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栖逸峰上雷光不停劈下,竟有几个成剑而来的弟子从劫云范围内插过来,被卷入劫雷一同劈死。而周围的人就像没见到一样,都神色麻木地乘云往这边飞行,还有几个离得远远地就剥下皮化出血影之身。
卢江也隐约看出这些人的奇异之处,老老实实按着乐令的说法,取出六阳化血刀向空中扔去。刀身化作鲜红血线绕向那些弟子的颈项,修为低些的当场便灼尽鲜血,只留下一张皮飘飘荡荡地从半空落下。
但从四面涌来的人越来越多,甚至元神修为的也来了两三个。只能用法宝的话,对付那群修为低的小辈还罢了,再加几个与他修为不相上下的师兄弟,就实在太勉强了。他在空中死死坚持着,目光转过空中飞来驰援之人,赫然发现其中竟有一个与自己交情不错的师弟,正驾着云头直直往他这里飞来。
满天劫云退去,清朗的天空与灿烂阳光之下,仿佛就剩下那一张……那一张狰狞恐怖,神色木讷,早早剥下清雅人皮,化作血光噬向他的脸。
不管卢江之前对他含着怎样的期盼,如今却是不能再把他当作自己人,挥手召回一枚六阳化血刀,在空中随意一挥,就抵在那血影扑来的必经之路。那人的攻击并不像平常一样诡异莫测,速度似乎也慢了些,这一刀便将他的血身剖成两半,从卢江左右分别扑开,再合成一体往回绕来。
这样多的敌人都丢给他一人对付,他只怕是撑不下去了。卢江看了一眼下方的乐令,忍不住就想抛下他,直接抛下一段肢体,靠血遁离开。
然而这一眼望去,下方竟无故多出来了个元神修士,与他的修为仿佛,却是完全眼生。就连手中那把剑上流转的光芒也是那么格格不入,带着正道修士纯粹洁净的清光。乐令围起的雷池已薄得摇摇欲坠,手中拿的也不是那枚灰朴朴不起眼的阵盘,而是一柄清光流转的碧玉飞剑,与那人的架势颇有几分相似。
两柄飞剑、两个人,这一瞬间看上去,简直要遗世独立,与这魔气洗遍的万骨山,与这漫天魔修格格不入。就连那双剑上凝起的清光都一样带着纯粹而一往无前的锋锐气息、杀戮气息,却又绝不含一丝血腥和死亡的阴影。
仿佛能死在那剑光之下也是一种净化,脱离这无止境的血海魔山……
两道清光同时亮起,一道是能斩断亿万众生,一切因果羁绊的决然;一道是引落满天星光,举天地之力为己用的包容。刘承祯才从重重雷光中挣扎出来,当头迎上的便是两道磅礴如山河的剑光,将他的色身彻底撕烂,法身亦是化成丝丝缕缕碎片,被炼魔紫雷循着气息裹住,彻底化作飞灰。
卢江终于回过神,打算杀开条血路直接逃走,视线中那多得似乎能把他包围起来的血影却都像失了魂一样停止不动。只在一息之间,那些或披着人皮,或血肉模糊的身子便似溶化了一般,纷纷从空中坠落。地上那两人各处执剑,从落下去的尸身中挑出一团团非烟非雾的东西搅碎,却是没有一个搭理他这不明所以的可怜人的。
乐令清完了这些阴魄真种,看着这满地尸山血海的模样,竟还和身在玉阙时一样逍洒自在,对着池煦笑了笑:“竟连着度了两重天劫,我还当你要直接阳神出窍,再度一回风劫呢。不过才度完劫就能动手杀敌,池师兄功力之深,真是令人侧目。”
池煦脸色倒真有些白,说不好是度劫时受了伤,还是被这一地尸首恶心着了。不过听到乐令带着几分调侃的笑声,这些年的伤心、紧张和对这地方的不适都消去了不少,仿佛他们两人仍是同在景虚真人门下,现在只是在外游历时共同杀了一个修为略高些的魔头。
他的目光只盯在乐令身上,绝不分神去看身周脚下,脸上终于恢复了平日的潇洒笑容:“劳师弟担心了。我本来也想直接将元神移入镇宫的,可又怕移宫时过于激动,元神直接闯破囟门、成就阳神,以后就要长一辈,听不到你这一声师兄了。”
