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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琮向后缩了缩,这个,我真不是故意的……
那时候可不知道阳昊就是皇帝啊,只想着那些人从海外归来,朝廷自然要关注的,现下龙椅上坐的可不是那自高自大的乾隆,西方那些国家的行为,只要有十之一二传到皇帝耳中,必定会引起警觉。
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酣睡,印度已经成了英吉利王冠上的钻石,罗刹国正在兴安岭外虎视眈眈,留给中国的时间还有多久?
在安平王府留到天黑,贾琮嗓子冒烟地回了静远轩,连喝了两杯茶下去,还是觉得口干舌燥。
从袖子里掏出块牌子交给澄心:“你到薛二爷那里走一趟,叫他明天拿了这个,去拜见忠顺王。”倒是阳越想得周到,若薛蝌投入安平王府,恐怕贾家人还会不消停,想了想又说:“对了,我听说姨太太有意给他订亲呢,要是成了可别忘记给我个信儿,我好准备礼。”按书上说薛蝌娶了邢岫烟,是个不错的姑娘,可是这阵子邢忠夫妻住在大房这边,那做派着实叫人不敢恭维。他无意去拆官配,问题是阳越有意起用薛蝌,这样一门会拖后腿的岳家,还是他自己考虑清楚比较好。
澄心去了没多久就回来了,道:“薛二爷说他感激不尽,今儿天晚,就不来见二爷当面道谢了,不管成不成,回头都要请二爷喝酒的。还说了,婚姻事父母之命,他有老母在堂,婚事并不用伯母做主。”
嗯?也对,原著上只说薛蝌的母亲是痰症,也没说人去世了啊,合着连问都不问一声,就给人家儿子安排了亲事?
摇摇头丢过脑后,反正他已经提过醒了,剩下就是薛蝌自己的事情。
从阳越那里他也听来了不少消息,海外的华商急切地希望国家能接纳他们,为此不惜送上巨额资金。
贾琮也知道这几年天灾频发,国家财政捉襟见肘,处处都缺钱。所以他只是告诉那几位王爷,某个他们不屑一顾,视为不开化的岛国拥有巨量的金银铜矿,至于他们听过之后会做什么,可就不是他一介小民能管的了。
那里……现在还是幕府时代吧?
对自己微微一笑,他可没有泄露天机,只是说了几句大实话罢了!
打开手中的海图,据说是兵部职方司的人凭借那些海客口述画下来的,不算精细,只注了大致的地名。
手指在纸上轻轻划过,停在一个小小的黑点上。那个明朝称为蚝境澳,又叫香山澳的地方,许多年后,有个名字叫——澳门。
作者有话要说:
☆、57
隔一日贾琮去荣禧堂请安,正逢着薛蝌进来,喜气洋洋地给贾母并薛姨妈行礼。
贾琮昨日晚间就得了信儿,原来薛蝌不知怎地竟入了忠顺王妃的眼,给他指了一门亲事,因此加急派人回去金陵,迎母亲入京。只是新买的宅子诸事不备,故来接宝琴回去,也好有个帮手。
听贾母问起,薛蝌便道:“也是凑巧。前些日子在外头走动,认识个朋友,是忠顺王府里头的管事。在王爷跟前说了好话,他老人家竟拨冗见了我一面,听说我起小儿就跟着父亲往来西海沿子上,番语通熟,一应洋货买卖都经见过,倒也高兴,如今先在府里跑腿,开春再说差事。”
贾母又问亲事,薛蝌红了脸,低头道:“昨儿去王府,王妃跟前一位老妈妈寻见我说的。前阵子永泰长公主大婚,将身边几个大宫女托付王妃发嫁,曾姑娘便在其中。她家里是在户部挂名行走的,每年都有船队出海。”
至于宝琴的婚约,原本他是想再争取一二的,毕竟退婚的名声不好听。忠顺王一句话就给他拿了主意:“有道是贵不易交富不易妻,如今富贵尚且不足便要赖了亲事,可见不是本分厚道人家。便迎了你妹子进门,你难道不怕他害了人再谋嫁妆?且冷上一二年,寻个知根知底的,本王保媒!”细想想也就不再坚持,再者有这么一句话,只怕梅家是谈不上前程了。
贾琮垂手立在一旁,眼光扫过,果见贾母笑容淡了许多,忠顺王为了个戏子欺上门来,致令宝玉被他父亲打得皮开肉绽,老太太面上只道小孩子在外胡闹,理当管教,心中却存了芥蒂,这时听见薛蝌竟是攀上了忠顺王府,触动前情,自然不甚喜欢。
但她虽是长辈,却也没个拦着亲戚家孩子上进的道理,何况王妃保媒,又岂是可以推却了的?再者薛家二太太即将入京,自有主持之人,无须她这亲家老太太多事。
只这么一来,便连宝琴也不在意了,薛蝌趁势接了人去:他是打定主意,绝对不会让妹子再来贾家!
