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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时间好像一下子被压缩,一天中不知道能有几次能够意识到自己是谁,是在哪里,又在牵挂着什么。
就像一个活死人,把所有屈辱和眼泪都快用尽了。
然后时间好像恶作剧一般把她退向生命的终点,外头盛开的姹紫嫣红的花朵似乎只在她的眼前晃了一下,转瞬又是红叶漫天秋风瑟瑟,踩在一片一片树叶上,苏以荷能听到时间碎裂的声音。
他没有再逼她,哪怕不跟他说一句话,他也只是沉默地牵着她,从巷子口走到公园,再绕着长长的马路走到星子漫天的屋顶。
她不知道儿子来过几次,不知道他有没有哭。
他说,儿子长高了几厘米,换了两颗牙齿,学习很好。。。。。。
这是一场不分胜负的赌局。
偶尔马路边她微微勾动手指,都能让他本来清隽不动声色的脸瞬间欣喜若狂,然后抱着她在街头拥吻,像是一个青涩的少年,拉着她在大街上奔跑。
他喜欢在她清醒的时候爱她,那时她唯一会说话的时候,她会一遍一遍地叫着阿恒,男人再也不计较,可以一直抱着她,像是哄着孩子一样,告诉她他去了他们曾经住过的城市,找到他们居住过的屋子,去过长城。。。。。。。
他和她□着身子面对面地坐着,可以一夜不睡觉地听他像是小孩子检讨一样讲述他们的过去,他说,我都知道,我们怎么相识、相恋,我们一起度过的时光,不信你可以考考我,看我还有哪里漏掉的。
我都知道,不是我都记得。
好像曾经的一切,都是故事。。。。。。
女人不说一句话,眼泪就是她的回答,那些过去的流年,他还翻出来,一遍又一遍。
她在想,为了记得过去,他已经被逼到穷途末路,只能一点点地从别人口中把那些听说讲给她听。
他低低地自责,听别人说了许多他自己的不好。
听说他很顽固。
听说他很欠扁。
听说他很不懂得对女人好。
听说他让她受了许多委屈。
听说他就是个混蛋。。。。。。
她不说话,心中酸涩。
这么多的听说加起来,哪及一个真实的你。
他们只听说你的浮华岁月,没触碰过你的心。
她逃跑的次数已经数不清,直到彻底地被他软禁。
知道他要结婚登记的时候,她烧了自己的一切证件,那时候他要带她走,苏以荷抱着床柱死死地不松手,她想她这一次无论如何都要抱紧,不跟任何人走啊。
时光在他们胶着的岁月中推行,命运轰隆隆地像是继行的列车,把他们的心事和眼泪都变成了过往的云烟。
十一月份的时候,ZOE因为RORALKING旗下的灰色产业土地争夺和黑道中的人起了冲突,中了枪伤,连带着容忻都被卓不群强行带回意大利。
苏以荷最终住进了精神病院。
病人清醒的时候自己强行要求的。
老人家走的时候,塞给她一张纸,白纸红字的批。
上面是她和他的生辰八字。
怨偶命轮,夫妻结发,相生相克,不死不休。
他说,ZOE就是容恒。
当初江述扮成容远的穿着杀了人。
当时,容恒误以为是容远,承认罪行是想替他争取逃脱的时间,本想逃走一段时间后自首,想着自己这也是犯罪,肯定要吃牢饭,可是女人又怀了孕,才不知道该不该留下那个孩子。
容远十二岁的时候做过一次换心手术,可是肌体渐渐地开始排斥,心脏逐渐衰竭,已经到了末期,无法再进行第二次手术,他没有告诉任何人,连自己的外公都隐瞒住了,想在自己死之前用最快的方式想杀死萧别,逼迫容恒得到容家公司的控制权。
后来知道容恒犯了罪,警方通缉,那天医院的事情是江述一手策划,他知道后便赶着去救容恒,扮成他的样子把容恒迷倒弄了出来却被警察误杀了。