乐令十分自然地应道:“以修为论称呼那是对外人。哪怕你修成道君,也不还是我师兄。”
池煦沉默地看着他,两手紧紧握着飞剑剑柄,缓缓叫了一声:“乐师弟。”
117
117、第 117 章 。。。
元婴天象、震天雷声;在旁人还未有动作时就先惊动了昆诸。他眼力非凡;一眼便看出那劫数并非他们这些魔修所渡那样猛烈;其天象与雷光清冽温缓;杀伐性淡、滋润意重,分明是正道修士在度劫的模样。
幽藏历代修魔;猛然间出了一个道修在万骨山中度劫,方向还在乐令所在的栖逸峰;其中蕴含的意味可就丰富了。此事必是要乐令过来给他和幽藏一个交待,偏偏他派出去的人迟迟未归,乐令更是不见踪影……
昆诸放下手中卷宗;心口忽地疾疾跳了几下。以他阳神真人的修为,自是不会像凡人那样心烦意乱,这样心动必是有什么事要发生,故而身体自生警兆。
他的脑子都不必转,便想到这问题定是乐令惹来的——万骨山几百年都安安稳稳的,弟子们也不大生事,近来唯一一桩大事不就是这个师弟回来?昆诸低低叹了口气,一面掐算着将来之事,一面呼唤弟子。
外头倒是有弟子应声而至,却不是一直镇守殿外的那些徒孙辈,而是他的亲传弟子彼支,含着几分怨气禀报:“师尊,外头怕是出事了,那些下一代弟子都像中了邪一样往栖逸峰跑。我去拦他们时,那些人竟敢攻击我,而且死了之后模样都十诡异,就像是脓水一样,一下子就烂了化了!”
昆诸登即想到他方才的心血来潮上,把徒弟叫了起来问道:“余森呢?我方才叫他去看栖逸峰那天劫是何人召来,他可有所回报?”
支远迷惑地摇了摇头:“弟子不知,还没看到他回来。”他眼睛亮了一亮,连忙问道:“师尊是说这乱象都是正在栖逸峰渡劫那人引起的?乐令私自引人入万骨山,还包庇那人祸乱本门,请师尊以大局为重,让弟子去查清此事,捉住背后推手之人!”
支远对乐令的偏见由来已久,只是从前身份悬殊,轮不到他说话;如今乐令虽又回来了,却是声誉尽毁,又带来了这样大的麻烦,他简直迫不及待就要让师父往外赶人了。
想当初他入幽藏时,玄阙老祖还未飞升,当时便宠乐令宠得过头。连正经的大弟子昆诸和旁人的待遇都没大差别,唯有乐令当时就能独占一峰,三五不时还要住进藏神殿,叫玄阙老祖宠得不像样子。几百年前被修为年纪都差得多的后辈杀了,大大丢了本门的面子,那座栖逸峰竟还只归属他一人,好好的洞天福地,自己这个掌教的关门弟子竟无缘踏足。
昆诸淡淡扫了他一眼,那张麻木不仁的脸衬着目中厉色显得格外吓人。镇住了徒弟之后才严厉地吩咐道:“不可莽撞!乐师弟不会弄出这种事来,死了的那个弟子在哪,我亲自去看一眼。去唤你大师兄来,叫他去看看栖逸峰那人是谁!”
漫天劫云不知何时消散,昆诸师徒却仍是各怀心事,不能像头上天空一样放晴。那死去的弟子就在隐元峰下,昆诸只看了一眼便认出这手段必是与魔修相关,那度婴劫的是正道修士,弄不出这种东西来。
他的脚步悠然踏入一地脓血中,精致的淡青鞋面与雪青长袍却是一尘不染,唯有指尖上粘了一点暗红血迹,姆指与食指之间捏着一小团非清非浊、介于有质与无质之间的异物。
那是阴魄的味道,却又带了几分浅淡的信仰愿力,落在他指尖上,就想往他皮肤下钻。
昆诸试着将一点真炁透入其中,却发现真炁透入后被完全吞噬,那东西却是发生了些少变化,与困在周围的魔气同化,几乎阻拦不住地向他手指里扎去。这绝不是乐令能弄出来的东西,也不是他所知的任何门派或散修的手段,怎么会突然出现在幽藏?
