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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琏听得直皱眉头:“怎又扯上了忠顺王府?”
贾琮轻松道:“王爷要支派哪个走一遭儿,谁还不肯不成?”
贾琏便舒了口气,转过话头说笑几句,起身去了。
这边贾琮送走兄长,脸上的笑便收了。他自当值以来,一向清静自守,从不与人交结,实在将‘宅’字发挥到了极处,怎么还有事情找上他?
正郁闷着,衍波捧了个包袱进来,觑着贾琮脸色,小心道:“那起子人吃饱饭没事干,二爷何必跟他们一般见识?主子已安排下了,断不令二爷受屈。”见贾琮挑眉,忙又道:“前个有御史上折子要彻查呢,叫主子批了‘多事’两个字扔回去了。主子知道二爷厌烦这些勾缠,原说不给二爷知道的。”
贾琮是自知者明,既然阳昊已经出手,便乐得丢开不理。
衍波何等机灵,见贾琮脸色转晴,忙打开包袱笑道:“这是今年进上的蜀锦,主子亲自挑了两匹,给二爷做衣服。”
贾琮随意扫了一眼,见是真红云雁锦并联珠团花锦的袍衫各一套,另配绣金五蝠带。衍波殷勤上前:“二爷先试试,尺寸若有不合,现叫他们改去。”拿起衣服服侍贾琮穿换齐整,啧啧称赞:“二爷平日只爱清淡颜色,不想穿起红的来更显俊秀。这府里只说瑛二爷人物风流,叫我说,比二爷可还逊着一筹。”
贾琮不由失笑:“二堂兄气质温软,金玉丛锦绣堆里养就的精致人儿,怎么拿他来跟我比?拍都拍不到地方!”再说了,每到年节生日,他也会穿得鲜艳些。
懒得搭理打浑卖乖的小厮,他还是去选石头正经。
这却有些妄自菲薄了。单论长相而言,贾琮貌仅中上,然气质殊秀,属于最初或许会被忽视,注意到了就不容易放开的那一类。
要说一朝天子想庇护哪个人,实在不是什么难事。
于是在接下来的几天里,贾琮连着接到三次上赏,分别来自太上皇、皇太后以及当今皇帝,几大议政王府随之效仿,回过头来,贾琮赫然发现自己已经颇有身家。
而外头的言论一时又转了风向,从他贾琮胆大心大变成皇家念旧怜孤,诸般厚赏皆为纪家姑娘的父亲当年救驾之功云云。
有那等好事之人私地里计算,贾琮娶亲所得赏赐已不下数万之巨,一时间尽是羡慕嫉妒恨:不管那纪氏容貌品行如何,只看皇家如此恩重,便可知日后前程!
然后,皇帝发出中旨,以忠顺亲王代行女方亲长之职。
中旨不经有司,直接由天子发出,本朝例行由天子亲笔,以示慎重。此道旨意一出,众人不禁又犯了嘀咕,既要加恩纪家,缘何那些财物田宅之类皆赏赐了贾琮,给纪氏添在嫁妆里带去岂不更显尊贵?
再然后,忠顺亲王派出来操办一应事务的管事叫人套出了内情,当贾琮听见消息的时候,已经传遍神京。
据说,他贾琮,前年夏天在城外遇见一位中暑晕倒的老人家,当即伸出援手,将人带到庄子上好生照料,老人家将养了十余日,直到身体大好了才离开。
老人并未细说自己来历,贾琮也不曾多问,故而始终不知他救下的人,便是微服出宫的太上老圣人!
非但如此,那一年太医院传出的牛痘之法,也是一位隐了身份前去侍奉老圣人的御医,在那庄子上偶然发现的。
天花肆虐多少年,而人痘风险太大,牛痘法实可谓泽被天下,贾琮虽是无意为之,但也当得厚赏。然当时贾琮不过是个半大孩子,太上皇担心加恩过重反折了福寿,才延迟至今。
以上只是传闻,传闻哦!
不管贾琮有些什么反应,横竖听见这番说辞的人纷纷收起一腔酸意,难怪贾琮频频受赏,既然跟牛痘扯上关联,皇家给出再多的恩典,也是理所当然!