卓不群知道的时候制止不及,派手下将容恒救回来,半路上被萧别的同党,就是那几个亡命徒差点用炸药炸死,去了意大利做了皮肤移植手术,昏迷了好几个月醒来的时候已经失去记忆了,于是他便将容远的身份给他,开始利用卓不群半生的积蓄和卓家在海外的小公司从事商业。
因为犯人自首,警察没有仔细地定论便认为容恒是凶手,打死的时候,由于家属确认身份是容恒,并且容渊暗中动了手脚,尸体还没有进行仔细的验证就入棺下葬了。
老人想起死去的外孙的时候老泪纵横,他叹了口气,他们兄弟。。。。已经没了一个。
男人多的是,以后再回过头想想,情爱算不了什么,孩子,你就想办法走吧。
走得远远的。。。。。。让他找不着。
她许多次夜里醒来的时候,手里紧紧捏着的,就是那张纸,是他和她的命盘。
后来她失控地时候将它撕了个粉碎。
精神病院的护士们都知道那个发疯的女人。看到纸就撕,看到红色的东西就咬。
女人不是呆着,就是不停地嚎哭,嘴里模糊不清地喊着谁的名字。
伺候她的护士被她凄哀的模样惹哭过许多次。
许多人害怕去那个屋子,说她死后必定是个厉鬼。
人们谣言说她死了丈夫,没了儿子,就疯了。
在精神病院里呆了半年,好几次和同房的病人撕咬在一起,弄得鲜血淋漓。
那个女人就是一个疯子,谁在她面前都会被她抓伤。
渐渐地女人越来越多地和病人厮打,只能整天被锁住屋子里,鲜少放她出来。
在一个阴沉沉的雷雨天,医院里的看门人打了个盹儿,失踪了好几个精神病人。
连带着那个奇怪的女人。
后来找回了两个,死了一个,丢了一个。
然后那个城市,就再也没有了一个叫做苏以荷的疯子。
听说有一个英俊的男人,找了那个女人好久好久。
每次去精神病院里的那间没人敢住的屋子,都湿着眼眶出来。
再后来,医院被拆迁了,因为建造房屋,人们嫌弃医院里的阴气重,不吉利,房子一直空置着卖不出去,就改成了一个火葬场。。。。。
再后来。。。。。。
108、听说,后来。 。。。
听说,后来。该是许久以后的事情了。
缘字笔上写下的墨迹未干,他们浓墨重彩的人生依然很久远。。。。。。
孩子们上学去马洼村的路上,必然进过那个女人住的屋子。
几个村子里的人都晓得那里住着一个有些痴呆的女人。
女人长得很美,经常呆在屋里,在一台缝纫机前做出许许多多的衣服,谁去了就送给谁。
男人的,孩子的。
女人还在附近新建起的小学做了临时的教师,对着一屋子的小孩子,像是一个妈妈,老师很容易走神,但是学生们一热闹地叫醒她。女人耐心地教他们读拼音,写字,脑子里会闪现自己在灯光下细声地哄着一个男孩的模样。
女人住进这里已经有八年了,听奶奶说,刚搬到我们这里的时候,是一个五十多岁男人带着她过来的,买下了要搬走的王家的二层楼的小院,那时候女人天天被关在家里,村里的人都知道是个疯子,还以为是那个男人从哪里买来做媳妇儿的。
过了几个月后,才知道是他的闺女。
女人常常坐在屋前头晒太阳,村里的孩子都去看那个女人。
女人常常不说话,但是女人会笑,弯起嘴角眯着眼微笑的模样能让一群孩子看傻。
女人的爹姓叶,本来住在邻县,后来搬到我们这里的。
五年前,叶老爹家里突然多了一个受伤的男人,身上鼻青脸肿的,被村子里的人拉回家住了半个多月都没好。
因为那是老叶打的。
后来说起这个男人,旁边几个县城里的人都知道,他每年都派许多人,专门找精神有问题的女人。有时候是他带着一个男孩,从一个村走到另一个村。。。。。
