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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话音未落,突然有人说话了。
是卫霆飞。
只见卫霆飞神态温和,但眼中却没什么笑意,不冷不热地说:“沈副堂主,我看这点小事就不用麻烦玉衡堂了吧。你刚才也说了,敌对帮会都是些贪生怕死的家伙,他们说到底都不敢贸然在我们天玄会的地盘上动手,只不过是些没教养的小角色,对不对?”
沈夜离咬了咬牙,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但在这么多人面前,他也不敢公开跟大少爷唱反调,只能勉强点了点头:“对,他们……都是一群乌合之众。”
卫霆飞笑笑:“玉衡堂的人本来就不多,性质也跟一般堂口不相同,沈副堂主雇佣他们得花不少钱。杀鸡焉用牛刀,这件事就让我帮你办了吧,明天我就派一批手下过去帮你……十个人,哦不,二十个人,怎么样?”
沈夜离的面容微微苍白,半晌,只能勉强点了点头:“那就多谢大少爷了。”
伊臣在心里笑笑,看来卫老大和卫霆飞,都很清楚沈夜离心里打的什么算盘。
帮会里的人都知道,沈夜离的心眼挺小的,他很记仇。刚才乔笙公开跟他唱对台戏,他心里肯定很不高兴,所以就用敌对帮会来捣乱为借口,想从乔笙的玉衡堂要人。
如果坐视不理,说不定他会编出更多的动听故事,直接就让乔笙过去帮他。乔笙虽然是一个专业的杀手,一身功夫,但如果是到了工于心计的沈夜离手下,是生是死还真的很难说。
想到这里,伊臣又想起刚才沈夜离因为卓麟出言不逊,而企图拉拢他的那件事了。看来,这就是沈夜离最擅长的对付人的手段,如果人在别处,他自然鞭长莫及;但要是人到了他的手下,要杀要剐还不是他说了算?
幸好,卫老大和卫霆飞也不是省油的灯,卫霆飞一眼就看出沈夜离是想为难乔笙,立刻抢在他之前发话,替乔笙解了围。伊臣这么想着,又忍不住看了看乔笙,刚才有一瞬间身处风口浪尖,但是那家伙似乎全然不在意。
他依然一只脚踩在太师椅上,懒洋洋的,手里握着一只紫砂壶,正在悠闲品茗。
还真是淡定自若。
但像是他这种人,已经见惯了帮会里的风浪,就算真的跟沈夜离杠上,他也一定有办法可以脱身的。反倒是,伊臣想着想着,不免倒是想到了自己,从刚才开始他就总觉得有谁的视线在自己身上逗留着,那视线可能是沈夜离,可能是宁溪,可能是其他人,甚至可能不止一个人。
伊臣知道,自己虽然是第一次参加这种聚会,但兴义会一战之后早就有不少人注意到了他。今天,一定会有人向他发难,给他颜色看,让他下不了台。
他得多加小心才是。
果然,找保镖的话题结束以后,沈夜离又跟卫老大随便闲聊了几句,汇报了一些堂口的营业状况。沈夜离汇报完毕之后,话音才刚落下,另一边就传来一个苍老而阴沉的声音。
“你们这些家伙,尽顾着自己这群老人闲聊,也不给新人一点发言的机会?今天的青龙堂里有一张引人注目的新面孔,就这么把人晾在一边,真是不像话!”
