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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强躺在花丛中,尽管化妆师尽了最大努力,但是脸上仍然可以看到明显的伤痕。朱奶奶隔着花丛轻轻抚过朱强的脸,一声“强子”尚未出口已然泪如雨下。
每一个人都在默默流泪,大家把手中的花放在遗体前,默默地三鞠躬,有些市民会走到老人身边说几句话,还有人会抱一抱哭泣的兰兰。小姑娘还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却异常清醒地认识到,那个躺在花丛的人,那个曾经把她高高举起在空中飞翔,把她架在肩头跑着去追蝴蝶,把她放在腿上,笨拙地给她别上漂亮发卡的男人,那个自己每天都要问无数遍“什么时候回来”的爸爸——再也回不来了。
***
追悼会结束后,老人抱着一个小小的匣子郑重地向仍然留在现场的人群鞠躬道谢,追悼大厅门口,祖孙三人深深地弯下腰去,几层台阶下面,自发前来的民众同样深深地躬□子,双方都在感谢,感谢人世间尚存的最美好的情感和最尊贵的品质。
马轩的镜头把这一幕收入其中,他相信这会是他一生中最重要的作品之一。
李润野和顾之泽把朱家祖孙送回宾馆,商定第二天一早送他们回家。两人离开宾馆后直接去了银行,短短两天时间,顾之泽开设的账号里就收到了六万多元的善款!
顾之泽打出了收款明细,把这笔钱取出来交给朱爷爷,朱爷爷连连摆手:“这……这怎么能收钱呢?”
“这是大家捐的,感谢朱大哥的。”
“那也不能那么多啊,太多了,实在是太多了!这……这怎么行?”
李润野把钱包好塞进老人的行李中:“将来兰兰上学需要钱,孩子没有父母您二老怎么供她读书啊,这钱留着给她读书。”
老人几番推脱不掉,惶恐地收下钱一个劲儿地推着兰兰让她说谢谢。
兰兰怯声怯气地说了句“谢谢叔叔”,顾之泽眼眶一热,蹲□子拉着兰兰的手:“兰兰,你要好好读书,将来像爸爸那样做个好人!”
兰兰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转念一想,加了一句:“谢谢叔叔带我们来看爸爸。”
顾之泽忍不住把小女孩抱进怀里,心里一片酸楚。
从宾馆出来时,顾之泽有些恍惚,李润野看了他一眼没说话,嘴角却有了然的笑。
坐上车后,顾之泽忽然扭过头来郑重地说:“师父,我想跟你说件事。”
“可以,我完全同意!”李润野毫不迟疑地说。
“同意?”顾之泽眨眨眼,有点儿怀疑李润野说的跟自己想的是不是一回事儿。
“同意,”李润野肯定地说,“你想的很对,这种捐款也就是一阵热度,根本不可能长久持续下去。几万块钱远远不够那一家人生存,即便政府会有一些奖励和抚恤,那也是杯水车薪。所以,我支持你的想法,至少要保证兰兰读完大学。”
“师父!”顾之泽喃喃地唤一声。
“反正咱俩也不会有孩子,法律也不允许咱俩收养一个,而供养一个孩子念书对于你我来说不算太大的压力。”李润野一边说一边笑着把傻愣愣地八戒搂过来,一个温热的吻印下去,轻声说,“我喜欢女孩儿,咱们多了个女儿。”
作者有话要说:咳咳,之前一直说不要砍大纲的亲……乃们还在咩?
蜗牛可是真没砍啊喂。
第九十二章
周二的时候,李润野和顾之泽回到了安宁;两人往返开了上千公里;累的倒头就睡。睡前顾之泽顺手拔了电话线关了手机,准备把这段时间以来的劳累全都弥补回来。两人拉上窗帘睡得不知今夕是何夕,饿醒了就从冰箱里找点儿东西垫补垫补;然后翻身继续睡;等到彻底睡醒睁开眼睛时窗外一片漆黑,但却不确定是周几的夜晚。
李润野迷迷糊糊地抓过手机来开机;几秒之后,两个人的手机同时响起“滴答”的短信提示音,而且连绵不绝足足响了十分钟才彻底停下来。
“这是……怎么了?”顾之泽抱着被子坐着,正摇摇晃晃的醒盹。
“不知道;”李润野简单地说,皱着眉从最后一条开始看。
“赶紧给我回电话,甭管怎么样总得应对一下吧!”这是辛奕发的。
往上翻翻,几乎都在追问“为什么不开机”、“你没事儿吧”、“别往心里去”等等,李润野抓过顾之泽的手机一看,内容也差不多。
“怎么了?”顾之泽迷迷瞪瞪地看着李润野面色渐渐阴沉下来,心里有点儿打鼓。
李润野翻身下床,把笔记本拎过来打开,沉声说:“之泽,事情可能有点儿失控。”
“失控?”顾之泽甩甩脑袋,“怎么个意思?”
李润野没说话,直接打开两个人的微博和《晨报》的读者论坛,只一眼他的心就沉了下去。
两人的微博粉丝数几乎暴涨了十倍,最新的一条状态下面的评论多达万条,而且每一次刷新这个数字就会几十个几十个地往上涨。旁边本城热门话题第三位赫然是“采血案记者高调出柜,疑似潜规则上位”。
“怎么……这样?”顾之泽看着页面也傻了。
李润野随手点开几个评论,果然不出所料,赞成派和反对派吵得天翻地覆。一方阵营说人家私人感情关你什么事儿,咸吃萝卜淡操心;一方阵营说简直太恶心了,这绝对是潜规则好么,原来现在流行睡同性下属。一方阵营说同□情也是爱情;另一方说一篇稿子挣多少钱,还不如出去卖屁股……
网络暴民最可怕的地方就在于他们不吝用最恶毒和肮脏的语言去诋毁折辱一个他们完全不了解的人,并以此为乐。
顾之泽觉得手脚冰凉发麻,那些刺目惊心的恶毒语言剜得他五脏六腑都疼了起来,在这种舆论的洪流里,他体会到一种空前的孤独和恐慌,仿佛自己站在了整个世界的对立面。
“师父……”他很无助,惶惶然抬头看一眼李润野,极力想从对方的脸上得到一点儿安慰和鼓励,就好像以前的每一次,李润野总能四两拨千斤地把问题解决掉。
可是这次,李润野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这就是舆论!”