许是过于劳累,年事刚过,怀孕将七个月的凤姐儿见了红。贾琏着忙,急请了大夫前来,诊过说是:“这位奶奶禀赋气血不足,兼年幼不知保养,以致虚损亏耗。”开了安胎药。贾琏未免埋怨凤姐争强好胜,不顾身孕硬撑着管家,凤姐自己也不禁后怕,只得回了贾母,好生卧床休养。
王夫人顿觉失了膀臂,只得将家中琐碎之事,一应都暂令李纨协理。又知李纨是个尚德不尚才的,未免逞纵了下人,便命探春合同李纨裁处,又请宝钗襄助。
这天贾琮正在看书,贾环垂着头,两眼通红地进来,无精打采地坐在那里。他舅舅赵国基已病了大半年,到底没救过来。贾环记起从前的好处,委实禁不住,不由大哭一场,又不想回东小院,便来寻贾琮说话。
贾琮亦知原著中赵国基就是这时候死的,他虽有些手段,却也不是随处都能用,只得小心劝慰几句,又道:“你舅舅家里还有什么人?我记得你有个表弟的。”
贾环点头:“叫赵檩,今年十三。我舅母想叫他进来跟着我,钱华也说了,给他在采买上头留个缺儿。”钱华是府里买办头儿,他哥哥钱实娶了赵姨娘的妹子,是贾环亲姨丈。贾府规矩当了差的下人,便父母去世也不能守孝,采买上最有油水的,足够他一家度日。
贾琮想想说:“我有句话,你要觉得不合适,你就当没听过。”
贾环忙道:“琮哥的话自是好的,我哪有不听的道理?”
贾琮便道:“二叔任期将满,明后年必定要回来的。我猜度着,你们兄弟叔侄三人,都要下场走走。你不中便罢了,你若得中,免不得有些个同年往来,难道叫你那两个表弟人前人后的服侍着?”现今跟着贾环上学的钱槐,就是钱华的儿子,算来跟贾环是表兄弟。
自从打贾琏处得了个小庄子,第二年贾琮就跟贾环说了,叫赵国基外头雇了人,开了家不起眼的小门面,专卖庄子里出的粮食和各色新鲜菜蔬,他自己只收个本钱,得的利由赵国基和贾环对分,这几年做下来,赵家日子也算过得,既然不缺钱用,何必给人使来唤去。
贾环怔得片刻,抿着唇用力点了点头。
贾琮又道:“还有你姨娘那边,这几日你多盯着。你舅舅去世她肯定心里不好受,三姐姐刚上手管家,正要找人做筏子的时候,可别让人当了枪使。”
贾环这二年攻书上进,见事也更明白,当下应了,告辞而去。
贾琮轻轻叹了口气,这一年贾家是风波迭起,那些小戏子也就算了,再怎么扑腾他也不看在眼里,贾珍、贾琏跟尤家姐妹那一场闹剧才是祸事!