发言的是一个相貌刻薄,尖嘴猴腮的老人。他身穿一件鼠灰色中式对襟长袍,头戴宽檐帽,手里持一根龙头杖,脚下踩着一双布鞋,看起来就像一个旧时代的教书先生。
这位老人,人称何长老,像他这样年事已高的长老,帮会里还有七八位。这些长老论辈分都是属于卫老大的父辈,甚至是爷爷辈的了,即使是卫霆飞面对他们,也要尊称一声长老。
这些人,早在卫老大刚进天玄会的时候,大多就都已经混得风生水起,是天玄会的第一批元老。卫老大在帮会掌权之后,曾经发起过几次肃清,那些老人里有赞成他的,反对他的,看不起他的,甚至有人心目中藏着更加适合当老大的人选,只是暂时蛰伏在帮会里等着寻找机会扳倒卫老大,然后将新老大捧上位。
这些老人里,少数几个人太具有威胁性,被卫老大下狠心干掉了。剩下的人,不论他们的心意如何,卫老大都尽量以礼相待,给他们最舒适的养老环境。当然,这些长老虽然手里没有实权,但在帮会里的地位相当高,平常有大小事需要商量的时候,卫老大总是会邀请他们出席,参与议事。
而关于这位何长老,伊臣也略有所知。在帮会里,他不喜欢卫霆飞,而力挺沈夜离的传言由来已久,所以这次卫霆飞突然高调的招到了一个心腹,而且心腹还迅速立了功,何长老自然要为难一下,才能出一口心中的恶气。
听见何长老这么问,卫老大还没有说话,卫霆飞倒是先开口了。
他客气地笑笑:“在座各位我看都是熟面孔,不知何长老说的新人是谁?”
说着,他伸手拍了拍坐在自己身旁的卓麟的肩膀:“如果您说的是卓麟,那他是久居国外,对帮会的情况不了解。今天是头一次参加这种聚会,自然也说不出什么有意思的话。”
何长老阴测测地一笑:“大少爷,你这是揣着明白装糊涂,你分明就知道我不是在指二少爷。你也说了,二少爷久居国外,也没听见风声说他会回国参与国内的事务,估计就是来游山玩水的吧?我指的是坐在二少爷身边,那个不知道什么名分的年轻人!”
卫霆飞又笑笑:“不知道什么名分,这是什么意思?凡是今天能坐在这间青龙堂里的,都是天玄会有头有脸的人物。何长老您退隐江湖时间太久,有些年轻人您不认识也是理所应当。但是,不认识是一回事,不知道什么名分又是另一回事,因为自己不认识,就直接把别人的身份给抹杀了,您……是不是太武断了一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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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长老闻言;不免刻薄地冷笑起来。他故作叹息;摇了摇头,手中的龙头杖重重在青石地面上磕了两下:“不像话;真是不像话!大少爷你如今是翅膀长硬了;越来越不在乎帮里的规矩!背着我们胡乱给自己安插心腹也就罢了,竟然还敢堂而皇之的在公开场合袒护他!如此下去,你是打算无视我们这些长老;和那些为天玄会辛苦卖命的堂主们吗!”
说完,他矛头一转;又恶狠狠地针对起了伊臣:“还有你!年纪轻轻的;正事不干;光想着奉承拍马平步青云,像什么样子!你们这些年轻人,就是吃不得一点苦头!”
何长老的声音振聋发聩,连空气都被震得嗡嗡作响。一时间,在座的其他人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声,空气里安静的连一根针掉在地上都听得见。
故作正派,乱扣帽子,这就是何长老的拿手好戏了。他在天玄会里虽然没什么实权,但仗着自己年逾古稀,颇受敬重,对于看不顺眼的后辈总是乱说一些不讲道理的话。然而在这世上,有理的反而怕没理的,不管伊臣立下多少功劳,拥有多少才能,只要他被何长老一顶帽子扣上去,说他对老大阿谀奉承溜须拍马,满脑子都是旁门左道,那谅他有再多的嘴也说不清。
