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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发掘或培养出来的吗?成绩也都不差,为什麽要说是资源回收物?」
「唉唉唉……」胡宁被他摇得站不住脚,高跟鞋在地板上踩出清脆的扣扣声
响。「我是说『跟现在的水准相比』嘛。再说现在老板也肯放手让我做,不会再
干涉一些有的没的了。」
「是……是这样吗……」
方恒绿半信半疑地放开手。胡宁优雅地抚平微微变形的衣袖,补充道:
「那时候要创小说书系,老板一会儿怀疑『我们适合做小说吗』,一会儿又
罗嗦说『要再加点这个加点那个』,每一本他都要看,看完又都有意见,连封面
他都要参一咖,弄来弄去就弄成最後那副德行。」
德行……方恒绿看着胡宁脸上那混杂着鄙夷、感叹、痛心、不甘和某种程度
上可称为自暴自弃的表情,不由心想果然是前人种树後人乘凉;现在老板只看销
售成绩,几乎不干涉出书过程了。
胡宁累积在心里的陈年怨气没那麽容易吐完,她长长叹了一口气,又道:
「说是资源回收物已经很客气了,如果当时再多让步一点,那本书就只能变
成垃圾,连回收再利用的机会都没有。」
听到此处,方恒绿恍然大悟:「所以说,有些奇怪的情节或是角色个性扭曲
的地方,是老板说要加的?难怪……」
胡宁抿嘴摇头:「也有些是陆时忍自己写的,我们不能全都怪在老板头上。」
有意护短的方恒绿闻言又是一僵,霎时间心兵交战,矛盾非常。
胡宁哪里知道他的心理活动,话才说完,便大剌剌地一掌往他肩上拍去。
「你回来上班我真开心,陆时忍或是采柔应该有跟你说我们面临的困境了吧?
总之下个月的出书量不够,我挖了下下个月的书过来;可是下下个月的出书量也
因此受到威胁,毕竟不能保证开天窗的作者们都能在一个月後亡羊补牢──」
「挖东墙补西墙。」
「没办法。」胡宁手一摊,算是认了这个指控。「陆时忍这本稿子就交给你
了,你昨天晚上看过一次,排好印出来再看应该会比较快,二校再给陆时忍。」
方恒绿指了指胡宁抱在怀里的稿子。「高小姐的呢?」
「黑糖糕交给我。吴教授的东西你也不必急,先把他还给采柔。」
方恒绿一怔。「那我手上就只有一本书了。」
「别担心,陆时忍会马上写下一本的,不然怎麽对得起单身又无业的悠闲生
活。」胡宁笑眯眯的样子看起来很狡猾。
「胡姊。」方恒绿顿了顿,最後还是决定问出他一直想问的问题。
「你跟陆……陆时忍,很熟吗?」
(待续)
代理性恋盲症(十一)
不行了,真的,好难看……
在等待文稿排版输出的半天空档,方恒绿飞快处理完放假三天累积下来的杂
事後,还是不信邪地拿了陆时忍的出道作来阅读。
结局就是他掩卷瘫倒在办公桌前拚命吐气,久久无法起身。
虽然有不少热血催泪的场景,虽然有好几个讨人喜欢的配角,虽然整体来说
还算情节流畅、头尾呼应--但就是不对方恒绿的味。
文字虚浮轻佻、男主角风流胡闹。先前阻碍他继续阅读下去的两大毛病就像
穿项链的线一样贯串全文,从卷首坚持到卷末,没有半分松懈。
胡宁说每一本都有进步,下一本会进步多少?陆时忍的出道作跟他昨天交稿
的第十本作品比起来,可不只是十分和一百分的差距而已。
「我跟阿忍?我们很熟啊,我是他某一任女朋友……」
故意等方恒绿倒抽一口气,胡宁才笑眯眯说出後面「的室友」三个字。
胡宁说她在大学时就认识陆时忍了,算一算十几年的交情,当然熟到不能再
熟。
陆时忍比胡宁小一届;但因为他曾经重考的关系,实际上两人同年。
当年的陆时忍除了在学校的电子布告栏张贴小说而且颇受欢迎之外,换女朋
友的速度很快也是出了名的。
盛赞过陆时忍那段意气风发的时光,胡宁突然来了个转折。
「但是呢,网路的名气是虚幻的,而男人的青春是有限的。」
毕业过後,面临兵役、求职、工作等人生阶段的层层冲击,陆时忍渐渐失去
了写作的时间和心情,也失去了换女朋友的精力和自信。
「就算他毕业後没有再写过东西,我在争取建立书系时,还是第一个想到他。」
可惜陆时忍一开始交出来的东西完全辜负了胡宁的殷切期待。虽说是隔了数
年重操旧业,熟练程度不比往昔;但眼看当年的善泳者变成畏水的旱鸭子,胡宁
还是受到了不小的打击。
那可是连大修特修也修不回来的人间惨剧。她闭眼露出「不如一枪打死我」
的表情,沉痛地控诉着陆时忍有多让她失望。
「但是书还是要出,我就叫他把大学时在校站上连载过的那些小说挑出来加
写、修润……一边跟阿忍讨论和争执,一边应付白痴老板的各种怪招,创业维艰
呐!筚路蓝褛啊!那段时间真的是太痛苦了。」
方恒绿抬起头,摸着那本「资源回收物」的书皮。
胡宁絮絮叨叨地抱怨了一大串,最後还是给陆时忍极高的评价。
