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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她却要他放开她的手,她要他走。
陈少卿苦笑着,把枪塞回去,但神情涣散,塞了几次都塞不进。徐顺在一旁看了,知道主子是伤心至极,生怕他失态,赶紧走上前来,躬身接去陈少卿的枪。陈少卿站在那里,身姿笔挺,是一个军人的姿态。他向林雅书点头致意,笑道:“恭喜你们。”然后转身离开。
茫茫然的,对眼前的人和物都已经麻木。他自顾自走着,也不管其他。跨过王家大门的门槛,顺着小河走着。一路上,柳絮纷飞,像是絮絮扬扬的雪。他开始怀念北方,冬日纷飞的大雪,热热闹闹的大帅府,他熟悉的故乡,他温暖的家。可是如今,他什么都没有了。没有家,没有父亲,没有妻子,没有领土,没有故乡,亦没有她。
在河岸边站着,默默地注视着那沉碧的河水。江南的小河便是这么地缓,慢悠悠的流淌着,一点都不大气。陈少卿心里窝火,一脚将脚边的石块踢进河中。
“陈将军。”
一个女子的声音弱弱地在他身后响起。他转过头,见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站在那里,穿着鹅黄色洋装,戴着小礼帽,手里抱着一叠东西。她似乎是急匆匆地跑来,气喘吁吁的,脸涨得通红。他是有过诸多女人的,一看之下,觉得这个少女的姿色亦算得上是中上。眉清目秀,身材苗条,是江南女子中典型的一种。
“你是谁?”陈少卿没好气地问。
少女看了看陈少卿周围的士兵,畏惧着,不敢上前。陈少卿一挥手,士兵们都退了下去。他又向那少女招手,道:“你走近前来。”少女的脸又泛起一层红晕,小步过来,轻声道:“我叫王敬芝,是王敬轩的妹妹。”说着,把手里捧着的一叠东西递给陈少卿。
陈少卿接过一看,见是一本剪贴本。他翻开,里面贴满了他的照片和相关报道,有的是从报纸上剪下来的,有的是从杂志上剪下来的。陈少卿嘴角上扬,露出微笑。
这个王家四小姐,亦是他众多仰慕者之一。
“陈将军,能不能替我签个名?”王敬芝红着脸道。
陈少卿合上剪贴本,伸出手,抚摸王敬芝的脸蛋,笑道:“你长得真可爱。”
第三十章
红烛的光芒隐没在电灯的强光之下,弱弱的,毫无力量。烛油盈出来,缓缓流下,似是红色的泪,最终凝固。夜深了,宾客散尽,一片寂静。洞房里只剩得林雅书和王敬轩两个人,并肩坐在床沿,被一日繁杂弄得疲惫不堪。他们的新房在一幢法式洋楼的二层,坐落在王家的莲池旁。大红喜字贴在窗户上,香气充斥着整间屋子,暖暖的,让更加昏昏欲睡。
王敬轩站起身来,走到木柜旁,取出一套新的被褥,笑道:“雅书,累了一日,该歇息了。你在床上睡,我就睡在地上。”林雅书愣了愣,点了点头,道:“那也好。只是苦了你。”王敬轩道:“不苦。我以前在日本求学,为了省钱,也是和同学合租,一起打地铺。”林雅书问:“你还怕没钱花?”王敬轩微笑道:“我其实是个真正的穷人。家里的钱,都是父母的,并不是我自己所赚。真正属于我的,便只有那些书。”
关了电灯,屋子里立刻就暗了下来。红烛不能熄灭,必须点着,直至天亮。各自歇下,却因为太过劳累而一时无法入睡。林雅书躺在雕花木床上,仰面看着头顶的繁杂花纹,心事重重。这一夜,或许又是一个不眠之夜,不知多少人会像她一样无法入睡。
不知过了多久,王敬轩开口道:“雅书,你睡了吗?”
