被家人照顾,也有钱接受最好的医疗,如果没有意外发生的话,维持这种状态到医疗出现突破进展的一天应该也不是问题。
谁知道意外就这样接连发生了,没有谁挡得住心理和生理上的双重打击,绝症病人原本就是很脆弱的,何况是一个被人建立起希望,又被打碎希望的人。这样还不如一开始根本就没有抱着期望过。
秦绎说,他的意志力是很坚强的,不过现在的情况只能说明他意志力的坚强程度也有限。医院宣布采用姑息疗法,是因为这样的办法病人受的罪会少一点,因为理论上也没有更好的手段了。只是家属是不愿意放弃希望的。
等到秦非真正看见秦绎的时候,就知道自己一定不可能放过把秦绎害成这样子的人,他一定会十倍地报偿给那个人的。
☆、drug
医生建议秦非要戴上医用手套,最好还有口罩。因为秦绎会咳嗽,而且呕吐,这些体液都会造成一定污染。
秦绎因为急性呼吸道感染被送进医院,秦非想怪梅丽莎的照顾不周,但真实原因是秦绎自己在吸大麻。
加上抗生素的治疗就是雪上加霜了,停掉镇痛药的戒断反应更让人生不如死。秦非进到病房的时候,秦绎因为手臂上插着针管所以不得不被护士把四肢固定住以免挣扎脱离,可以看出他极端地痛苦,脸色青白,冷汗簌簌流下。
护士在一边拿着注射管要插入他的皮肤,秦非止住她:“你要干什么?”
“给他注射一些镇静药。”护士努努嘴。“病人很痛苦,这是医生跟家属解释过的。”
秦非知道所谓的镇静药其实就是处方上的毒品,一般身染绝症的病患也就可以合法利用这些药物规避痛苦了。但是他还是不能接受。“用过之后有副作用吗?能戒吗?”
护士看着他,撇嘴耸了耸肩,然后摇了摇头。
秦非心乱如麻地交涉:“能不能不用?我担心他以后……”然而他明白这样说明不合适。他担心的那会影响他哥哥生活质量的以后或许根本不会来。
护士只好再耸耸肩,等家属决定好,反正这种事情她见的也很多了。
秦非回头望去,秦绎在氧气面罩下起伏喘息着,眼神失焦,其实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
这选择令秦非也两难了,好在秦绎及时地把他从这种境地里解救了出来。
“Frederic,”秦绎的嘴唇翕动着,不仔细难以听清他发出的音节。他发现了秦非的存在了。“过来我这边。”
秦非靠近他哥哥,握住他的手指,秦绎安心地回握了一下,渐渐平缓下来了。
秦非乖乖地等在旁边,过了一会儿,他用眼神跟护士说不需要那个镇静剂。这时他连厕所都不敢去,守在他哥哥的病床边,直到秦绎安静下来,浅眠过去。
根本秦绎的清醒不能算是清醒,他清醒的时候肯定不会跟秦非讲英文。这样的情况还会反复出现几次,他被迫戒断的时候渴望药,没有药他就希望有替代品,最好当然是叶楚澜。
也可能令他上瘾的药才是叶楚澜的替代品——但其实这才是真相。
那个阴谋已久的取代早就发生了。
梅丽莎知道这件事,但她的同理心很少,因而感受不到别人的痛苦。令病人身心交困的罪魁祸首是谁?当然是叶楚澜。
“算了吧。”梅丽莎耸肩,对秦非说。“都已经被甩掉了,跟那个人计较,会令Jax更难看呀!乖,你好好哄住Jax,让他短期恢复体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