不,不对。
这类似阴魄的东西虽然来得莫名其妙,那信仰愿力的味道却是有些熟悉,仿佛多少年前,他曾在一个低阶弟子身上感觉到过。以这种手段收集法力,将来失去信仰时也会同时失去修为,实在靠不住,所以幽藏一向不提倡此法。但像那种没有师父带领的弟子,用些上不得台盘的手段,他也不会特意去管,却不想如今有人把这手段用到了他幽藏宗的弟子身上……
他用力捻碎了那枚真种,脚下漫起一片白云,往栖逸峰方向走去。这件事里有太多不对劲的地方,从栖逸峰有正道修士渡劫到乐令与卢江要杀刘承祯,到乐令叫自己派人助他杀刘承祯,然后就有弟子化为脓血,体内还有吸取信仰愿力之物……
乐令是不可能有问题的,那么问题就是出在那个第二代弟子身上了。方才掐算出的结果似乎一点点清晰,脚下白云飞不负他的心急,几个呼吸之间便到了乐令洞府之外。洞府大门敞开,里头也是空无一人,但洞中残留着的道修气息却是明明白白地昭示了,他的师弟这些日子果然私下藏了人。而门外不远处,被天雷击碎灼化的岩石时证明,这人渡劫离开没有多久。
师尊千辛万苦让乐令复活,还把他弄回幽藏,这小子竟然私下藏了个正道修士,在他眼皮底下过起了小日子!昆诸深深唾弃了师弟朝三暮四、水性杨花的行径,探出神识察探他们两人的下落。
栖逸峰景致不俗,顺着山间石径往下寻去,便见两侧花木掩映,日光被遮成了点点金斑,在地上落下深深浅浅的花荫。昆诸神识四下扫去,但见满山寂静祥和,连枝叶都不怎么拂动,景色优美得有些虚假,唯有两道落满斑驳阳光的身影真实地打破沉寂,往他这边步步走来。
果然是道修!
昆诸一眼就看出了池煦的来历,更看出了他与乐令不一般的关系。那两人竟还在说笑,行走时毫不避讳地并肩同行,而他本门弟子卢江倒像个跟班的一样落后几步,丝毫不晓得维护幽藏宗的尊严。
昆诸立刻端起掌门的架子,虽然脸还是一样木无表情,看不出动了真气,阳真神君的威压却是毫不吝惜地放了出去,直压到那外派修士身上。昆诸轻咳一声,一步踏到他们三人面前,冷冷看着乐令:“师弟,这外派修士是何人?你私自带人进入幽藏,还与……”离得这么近,他自能闻到那三人身上血腥气味和浓郁得化不开的腐臭死气:“还带他杀了本门弟子?”
乐令却是在他出现时便一步拦在池煦身前。池煦身上一向温煦的气息却是抖然锐利了起来,从后头拉住歹令的手,反将他拉到身后,在昆诸的威压之下站得笔直,淡然说道:“此事并非我与乐师弟挑起,而是有鬼道修士潜入幽藏。前辈必定听说过前些日子罗浮召集六州佛道门派开法会之事,就是为了这些不知起自何地,却又无声无息地潜入各派的鬼修……”
昆诸是来兴师问罪的,没心思听他这些闲话,只冷哼一声点出要害:“我师弟是幽藏宗元神长老,比罗浮现任掌教朱陵真君辈份年纪还大,那句‘师弟’是你能叫的吗?师弟、卢江,你们还不过来,跟在道修后头成什么样子!”
乐令正要替他分辩,池煦却忽然在他的手心里握了一下,安抚住他的情绪,自然地答道:“只要乐师弟还叫我一声师兄,我就还把他当作师弟。不管之前有什么缘故,我们毕竟是相处多年,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