林雅书应了一声。
王敬轩道:“你若想去找陈少卿,我可以帮你。”
林雅书没有回答。她沉默了许久,方才道:“轩哥哥,你可以和我睡在一块儿吗?我心里害怕。”
王敬轩起身,在林雅书的身边躺下。林雅书伏过去,靠在他的肩头。她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暖香,感受到他沉稳的呼吸。
“轩哥哥,对不起。”
天亮起身,梳洗更衣。林雅书依旧是换上纯白色旗袍,白色高跟鞋,头发全梳起来,在脑后挽成发髻。她照了照镜子,觉得这像是少奶奶的打扮,成熟了许多。随王敬轩一同下楼,沿着游廊,往上房去。
王老爷和王夫人已经起身,坐在堂上。丫鬟端来垫子,林雅书和王敬轩下跪,给双亲磕头问安。林雅书抬头的时候,看见王夫人蹙着眉头,她心里有了不祥的预感。撤了垫子,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果然听见王夫人道:“新婚的头一日,便穿得这么素净,一点都不吉利。”
大少奶奶坐在一旁,拉着女儿明嫣的手,笑道:“娘,二少奶奶是新潮的人,不忌讳这些。”大少奶奶是守寡之人,穿得简单朴素,如槁木死灰一般。她是杜家的女儿,亦是世族联姻的悲剧。
“我可是老了,竟一点都不懂如今年轻人的新潮了。”王夫人沉着脸,对大少奶奶道,“你当初可不是这样,本本分分的,是一个大家闺秀。”
林雅书听了这些话,心里有些难受,沉默着,不发一言。王敬轩伸出手,握住她的手。她抬起头,见王敬轩的微笑,渐渐安心。
王家三少爷王敬居从门外走进来,嬉皮笑脸地向林雅书拱手道:“新嫂子,给你请安了。”
王夫人把王敬居拉到身边,道:“没个正经样。给嫂子请什么安?该让她给你红包。”又转头对身边的女仆道:“张妈,快去叫四小姐过来。这么晚了,还没起床吗?大家都等着她一起来吃早饭呢。”
张妈去了很久,慌慌张张地跑回来,惊道:“太太,不好了,四小姐不见了。只在梳妆桌上留下了这封信。”
王老爷赶紧接过去,打开信封,取出信纸,急急地看了一遍,跺脚道:“这个丫头,真是气死我了。”王夫人问道:“怎么了?信上说了些什么?”一边说,一边接过去看了,还未看完,便哭了起来:“我这个傻女儿啊,她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来。”大少奶奶把女儿交给奶妈带着,凑过去看了看,脸色变得苍白,目光瞥了林雅书一眼。
“她既然不要这个家,那我们也不要这个女儿。”王老爷骂道,“做出这种不要脸的事,丢尽了祖宗的脸。”
“你不要这么说你的女儿,她以前可是最乖的。”王夫人哭道,“都怪某些人,自己勾三搭四的不说,让我们王家在那么多人面前丢尽颜面,遭受风言风语。如今又带坏了我的女儿,我可怜的女儿啊,她这么小,不懂事,她该怎么办呢。”
大少奶奶扶住王夫人,安慰道:“娘,您别着急。四妹只是一时糊涂,只要她相通了,马上就会回来的。”
王敬居抢过信纸,看了看,哈哈地笑出声来,道:“哟,想不到四妹平日里一副乖乖女的模样,竟然还有这样的勇气。”他把信上的内容念出来:“爹,娘,请你们原谅女儿的不孝。女儿一直有一个梦,如今这个梦终于实现了。这么多年来,想着能否亲眼见一见陈少卿将军,谁知他真的出现在我的面前。他说他对我一见倾心,愿意照顾我一辈子,我真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多少女孩梦寐以求,幸运女神竟然眷顾了我,让我能够陪在他的身边。我将随陈将军去南京,以后也将陪着他在战场上杀敌……”王敬轩阻止他继续念下去,小声道:“别添乱了。”
王夫人拉住王老爷的衣袖,道:“老爷,我们快到南京去,把女儿带回来吧。”王老爷甩开王夫人的手,一拳打在桌上,怒道:“她做出此等不要脸的事,给我们王家蒙羞。她不再是我的女儿,你们谁都不许去找她。”王夫人哭道:“敬芝平日里是最温顺乖巧的,都怪你讨了这么一个儿媳进门,带坏了她。我早就说过,敬轩不能取林家三小姐,八字不合,年龄反冲,她还是个丫鬟的女儿。拜堂的时候,竟然有人来抢亲,这是正经人家小姐会遇到的事情吗?你们不听我的,非要坚持娶她,如今可好,害苦了敬芝。”
