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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司徒美娜每一次出现在她面前时,都如一个高高在上的胜利者,肆意践踏她所珍视的人或者事。
南澄想,她真的不能再逃了。
酒店大堂南侧,一整排的落地玻璃窗外栽种着百年梧桐,树干粗壮,枝叶葱茏繁盛。阳光经过树叶的筛选,透过玻璃落入室内时,像无数只游动的鱼身上的鳞片。
南澄端坐在绛紫色的绒布沙发上,平静地望着对面的司徒美娜。
“介意抽烟吗?”还未等对方回答,司徒美娜便自随身携带的手提包里拿出烟盒,抽了一支出来点燃、吸上。
袅袅升起的氤氲烟雾,让这个下午变得宁静又压抑。
“说吧,你想告诉我的那些事。”南澄开口道。
司徒美娜弹了弹烟灰,托着脸笑道:“你好像变聪明了点……先让我知道知道,你刚才在顶楼餐厅,听到多少我们的对话?”她进入餐厅时就注意到了角落里的南澄,或许敌视她太久,所以对她的存在分外敏感,连顾怀南都没有发现,她却发现了。
“你和沈洛,是你和顾怀南设的局?”南澄说出心中的猜测。
“对了一半。”司徒美娜吐出一个烟圈说,“是顾怀南设的局,我只是他的工具。他原本让我找人勾引沈洛,找个机会故意让你发现,想要你们分手。我觉得这事挺好玩的,就自己上了,也算便宜了沈洛……没想到他还是个处男,哈哈。”她说到最后哈哈大笑起来。
“无耻!”
“我无耻?那你是不知道顾怀南还干了些什么事。”司徒美娜收起笑容,悠悠地说,“你知道吗,沈洛会突然丢了工作也是顾怀南安排人做的,甚至连后来他在沪城找不到一家酒店肯用他,也是顾怀南事先打好了招呼——他就是要逼他走投无路。”
南澄的手指抓紧了绒布沙发的边缘,脑海中顾怀南的温言笑语不断闪现。
司徒美娜继续说:“你果然如他所料和沈洛分手了,独自去了大理,他便也去了大理,在你最脆弱的时候接近你,送你父母去美国取悦你,对你各种细心体贴……你父母又死得那么是时候,你几乎失去所有至亲,只有他一人可以依靠。南澄你说,他这样做,是为了什么?”
“为了什么?”南澄觉得自己的身体忽冷忽热,脑袋里乱成一团,没办法思考,只是重复着司徒美娜的话。
“因为,他恨你。”诡谲美艳的笑容自女生的嘴角妖娆绽开,如朵充满毒汁的花朵,“他恨你,当你全身心地依赖他、信赖他,以为在云端之巅的时候,就是他突然抽手离开的时候了……他想亲手推你下地狱,南澄,他做这般种种,故作深情,不过是要送你去地狱,你明白了吗?”
“他恨我?这么多年了,原来他一直恨我……”
“你不该信赖他的。你一直是那么稳妥又谨慎的人,怎么会真的相信顾怀南了呢?南澄你还记得我们高中时的校长挺爱说的那句话吧,‘有一种人很倒霉的,靠山山倒,靠海海平’一一你就是这种倒霉鬼。”
“我就是这种倒霉鬼?”一时之间南澄心里乱作一片。她明知道司徒美娜是故意说这些消极至极的话语想让她乱了方寸,可还是被影响了。她的双手放在桌下,紧紧握成拳状,指甲陷进皮肉里,直到锥心的疼痛让她清醒。
“南澄,我真同情你,你想要的永远得不到,得到了也会再失去。现在的顾怀南早已不是过去的顾怀南了,他对你好,也不过是圆当年一个梦,然后一脚踢开你,看你跪在地上的可怜样子……”司徒美娜滔滔不绝地说着,好似南澄已经被抛弃,零落如深秋的落叶。
到这时候,南澄反而平静下来,她看着司徒美娜的眼睛说:“他恨我,也好过他根本不在意你。”不管怎么样,她不想再在司徒美娜面前露出败相,她已经没有地方可以退让和躲避了。
原本笃定淡然的司徒美娜果然瞬间变了脸色,一小截烟火掉在她红色的连衣裙上,抹开是一片灰色的污渍,像一小朵快要下雨的云。
“有长进啊,南澄。”司徒美娜重振旗鼓,“他是不在意我,可是我却是他的第一个女人……哦对了,我还是沈洛的第一个女人,你生命中逗留时间最长的两个男朋友,我都是他们的第一个女人。”她越说,脸上笑容越盛,简直得意忘形。
南澄怜悯地望着司徒美娜说:“你好可怜。他不爱你,你作践自己,他还是不爱你。我也可怜,我什么都没有了,但至少顾怀南肯恨我——花那么多时间和力气去恨一个人,费尽心机设局让她孤立无援,这种心力,可不是随随便便的感情可以做到的。他有多恨我,他就有多在意我。而你,在他心里就是一枚无关紧要的棋子,他甚至还要嫌你碍事……”
“啪!”