官场上多得是见风驶舵之辈,再说哪个家族没有幼龄儿女,可说都受过牛痘好处的,一时往贾琮新宅奔走的人又多了好些。
贾琮对着阳昊哭笑不得:“一半真一半假,你还真是高杆。”
阳昊只淡然一笑,顺手将人揽进怀中。自己既将贾琮捧在心上,自是不肯叫他平白无故担了名声。
然而世间事终不能十全,阳昊一番苦心,甚至将自家父皇也‘被中暑’了一回,到底还有一处是记恨上了。
作者有话要说:
☆、74
不是别家,正是贾琮出身的荣国府是也。
任是贾母再沉得住气,这回也不免动了真怒,再看老大两口子坐在下面,眼观鼻、鼻观心,一派安之若素,险些将手上的参茶劈面摔将过去。
心火压了又压,重重顿下广彩人物描金盏,似笑非笑地瞅着贾赦。这个长子自生下来就是给她添堵的,落地就被婆婆抱走了,明明是自己身上落下的肉,生生被养得远了亲娘。
还有那个琮小子,也是个煨不熟的,遭际太上皇,这么大的事情居然瞒得死死,还不是怕二房分了恩典!
开始或许真的不知,难道这一二年都不知道么?
是了,恍惚记得那年琮小子在外头住了一阵子?也是自己疏忽了些。老大做寿时的恩旨,指着件压根没影的事情给琏二赏了官职,又拿几张专哄小娃儿的纸片子记了琮小子的功劳,还有过年的恩赏——自信老眼不花,那都是上用的珍品,琮小子哪里配使!
又是召见,又是赐玉,还要指婚,放眼神京,一众公府便是长子嫡孙也没这么大的体面,全都落到琮小子一个庶出的头上!
那时就该多掂掇几过子,如今贾琮已经渐成气候,难道不准他当值,或是不要搬出去?
不过,也不能就让这一家子如了意,能压住老大这些年,难道还制不住小小一个贾琮!
既是贾家的儿孙,为贾家出点子力该是理所应当。
贾母拿定主意,阴阴地抬了抬嘴角。有道是来日方长,既然贾琮先宝玉一步入了官场,日后扶持他哥哥一把,也是便宜之举。
琥珀在外头报道:“老太太,琮二爷来请安。”
来得正好。贾母耷拉下眼皮,口中不咸不淡地道:“叫琮小子进来罢。”
贾琮原是下了值照常往贾母院里走个过场,不想叫老太太好一顿敲打,话里话外就一个意思:别忘了,你小子姓贾!家里给你吃了这么些年的饭,你不得替家里出把子力?
是替二房那爷儿俩出力吧!
贾琮偷眼看去,便宜老爹瞧着一脸无趣,两只手却将椅子扶手抓得死紧,心下唯有叹息。
贾老太太,你是跟二房有仇吧!
当娘的偏心小儿子并不稀罕,只是偏到贾母这程度,做得还这么明显,也算少有了。
往后你不在了,大房二房分家还是轻的,不反脸成仇就不错了。
与此同时,周瑞家的匆匆进了荣禧堂正室东边的耳房,王夫人跪在蒲团上,手上转着数珠,口中喃喃念诵,半晌方起身,在炕上坐下:“可打听准了?”
“准了准了,就是那庄子里出来的。”周瑞家的忙凑上前去:“太太,他怕碰见安家的人,自己没敢进去,到一家铺子里找了伙计,只说是要办货,亲眼见的。”
“不但石榴,还有牡丹、山茶、芍药、梅花不下一二十种,都养得甚好。另有檇李、佛手、枇杷、海棠各样挂果盆栽,还看见一盆松树,也不知他们怎生弄的,底下生出茶碗大一棵紫灵芝!”