林雅书在一旁听见这番话,心里愈加难受。她转身走了出去,沉默着,胸口仿佛压着一块大石头一般,闷得难受。这是陈少卿对她的报复,她为了安稳的生活而弃了他,他就让她的生活无法安生。
回到自己屋里,昨夜红烛还剩在那里,冷冷清清。她独自坐了许久,也不见有人来问。天色渐渐地暗了下来,屋子里光线散尽,王敬轩推门进来,走到她的身边,道:“雅书,去吃饭吧。”林雅书摇了摇头,道:“我吃不下。”王敬轩在她的身边坐下,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道:“母亲只是过度伤心,才说出那样的话。其实她心里并不是这样想的,你别太在意。”林雅书垂头道:“可是这一切确确实实是我的错。若不是我,敬芝根本就不会遇见陈少卿。即使遇见,陈少卿也不会对她怎么样。”王敬轩道:“人的命运,在冥冥之中自有注定。人太过渺小,就算用尽力气,竭力抗争,也争不过自己的命。这是敬芝的命,早已经注定的,与你无关。”林雅书抬头,望着王敬轩的眸子,心里稍稍安定,想了想,道:“这会儿他们应该已经到了南京。我打电话过去,问问情况。”
问得陈少卿所住公馆的电话号码,打了一个电话过去。
“喂。”当陈少卿的声音在电话的另一头响起时,林雅书却一时说不出话来。她沉默着,电话的另一头也沉默着。半晌,陈少卿开口问道:“是林小姐吗?”
林雅书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道:“我是林雅书。你把敬芝怎么样了?”
陈少卿嗤嗤地笑了起来,道:“怎么样?只是做了我对其他女人都会做,唯独对你没有做的事。”
林雅书的脸色变得惨白,头晕晕的,天旋地转,咬牙切齿道:“你无耻。她还这么小。”
陈少卿笑道:“我原本便是这样,你又不是不知道。”
林雅书强压内心的怒火,道:“王家的人会把她带回来的。”
“哦,是吗?恐怕她舍不得离开我。”陈少卿笑道,“我让她自己跟你说吧。”
王敬芝接了电话,声音明快,似是很愉快的样子:“喂,嫂子吗?我是敬芝。你们都不用担心我,我过得很好,从来都没有这么好。”
林雅书不知该说什么,把话筒交给王敬轩。她走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发现自己的手微微颤抖,冰凉如水。
王敬轩挂了电话,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摇头道:“敬芝是铁了心,不会回来了。”
把王敬芝的话告诉王老爷和王夫人,王夫人好不容易止住的泪又落了下来,大少奶奶在一旁劝慰着。王老爷叼着烟斗,一言不发。
林雅书犹豫了很久,终于开口道:“既然事情已经这样,那就得想办法补救。”
王老爷问:“怎么补救?”
林雅书道:“在各大报纸上发表声明,称敬芝与陈少卿私奔,我们王家与她断绝关系。”
这话刚说出口,便挨了王夫人一记耳光。王夫人指着林雅书的鼻子,骂道:“你可真说得出口。要不是你,敬芝怎么会变成这样?你自己做出不三不四的事情,弄坏了名声,还要让我的女儿也玷污了名声。”
王敬轩赶紧护住林雅书,道:“娘,您别冲动。雅书这么说,一定有她的道理。”
林雅书捂着被打肿的脸颊,淡淡道:“依陈少卿的性子,玩弄女人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我担心敬芝将会被他始乱终弃,与其这样,不如促成他们结婚。陈少卿是爱面子的人,一旦将他与某个女人的事公之于众,他必定会对那个女人负责。如今陈少卿与妻妾离婚,孤身一人,敬芝嫁给他也是正妻。这样一来,敬芝只是为了自由平等而奋斗的进步青年,挣得门庭清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