而如果伊臣胆敢当众辩驳,何长老又可以批评他不讲辈分,胡乱顶嘴,没有教养……这样接二连三的帽子他早就使用的驾轻就熟了。这些年来,凡是在帮会里他看不顺眼的年轻人,都被他这么收拾过,而年轻人眼笨嘴拙,看不清何长老道貌岸然的外表之下,那颗狭隘恶毒的心,面对他的责难总是唯唯诺诺,不敢反驳。
今天,何长老也根本没把叶伊臣放在眼里。对他来说年轻人都是一样的,无论是初入职场的上班族,还是混帮派的小流氓,只要年纪不大,必定就是一群脑子笨脸皮又薄的菜鸟。要收拾这些菜鸟,他不必亲自动手给他们造成什么切实的伤害,只要扔出几句冠冕堂皇的批评责骂,就足够让他们面红耳赤,被他牵着鼻子走,怀疑自己是不是真有那么多缺点。
所以,扔出刚才那些话以后,何长老便气定神闲地抿了一口清茶。他既然已经放话出去,把叶伊臣好好贬低了一顿,卫霆飞接下来自然就不能再帮他打圆场了。否则的话,就真会显得他这个人小气护短,不讲规矩,在众人面前会失掉他大少爷的面子。
事实也的确如此,何长老收声以后,卫霆飞也没有再说话。不仅没有说话,他连多看一眼伊臣也不能,现在的状况,不是大家私下里吵架,互相帮来帮去的没关系,在如此正式的场合,卫霆飞的一言一行都是被人看着的,稍微有什么地方做的不恰当,那些难听的消息就会立刻传出去,将他迅速抹黑。
伊臣也十分庆幸卫霆飞没有再继续袒护他,如果他打破沉默反驳何长老,反而倒不好办了。伊臣知道,何长老表面上在指责卫霆飞,实际的矛头却是针对自己的。如今卫霆飞在帮会里的地位稳固,短期内无法撼动,所以这个老头才决定从他新来的心腹下手。自己这个心腹进帮会的时间短,没有什么势力,更加容易干掉,而帮会里卫霆飞那一派的人自然越少越好,有才能的家伙能赶走一个是一个,
想到这里,伊臣反而觉得有点高兴。看来何长老是认为他能给卫霆飞如虎添翼,具有威胁,因此才百般为难他;如果今天在场的只是一个蠢笨无用的小角色,估计他连看都懒得多看一眼吧。
于是,伊臣微微一笑,就这样接下了何长老的战书。
他略微寻思一会儿,不紧不慢地开了口:“何长老的意思是,我叶伊臣这个人只会溜须拍马,阿谀奉承,手里没有一点真本事。卫先生将我带在身边,是侮辱了他的身份,是不是?”
何长老冷冷一笑:“你手里有什么本事,你自己心里清楚!我只是惋惜大少爷,好好的一个卫家的继承人,原本未来前途坦荡,现在却稀里糊涂的迷惑在了美人暖帐,生生堕落成一个昏君!”
青龙堂里立刻骚动起来,何长老这么说,分明就是在讽刺叶伊臣和卫霆飞私下有不正当的那种关系。一时间,众人有的交头接耳,有的看起好戏,这一次何长老把这个新人抹的可真够黑的,看来他真觉得这小子威胁很大,必须尽早除掉才是。
而伊臣受了这番羞辱,并没有多大反应,只是淡淡一笑:“何长老对卫先生怒其不争,扼腕叹息,当真令人动容。不过,我想您认识卫先生的时间总要比我来的久吧?在这么久的时间里,难道还不够您看清楚卫先生到底是怎样的品行吗?暂且不论我只是一个平凡寻常的人,就算我再生的惊艳四座,工于心计,以某些手段迷惑了卫先生……难道,您觉得他一定会就此沦陷?您是不是太看不起这位您侍奉了几十年的大少爷了?!”
伊臣的声音并不响亮,但却字字珠玑,立刻,何长老的脸色就有点难看了。
他讪讪一笑,手中的龙头杖敲击着地面:“叶先生,你年纪不大,胆子倒不小。我还没出口教训你,你反倒是教训起我来了?真是好一个仗势欺人!”
伊臣又笑笑:“仗势欺人从何而来?我仗了谁的势?卫先生?何长老,您可别忘了,现在并不是私下里闲聊唠嗑,而是整个天玄会严肃议事的时间!在这种时候,卫老大和卫先生是会议的主持者,底下的人都是他们的兄弟,他们的手下。这种时候,在这座青龙堂里,只有卫家的人才是老大,只有他们才可以议事做主,只有他们才可以决定应该赏谁和罚谁。”
“这种时候,如果我做了什么错事,自然会有当权的老大来处罚我。而现在,老大还没有发话,却突然有人给我安上了莫须有的罪名,这算什么?算是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