顾之泽傻愣愣地坐在床上,看着依然在不断增加的评论数,手足无措。
李润野拿起电话打给辛奕,深夜两点半,不过辛奕似乎已经很习惯了,他淡淡地说:“你居然现在才打电话,真沉得住气。”
“这是怎么回事儿?”李润野只关心这个问题。
“刘明远的节目周五晚上播出后顾之泽一下子就火了,当时你们忙着朱强追悼会的事儿,而网上基本都是一面倒的称颂,所以大家也就没在意这事儿。谁知道周一忽然有人发帖扒出了你俩的事儿,还把那天顾之泽当众说的几句话写了上去。你也知道,这年月搅基卖腐最博眼球了,于是事态一下子就控制不住了……其实你俩要都是记者也好说,可偏偏是上下级关系,所以潜规则的说法一下子就被坐实了。”
“这是谁干的?”李润野冷冷地问,“这事儿肯定有人在背后下黑手。”
“肯定是的,”辛奕也赞同李润野的猜测,“发帖子的是一个新注册的账号,是通过手机注册的,查不到博主。这个账号一共就发过十二条微博,两条转发的广告,剩下的全是关于你和李润野的,还有两条是长微博。”
“这是明摆着冲我们来的。”
“对!而且他一定请了推手和水军,因为这条微博在三个小时内转发量就破万了。”
“我想到一个人。”
“我猜也是他,”辛奕叹口气,“可是没证据啊,而且要说起来,你的小男朋友也太咄咄逼人了些。这是职场又不是拳击台,重拳出击一局定胜负,职场讲究的是长远,战线一拉几个月、几年、十几年都不是什么新鲜事儿,顾之泽想一次性就把袁明义打趴下,太天真了。”
“现在说这个没用,”李润野打断辛奕的话,“想想怎么挽回吧!”
“很难,要不你俩还是把剩下的假歇完吧,这种热炒的八卦用时间对付它最管用了。”
“再说吧,”李润野看一眼还在发愣的顾之泽,安抚地把人搂进怀里。
“师父……这……怎么回事?”
“成名的代价,”李润野用轻松的语调说,“人红自然是非多。”
“袁明义干的?”
“可能。”
顾之泽死死抱住李润野的腰,整个人蜷进去,“我懂了,那天你跟我说……太张扬,没必要……我……我没给他留余地,他也……”
李润野抱住他:“不说这个,现在你想怎么办?”
“不知道。”顾之泽茫茫然,万千世界中独战天下,说不尽的孤独和恐惧。
舆论的力量有多大,作为新闻从业人员的顾之泽最清楚,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自己这艘扁舟很可能刚刚起锚就被拍沉在港口。毕竟再万丈高涨的雄心壮志也敌不过山呼海啸的舆论。
“之泽,”李润野抓住他的肩头,把他轻轻推开一点儿,带着鼓励说,“好好想想,然后告诉我你打算怎么做。”
“我……不知道。”
“你必须知道,”李润野放重语气,“这是你自己的路,你必须自己拿主意,但是我会陪着你。”
顾之泽把自己关进书房,坐在地板上看着落地窗外的夜景,24层的高度,几乎可以坐拥整座城市,顾之泽一度真的以为自己已经攀到了这个高度。可是仅仅一夜之间,几个人轻点鼠标就毁了这一切。
“人言可畏”,这四个字自古就痛彻心扉,你或许可以足够坚强面对十个、十几个、几十个人的诋毁,但当数以万计的不相干的人对你的情感和生活横加指责恶毒诋毁以满足他们的猎奇心和控制欲时,又有多少人真的可以“坚强”面对?
说到底,这不是一个能不能面对的问题,这是一个要如何面对的问题。
李润野在卧室里给刘念打电话,刘念笑着说,你这场恋爱谈成全民性问题了,我很佩服。
李润野苦笑一下:“行了别挖苦我了,先给我解决一下问题吧。”
刘念说:“你跟小顾商量好了?”
“没呢,先跟你打个招呼,让你有个心理准备,至于他那边我看情况再跟他谈。”
“你想怎么解决?”
“我这个人从来不是防守型球员。”李润野肯定地说。
“那他呢?”
“我的徒弟,你觉得他会怎么处理?”李润野自信地说。
天快亮的时候,李润野听到顾之泽打开了卧室的门,但他没有动。
“师父,”顾之泽推开房门,“我想好了。”
李润野说:“辛奕建议咱们接着把假休完,这种事就是三分钟热度,掐架得双方出招,咱们要是不动声色自然掐不起来,网民猎奇,吵一阵子就完了。”
“可这真不是你的风格。”顾之泽淡淡地说。
“我什么风格?”
“你是连防守都懒得做直接就反击的人。”
“那你呢?”
“什么师父教什么徒弟!”
“说说你的想法。”
“反正已经这样了,我想发个长微博声明,把我们的事跟公众说清楚。既然袁明义可以利用网民,我也可以,现在的网民大多很开放,包容性很强,更有很多所谓的腐女,我相信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