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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越琢磨着味儿不太对,挺警觉地说:“都不顺眼。都不喜欢。”
朱红:“……”
吴越抬脚又要走,朱红连忙拉他:“哎,老二,你再仔细看看……”
“我吃饭!”吴越说。
“看完再吃!”
吴越这会儿心里面已经多半有个数了,回头特没好气地和朱红说:“您这是干什么?选秀女呢?不好意思,我没这闲工夫陪您无聊,您要觉着寂寞,出门右拐五百米,老干部活动中心,您去找其他大妈大伯玩麻将。”
朱红急了:“你,你这孩子又闹什么脾气呢你!”
吴越径自去了厨房。朱红在他身后嚷着:“越越,你也老大不小了,四五年一眨眼就过,难道你想到了三十还没讨老婆?”
吴越往嘴里塞一大白馒头。
“妈都快五十的人了,你就忍心让妈整天替你们兄弟俩担心这个担心那个,你就忍心让你妈半截黄土埋脖子了还没瞅见个孙子?”
吴越叼着馒头慢条斯理地从厨房出来,往自己房间走。
朱红不依不饶地:“越越,你有没有在听妈妈说话?”
吴越把馒头拿下来,回头瞥了她一眼,冷冷地:“我听见了。”
“想抱孙子是吧?”
他几乎是嘲讽报复般地冷笑一下:“您去找吴楚啊。”
这一句话就像一根钢针一样直接刺进朱红心里!
吴楚八年前在情妇家被人拿刀子废了,几乎连小命都要丢掉,罪犯什么痕迹都没留下,公安局的人被朱红骂的狗血淋头,依然找不到凶手是谁。吴楚平时肆无忌惮作威作福惯了,结下的仇家就和天津大麻花似的拧成一团,根本猜不到是谁干的,一帮草包最后只能把吴楚的小情妇当共犯丢监狱去给朱红消气儿。
这么多年了,朱红一直带着大儿子四处求医,但一直没有很好的解决办法。这种事她也不能和别人诉苦,久而久之,成了吴家最不能揭的秘密,伤疤……
可是吴越就刺了,就揭了,还在伤口上撒一把盐!
朱红在他反锁的卧室门外又叫又闹,大声地哭:“这个混账东西!没良心的畜牲!他是你哥!!你亲哥!!!你说什么混帐话!!你是要把我们都活活气死才高兴啊!!”
“老吴你别拦我!!!我就骂了!!怎么了!”
“你就去记仇吧你!!你干脆和你老爷子一起滚到天疗去!留在北京干什么!你去和你爷爷死那里算了!”
吴越拿耳机盖住耳朵,声音调到最大,震耳欲聋。
他们让吴老司令痛苦,不让吴老司令省心,不认吴老司令这个长辈,
他就和他们不是一路人,凭什么让他们好过?
第二天吴越去上班,到了下午下班的点,他没有回家。
吴越溜达去了,他穿过大石桥胡同,走过一处老墙,油漆工正在刷“热烈庆祝神舟六号载人航天飞行获得圆满成功”,正在漆成字,还差俩字可以回家。
吴越问他:“麻烦小八道湾16号怎么走?”
油漆工指指前面:“您往前两百米,左拐,那片居民区,您一直走就是了。”
吴越来到一户单元楼人家门口,门上贴着蒙了层灰的“福”。
他摁响了门铃。
等了好久门才开,里头是个略微秃顶,但看起来挺和善有文化的中年男人。他一看到吴越就笑着伸出手,一边握手一边说:“你就是约我下午看房的小吴对吧?快别站门口了,进来进来!”
“这个房子是个好房子,采光好,家具啊什么的都是现成的,付了房租你直接搬进来就可以。”中年男子姓王,“信息你网上也看到了,这是个人房,我就是房主,三证齐全,在安德路的支行上班……”
男人一边领吴越看房子,一边喋喋地介绍着。
顿了顿,他问吴越:“小吴你是?”