「他是个固执的大叔,但是抗压性真的很高,几次讨论下来我都动怒了,他
却还是能够微笑着重申他的看法……而且他从不干涉编辑流程。恒绿,不干涉编
辑流程的作者是很珍贵的,那代表着信任。」
你知道吗?信任。胡宁一面说着,一面握起拳头往方恒绿心口处轻轻碰了两
下,强调着这两个字的重量。
方恒绿悄悄地按着被她轻捶的位置,试图感受跟她所描述的相同的东西。
他也想要得到那样的信任。
虽然不知道为什麽,但他也想跟胡宁一样,对陆时忍的一切如数家珍,熟到
不能再熟。
* * * * *
再度造访陆时忍的住处,方恒绿发现屋内几乎维持着自己数天前整理过的原
样,只是多了点生活的痕迹;比如说踢翻在玄关的慢跑鞋、摊放在浴室门口的旧
毛巾、堆置在电脑萤幕旁的空啤酒罐等。
察觉到方恒绿的视线,陆时忍立刻走到桌前收拾那些空罐。
「我很小心在维护你整理的成果,相信我,以单身男人的标准来看,这样算
是相当整洁了。」
方恒绿伸手接过陆时忍抱在臂弯中的空罐,一边把它们压扁一边微笑道:
「是很整洁啊,我又没说什麽。」
「这样吗?那就是我作贼心虚了。」陆时忍嘿嘿一笑,也不怎麽觉得尴尬。
方恒绿看到自己上次写的纸条被陆时忍贴在桌前的留言板上。
不知是因为刚搬家还是因为无业又单身的生活没什麽节目,看起来用了很久
的留言板上就只有这麽一张字条而已。
「呃,那张纸条,为什麽要贴在那里?」
陆时忍压扁最後一个空罐,找了个塑胶袋把罐子统统装起来。
「因为字写得很漂亮。」
「谢谢,不过,那只是随手写的……」
不论是坦率的称赞还是灿烂的笑容都让方恒绿感到局促。
「字写得漂亮,在出版社工作会不会比较吃香?」
方恒绿想了一下,摇头回道:「其实不会。办公室只要有人要写信封或是红
包袋什麽的,都理所当然丢过来叫我写,正在忙的时候遇到这类要求会很烦。」
「真的都没好处?比如说投履历或是面试考试的时候。」
「不会。我们投履历是用电子邮件,面试考试是在电脑上考,字写得漂亮还
不如打字打得快。」
陆时忍摸着下巴点头。「原来如此,说得也是,胡宁的字就丑得要命……啊,
我想到一个好处了。」
「什麽?」
「看回校稿的时候,漂亮的红字看起来心情愉快,被挑错字出来也会比较服
气。想到胡宁指着她那歪七扭八的鬼画符说『这个字才是正确的』,我就觉得格
外屈辱。」
方恒绿一怔,想起放在自己背包里的回校稿,的确是挑了不少错字、列了不
少疑问……他不由得忐忑起来。
「那个,我挑出来的部分只是建议修改,并不一定要改,啊,不过如果确定
是错字的话还是要--」
陆时忍笑眯眯地推着他,两人走到沙发旁坐下。
「干嘛那麽紧张?好了,快把稿子拿出来,都五点半了。我是没关系,可是
不要耽误到你下班的时间。」
「我也是没关系。」
方恒绿用细若蚊鸣的声音这麽回应,一边把稿子拿出来放在茶几上摊开。
看见排版完成的纸页上写了不少红字,陆时忍有点傻眼。
「错这麽多字?」
方恒绿连忙摇手,解释道:「不是的,我只是把错别字的辨正方法补充在旁
边,看起来才会那麽多字。」
「错字的辨正方法?」陆时忍再度傻眼。
「嗯,因为胡姊说你常错的字会一错再错,老是记不住正确用法--」方恒
绿口快,说了一半才意识到陆时忍的神情不太对劲,赶紧低头道歉:「抱歉,我
无意冒犯,我的意思是,那个……」
「没关系,我并不觉得被冒犯。」陆时忍揉着额角。「胡宁还说了我什麽?。」
「她说你是个会进化的作者,每一本书都有进步。」
头几本书写成那样,要不进步也很难。「还有呢?」
「她说你不干涉编辑流程,是个难得的好作者。」
其实不干涉编辑流程只是因为吵不赢胡宁。「嗯,还有呢?」
「胡……胡姊看报表时,常常说只有你的销售量让她最放心。」
不能卖的书她根本不会想出。「唔,还有呢?」
「没……没有了。」
「少来,她怎麽可能只说好话。快说下去,如果有被冤枉的部分,你说出来
我才有机会澄清。」
「那,那个,可是……」方恒绿吞了吞口水,愈来愈紧张。
胡宁评论过陆时忍的话像空战的炮弹一样在方恒绿脑里飞来飞去。
这个不能讲,那个不能说……「资源回收物」、「固执的大叔」什麽的,就
算说出来不至於害那两人友情破裂,也绝不会是方恒绿能对陆时忍开口的字眼。
「快说,我就是要听坏话,就是要听难听的。别怕,我不会让她知道。」
陆时忍口中不住催促,身体前倾,脸上带笑,在茶几上托着腮帮,像是在欣
赏方恒绿窘迫的样子。
被他那样盯着看,原本就有些慌张的方恒绿更加慌张了。
他在脑海中飞快地筛选过胡宁语录里跟陆时忍相关的内容,剔除掉人身攻击、
负面评价和苛求挑衅,再跳过刚才讲过的那些好话,然後把最後剩下的部分一口
气说了出来:
「胡姊说你大学时很受欢迎,换女朋友的速度快到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