老叶知道这么回事,经常抽着大把子烟斗,眯着眼说,再缓缓,我闺女找不到婆家了再说。。。。。。
女人找了几个婆家,都是由于女人疯疯癫癫的毛病作罢,老叶又不肯委屈了闺女,直挑健全的男人,人家哪肯答应。
后来,倒是有一个英俊挺拔十里八乡打着灯笼都找不着的男人到老叶家去了,却被他撵出来毒打一顿。
后来。。。
女人把男人救回来了,看着鼻青脸肿看不出模样还穿着只有农村男人穿的朴素衣服,她开始像是喂孩子一样伺候着,后来男人脸好的时候,女人发了疯一样忽然拿着扫把把他撵了出来,老叶知道跑回家的时候,女人不见了,女人失踪了一个下午,才终于回来。
女人被男人背着回来的,女人趴在男人背上睡着了,小脸哭得脏兮兮的,两个人很狼狈。
那天据说男人又被老叶打趴下了。。。。。。
不知男人做了什么事,气得脸红脖子粗地畜生畜生地骂着,隔壁好几家还能听见这叫骂声,都怕老叶一个生气把男人给打残废了。
后来。。。。。。
听说男人很有钱,在附近投资修了水泥路和卫生所,还办了一所像样的小学。
他们不是夫妻,村民们都说,那个女人啊,是他养的情人。
怪不得男人大手笔,女人可真是个好女人,善良温柔,时不时能做得一手好菜,说这些都是男人和儿子爱吃的。
村子里的姑娘妇女们经常去窜门子,女人和她们聊天的时候会笑着拿出一个俊俏少年的照片,说这是她儿子。
看了照片的人都说跟那个男人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这一家子可真俊呢。
所以,情妇的身份是落实了。
可人们总是心照不宣地不说出来,因为男人确实打心眼里对女人好。
住在他们隔壁的李婶笑骂着说男人一个星期来个一两回,俺家那个死男人在外头打工也是半年才回来一次哟。
开始的时候男人刮风下雨,雷打不动,一到周末就过来。
听说有天晚上因为下雪路滑,男人当天很久没到,女人在路口等着冻了了半夜,看着车灯哭着跑上去咬男人,后来因为天气路不好的时候,哪怕是周末,男人也不会过来。
女人和一群大婶淡笑的时候,会抿着唇笑着说,他不敢来。。。。。。
有人问过她,委屈不委屈,女人便只是笑笑,一直说,委屈他了。。。。。。。
她费尽心思地发疯逃跑,他算是穷追不舍。
那时候男人回了国,把儿子留在了首都上学,偶尔周末会带着儿子回来看看女人。
他说,苏以荷我有儿子,有女人,什么都不缺。。。。。。我很满足。
她的病虽有些好转,并没有像是奇迹一样地恢复过来,爹说,以前阿娘是因为流产疯了,他带着她看过许多医生,最后抱回了她,阿娘就慢慢地好起来了。阿娘死了,是因为她的走。
他说,孩子啊,不结婚便不结婚,人撵不走,就随了他吧,你的病,指不定非要跟他在一起过才能好得了哦。
那一天苏以荷拿着扫把打男人的时候,他拽着她就跑了出来,跑了很远很远,直到太阳落山,跑到他们第一次相遇的地方。
他说,我问过叶伯父,你是在这里救了我,他直直地跪在她面前。
“我们重新开始,不做夫妻,我会努力工作,我已经将灰色收入的产业转正,不会再有什么危险,你可以不给我名分,下半辈子。。。我在外头替你挣钱,你清醒的时候就替我做衣做饭,给我暖床,陪我说话,不清醒的时候我照顾你,我们不提爱情,就是过日子。。。。。。”男人直直地跪着,给这个为他受了大半生苦楚的女人弯下了他倨傲的脊梁骨。
男人说了许多许多话,说他们的曾经,说他们的未来。。。。。。
他说,人就这一辈子,下辈子我们指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