孟春时候正是乍暧还寒,林黛玉自元宵夜宴后便又犯了嗽疾,跟着史湘云亦因时气所感,卧病于蘅芜苑,一天医药不断。
贾琮往贾琏院中走去,有点想小侄女了。从凤姐卧床静养,这孩子就极懂事地整日陪在母亲身边,端水端药,说些童言稚语逗乐,已经有好些天不曾来寻他听故事。山不来就我,我去就山,贾琮拍拍手,找小丫头玩去。
隔着帘子问候了凤姐,自有嬷嬷把巧姐儿抱了出来,小姑娘一见贾琮,立时扭着身子向他伸手,贾琮便笑眯眯地将人接到自己怀中。
凤姐的院子不大,贾琮只在平日众人议事的厢房里坐了,这阵子院里自平儿以下都得了贾琏的令:“都知道你们奶奶什么性子,少拿那些个事情来烦她!”因此上这平日里人来人往的地儿如今再清静不过。
哄巧姐跟着一句句地背:“竹外桃花三两枝,春江水暧鸭先知……”却听院子外面有人在说:“才见几个女人去了上房,还有些东西。气色不成气色,慌慌张张的,想必有什么瞒人的事情。”又有人啐道:“别人家的事要你去管?”
声音虽不大,贾琮却听得清楚。心念一转便已了然,不由暗暗冷笑:自己那位二婶也是个脑子不清楚的,好象将来抄家,藏匿甄家财物也是一条罪名吧?
贾家,已经离最后的结局越来越近了。
不过两三日后,外头便有邸报登出:江南甄家辜负皇恩,种种不法,着抄没家私,调取入京治罪。贾母得知此事正不自在,忽有大明宫掌宫内相戴权来传上皇旨意,着宝玉入宫朝见,阖家皆喜。
原来上年间宝玉听了些黛玉指婚的流言,大病一场,贾母虽三言两语劝服了,心下未免不定,又见上皇太后接连赏赐贾琮,更添疑窦,故趁了入宫朝见之机,递了话给元春,请她从中出力,王夫人虽万般不愿,却因贾母多年积威,压得她半点反对的意思都不敢露出来。
贾妃深居凤藻宫中,却未曾闻得有指婚的话头出来,自是诧异,命人探听,也是无果。不过宝玉年已十七,终身大事早该定下,若能得上皇做主,连自家也有一份子体面。思谋已定,便使心腹小太监前去传话:“宝玉颇有诗才,上皇圣寿在即,命他做贺诗四首,呈送入宫。”贾母甚是欢喜,忙令宝玉好生做了,交付来人带去。
元春进宫之初,便在当时的皇后,如今的太后宫中为掌书女史,后又由太后做主赐予皇帝,因此常往庆福宫中请安。寻机将诗献与太后,凑在旁边说笑逢迎,引得太后大悦,便向上皇提起,适逢上皇起意招见诸勋贵旧臣子弟,这才有了宣宝玉入宫一事。
宝玉去了半日,带回来的不光有赏下的新书笔墨,还有上皇赐名的口谕。
贾府特特开了祠堂,又传令家下人等,对外一律改口称为‘瑛二爷’。
贾赦从祠堂回来就皱了眉头:“宝玉入宫,可曾有何不妥之处?”贾家这一辈取名皆从玉旁,瑛字虽有美玉之意,却也可解为‘似玉之石’。
贾琏才刚下值,笑里带着勉强:“我回来的路上听说,宝兄弟在宫中举止失当……好象是偷看上皇身边的宫女。”这人可是丢大了,就他这回来的路上,已经被同情了好几次。
贾赦倒吸一口冷气。
贾琮直想发笑,衍波等人消息比贾琏还要快得多,之前他就知道了,宝玉到了宫里,初时对答得体,上皇考校几句,虽是老生常谈,倒也中规中矩,本可以顺顺当当辞了出来,谁想上皇身边的宫女一时不慎,竟碰翻了茶盏,惊得立时跪伏于地。
宝玉最是怜香惜玉的性子,见那小宫女不过十六七岁,颜色正好的时候,此刻花容惨淡,骇得瑟瑟发抖,顿时起了怜意,总算记得人在何处,不敢出声,只不住偷眼去瞧,盼着有人求情、上皇开恩才好。
上皇御极三十载,眼神何等犀利,只做未见,又问:“即说宝玉是小名,为何又做本名来用?”这都十好几的孩子,连个正经学名也没有,未免有些不讲究。
宝玉恭敬回道:“因系祖母大人所取,是以父亲不曾改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