“那庄子上东西着实不少,出的好新样奇巧玩艺儿,给小孩子再合适没有的,还有各色果子酱,拿坛子装了,用蜡封住口,就是放半年都不会坏的……”
王夫人端了杯茶,却没喝,只低头用杯盖一下下抹着:“按说我做婶子的,断没有这厚的脸皮去问侄子要东西,只是府里的情形你也知道,一年不如一年了,再一样,娘娘到如今都没有喜信儿,我这做娘的心里不好受,但凡有一点儿法子,都想要试上一试的。”
原本贾琮在外头的几处产业一直瞒着府里众人,就是贾赦贾琏,也只知道有这么一回事而已。从那年种了樱桃金桔之后,贾琮庄子上的花木种植渐成规模,仗着水木灵符,种什么没有不成的,放到赵家铺子里外卖,如今已是小有名气。
这其中阳昊出力甚多,内苑花房珍稀名种着实不少,贾琮得了许多幼株,着实开心了一把,去岁阳昊生辰,他便送了四色盆栽当做贺礼。
近日迎媳嫁女的人家不少,都要讨个彩头,贾琮趁势推出一种四季石榴,花期极长,时可见花果共枝,红艳艳煞是喜人。这东西喻意极好,那家里要办喜事的自然趋之若鹜。
安子诚已经调回,管着小庄子的便成了飞白,但如今浅墨有了身孕,留在家中养胎,飞白挂念媳妇,只得城里城外来回跑。
次数一多,免不了落下些形迹,引得众人猜疑,以为飞白置了外室,便有两个好事的小厮寻了机会,偷偷缀在飞白后面,想拿个实证。
庄子把守甚严,那两个小子没敢进去,却回来说给了周瑞知道,才有了王夫人跟周瑞家的这一段话。
原本王夫人也不会放在心上,谁还没点子私房呢,一个十几岁的半大孩子,顶了天能经营出多少?偏这会子她正盘算宝玉的婚事,必得风光大办,只恨自己体已太少,又要顾及宫里的女儿,听了周瑞家的一说,立时就留了神。
听了王夫人意有所指的话,周瑞家的尽管心里不以为然,嘴上还是附和:“太太一片慈母心肠,琮哥儿必定也能体谅的,再说了,如今可还没分出去呢,庄子虽在琮哥儿名下,还该算公中的才是。”
王夫人却正色道:“琮哥儿才多大?置办下这点子家当,也不知费了多少心思。我做长辈的,断不能叫他吃亏。”
一面说着,起身亲手开了柜子,找出个朱漆牙镶喜鹊登枝的盒子来,递给周瑞家的:“你拿了这个去见琮哥儿,换那盆松树灵芝。”
六月末太后寿辰,她自是要帮衬女儿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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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昊下朝回来,先到大明宫见了上皇,然后去庆福宫给太后问安。
进了外面大殿,便有一众贵人、选侍、采女伏地跪迎,帘幕之后燕语莺声,皇后全氏带着吴贵妃并几位高位妃嫔,正围在太后身边说笑趋奉。
见阳昊进来,众人迎着纷纷施礼,阳昊微笑道:“你们只管说你们的,朕听着松快。”
皇帝发了话,众人自无不遵,嘴里说笑,只是一个个笑声逾加轻柔,眼神逾加妩媚。
太后人老成精,哪里还看不出来?见阳昊唇边含笑却眼神淡漠,心下唯有叹息:儿子并非全然无情,偏偏将不多的情意都放在外朝一介小小臣子身上。
便是上皇,与自己年少夫妻,结发白头,这些年也算得和睦,该给的敬重与体面从来不少丝毫,私底下也常有些贴心贴肺的慰籍,更不管那些人如何折腾,也从未动过换立太子的念头——饶是如此,不还是有个甄氏给自己添堵?
算算皇后比自己还强些,那贾琮不是个轻狂的,也不会有孩子来跟自己的儿子争锋,既入官场,便不会再入内宫,只做不知便好。
至于那些个妃妾,皇帝要宠着谁,轮得到她们说话?
陪太后用罢晚膳,帝后二人一同出来。阳昊记起已有数日未曾驾幸长宁宫,便要与皇后同舆。
全皇后温婉一笑:“陛下若今晚无事,且去凤藻宫瞧瞧吧。贾妹妹近日时常不适,清减了好些。”
阳昊这才想起,贤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