“哦。”吴越打量着厨房,很简单地说,“警察。”
老王愣了下,大概是个良民,除了办身份证什么的,之前还没怎么跟警察接触过,随后他连连点头:“警察好,警察住着这屋子,我也放心。”
两人把房子看了圈,回到客厅。
老王说:“房子大概情况就这样,价钱我在网上也挂了,4000一个月,押一付三,你看……?”
吴越也没啰嗦,合计着价钱还算合理,位置也不错,点头答应了。
其实搬家这个想法,吴越很早就有,吴建国在南锣鼓巷,银锭桥胡同各有一套房产,这两套房一套过户给了吴楚,一套打算吴越结婚的时候过给吴越当新房。
但这两套房基本是闲置着的,吴楚自从那年被废了之后,死活一定要住在军区大院,至少进门出门有门卫把着,稍微安全点。
吴越则是不领他老子这个情。
军区大院他也喜欢住,毕竟是他从小长大的地方,就连厨房那小角落里都还有他小时候拿蜡笔涂的红色的小坦克和绿色的小太阳,大院里一草一木,吴越都很有感情。
但是自从吴老爷子去了天津疗养,吴越就觉得这大院蹲的一日不如一日,成天回家就面对那几张他不想看见的脸,腻烦。
昨天朱红这么一闹,吴越干脆挥挥手,拎个包,留个小字条,您几位去阖家团圆共享天伦吧,小爷我不住了!
吴越搬出去的第一个星期天,就打电话把林泉曾东升他们几个好哥们全给叫了过来,在屋子里又蹦又闹摔锅砸铁尽情放野了狂欢!
曾东升玩累了,满头大汗坐地上,笑着和吴越说:“二爷成啊,这就自立门户了?哥几个是赶不上你!”
林泉挺舍不得的:“老二,你这回搬这么远,院里打球都凑不上你了,我们院区这不完败么。你打算在这儿住多久啊?”
“看着办呗。”吴越吊儿郎当地晃着他架桌上的长腿,“啥时候吴楚死远了,啥时候我搬回去。”
吴越不认这哥,这些他们都知道,久而久之的,也没人把吴越和吴楚当亲兄弟看,这两人比仇人还不对盘呢。
林泉点了根云烟,说:“对了,我听说黄储他爸要调回北京军区了,说是平调,其实是给人升了个档,往后还得接着升,黄储最近看人都他妈从睫毛缝里看,丫挺的。”
吴越冷笑:“他哪位?不好意思了,爷没给记住!”
哥们都知道吴二爷这是气话,从小一起长大的一匹太子党,虽然不是一个院的,但也时不时混一起玩,前几天还因为韩小婷的事情和黄储吵过架,吴二爷这是记仇呢。
曾东升说:“二爷,您可悠着,黄储这小子不是好东西,你还记得他小时候干的那事儿吗?”
“啥事啊?”吴越轻蔑的视线从浓密深黑的睫毛里漏出来,冷冷的,扬着下巴。
“李勤把他的沙盘给弄坏了,没赔他,结果他后来玩火柴枪大战的时候,愣是装不小心,把李勤从食堂二楼那破了的小栏杆里给挤下去了!这事儿你都能忘?”
林泉也想起来了:“哟,还真的……我还记得小李子那一脑袋的血呢,当时都把东升给吓哭了!”
曾东升怒道:“你才给吓哭了呢!”
“你吓哭了!”
“你吓哭了!不!你吓尿了!”
“好了!”吴越不耐烦地打断他们,“就他妈这点能耐,跟个婆娘似的。”
“……”
吴二爷发话,曾东升和林泉都不吭声了,互相用眼神较着劲。
吴越威慑地瞪他们:“还有完没完了?!”
“……”
这回哥俩连眼神都收回来了。曾东升嘿嘿和吴越笑着:“二爷,这不是和林子闹着玩嘛。”
吴越嘀咕着骂道:“个一分五十秒……还挺谄媚。”
这骂的是曾东升短练呢,当事人却完全不明所以,摸摸头,还朝着吴越傻乐呵。
林泉说:“老二,东升刚才说的你得记着,我也琢磨黄储这人不是好东西,阴险,特爱记仇,听说跛子小时候打了他一拳头,他一直到高中都还记着这事儿,咱防小人不防君子,他这种人,您住大院外,非得给长个心眼儿了。”
吴越那时候也没怎么在意林泉他们说的话。
他狂惯了的主,自己身手又极好,平时就算横着走路都不怕人找碴,他能在意一个黄储?
可就是这一疏忽,吴越出事了。
18、胡同遇袭
吴越之所以会出事儿,之所以让人逮着下手机会,主要因为这人有个毛病——特爱溜达。
以前住五环外面,冷冷清清的,大院外头还没里头好玩,他挺多也就吃完饭和林泉他们去打打球,操场坐双杠上聊天。
现在住西城德胜门附近了,吴越如鱼得水,得了空子就往街头小巷溜弯,听小梧桐叶沙沙的声音,闻着街头市井小吃的滋味儿,哪家敞开的窗子里飘出“人说地安门里面有位老妇人犹在痴痴等”,哪处的胡同杂院儿里有刷锅的大婶在唱“倘若是你响他也响,那就是来了我西厢带路的小红娘”。
吴越有时候逛高兴了,脑筋抽抽,专搭那种红顶的胡同三轮车,故意平翘舌前后鼻不分,蹩脚地装南方口音:“咳……先生,我要去天an门。”
三轮车老板看了看他,说:“……小伙子哎,您打哪儿来的?”
吴越随口瞎扯:“我浙江来的。”
老板不紧不慢地点了根烟:“浙江哪儿的?”
吴越心想,丫不做民警可惜了,问的真仔细。
吴越说:“杭州的!”
三轮车老板:“骗早挖!”
吴越:“……您说啥?”
这一声就把北京腔给露了。
三轮车老板白了他一眼:“我说您骗谎话。”
“……骗早挖……”吴越顿了顿,“这方言?”
“哎,早的重音您得再拐一点!”
吴越问:“师傅您哪儿人啊?”
三轮车老板一蹬车,特拽地丢给小吴公子俩字:“杭州。”
吴越:“……”
诸如此类的事情吴越还真没少干,这小子平时挺精挺厉害的,但其实有时候就是一特二的那什么什么青年。
但吴越挺享受这种感觉,多好啊,悠悠闲闲的,听说唱流闻逸事儿的老艺人街头唱个段子,坐小街摊头点一盘儿撒着厚厚椒盐冰白如雪的白水羊头,踩着拈花寺外沙沙的落叶,听里面传来沉远悠然的佛音钟声。
小公子哥儿觉着这胡同里老百姓柴米油盐的小日子,过得比自个儿舒坦多了!
这天晚上,吴越从后海“破德性”酒吧出来,吴越不喜欢酒吧,可这家酒吧不一样,没几个娘们,都是一帮老爷们,在里头不干别的,看球!
这是家球迷酒吧。
吴越这天看完球挺不高兴的,他能高兴吗,就看丫中国男子残联在场上梦游,还忒么花他25元青岛啤酒的钱!
吴越走过一小街道,这会儿夜已经深了,路上没几个人。他停在一根电线杆子前,电线杆子上贴着“治癫痫到同利诊所”“男性泌尿生殖”后面几个字被一张更大的“前海公寓楼地下室出租”广告给盖住了。
吴越站在那儿漫不经心地看着小广告,从兜里掏了根烟点上。
他不太喜欢在家里抽烟,打算在这儿先来一根解解瘾头,回去好直接洗刷睡觉。
“啪。”
打火机跳出橙色的火光,吴越头凑过去,把叼在嘴里的烟点着了,吸那么一口,漂亮的凤眼在朦胧烟雾中睁开……
面前水泥地下,出现一团不正常的黝黑巨影,正悄然挨过来。
吴越猛的一凛,几乎同一时候,一道劲风从他背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