司徒美娜控制不住地扇了南澄一个巴掌,尖利的指甲在她脸上留下一道渗血的伤口。南澄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就还了回去——更结实、清脆的一个巴掌。
“司徒美娜,我再也不会让你欺负我。你如果再敢动我一根手指头,我就去告诉雷诺你背着他和多少人睡过一一你刚才说的话我都有录音,你信不信?雷诺是什么人,你比我更清楚吧?”南澄只是吓唬对方,但看到司徒美娜煞白的脸孔,她知道自己踩对了她的痛脚。
“司徒美娜,你的游戏该结束了。”南澄起身离开。门童已经先一步推开了大门,还好奇地望了一眼她脸上的伤口。南澄对他微笑说谢谢,背对着司徒美娜将脊背挺得笔直。
她心里痛快极了,可是也悲伤极了。
夏始春末的午后,阳光是毛茸茸又暖洋洋的,但南澄却感觉不到任何温度。她在阳光飒飒的街道旁站了一会儿,跟着人群坐上不知开往哪里的公交车。
车里放着邓丽君、孟庭苇的歌,温热的风从开着的窗户一阵一阵地灌进来,路边的梧桐树长得郁郁葱葱,高大强壮,南澄靠着窗户坐着坐着,就觉得好像这公交一路开回了她的十七岁。
然后,天暗下来了。
记忆没有回到最甜美的那一段,而是让伤痛再次重温。
最后一次见面是高考后的第一个周末。
顾怀南在酒店的豪华大床上醒来,宿醉的头疼像有人要把他的头骨啃碎。他挣扎着坐起身,看到司徒美娜妩媚的丹凤眼——她穿着浴袍跪坐在他身旁,像是已经看了他许久许久。
“你怎么会在这里?这里是哪儿?”顾怀南对昨晚的记忆所剩无几,只记得安栋过生日,几个男生一起去了酒吧,他一直被灌酒,后来好像来了几个相熟的女生……可是他真不记得其中是否有司徒美娜,更不记得他们怎么会一起来到酒店。
司徒美娜把长发拨至耳后,前倾的身体让胸前的春光露了大片:“你不记得了?……你真的要我重复一遍昨天晚上我们做的事吗?”
顾怀南一阵恼怒,但事已至此,不管发生了什么他都不愿再回想,只当梦一场。他着急地起身穿衣,看也不看床上的女生一眼。
司徒美娜脸色微变,她双手抱胸靠坐在床上,看着他说:“干什么?急着和我划清界限吗?其实你大可不必如此紧张……”
“我一点也不喜欢你。”顾怀南打断她的话,扣着皮带扣子,拉平整自己的衬衣。他回过头,看着女生的眼睛,残忍而冷酷地说,“我一点也不喜欢你,无论我昨天晚上对你做了什么,都不会改变这一点。”清醒的一瞬间当然很想一刀戳死自己,但是因为对过程毫无记忆,甚至怀疑根本没有发生任何事,一切只是司徒美娜的虚张声势,所以顾怀南镇定异常。
司徒美娜脸上的笑容到这一刻终于消失殆尽,她几乎恼羞成怒地扑向顾怀南:“你凭什么不喜欢我?你凭什么不喜欢我?我哪一点比不上南澄那个贱货!”
顾怀南用手掐住司徒美娜,但未用力,他只是掐着她纤细光滑的脖子,说:“别让我听到你再这么称呼她,就像别让我知道你再次招惹她——是不是前几次,我给你的教训还不够?”
第一次,司徒美娜把南澄堵在厕所里,顾怀南在事后警告她,逼迫她去道歉;第二次,就是在河道边,司徒美娜纠集几个社会上的朋友围攻南澄,又被顾怀南所救,后来他找人把参与那次事件的小混混狠狠教训了一顿,司徒美娜没有受皮肉之苦,但也担惊受怕了好一阵。
女生怒目圆睁瞪着顾怀南,瞪着瞪着,大滴大滴的泪水顺着脸颊滑落,打湿顾怀南的手背。
“我喜欢你也有错吗?我就是要喜欢你!”司徒美娜倔强地说。
“不,你只是怕输。”顾怀南说。
“不,我是喜欢你,真心喜欢你,就是喜欢你,非常非常喜欢你!没有人比我更喜欢你!!”司徒美娜很用力地说出每一个字,“就连南澄也一样——她不过就是喜欢你们家的钱!”
“你说什么?”
“你可以去问问南澄,她是不是有一张你爸爸签名的五十万支票!”司徒美娜仰着脸笑起来,“哈哈,你说如果不是因为她和你爸爸达成了某种协议,她怎么可能有这么多钱,你爸爸又怎么可能给她这种小女孩这么大面额的支票?”
她在赶赴安栋生日聚会的路上偶遇南澄,在她身后捡到那张支票。辨认出左下角的签名后,不论真相到底是什么,司徒美娜自己编写出了故事的轮廓。
顾怀南还是不信,他问:“你怎么会知道的?”
“呵,因为苍天有眼……我还有那张支票的复印件,你自己看看是不是你爸爸的签名,而我到底有没有骗你!”
司徒美娜甩给顾怀南一张A4复印纸,上面有支票正反面的复印信息,而那落款处的签名,确实是他父亲顾乔正的笔迹。
“怎么样,我没骗你吧?她之前来找过你,叫你从此不要再纠缠她,尘归尘,土归土,你们谁也不欠谁。”
顾怀南用力推倒司徒美娜,一字一句地说:“我、不、信!”
“信不信由你,你自己问问她不就知道了?”
顾怀南摔门而去,司徒美娜躺在床上桀桀发笑,笑着笑着,泪水便糊满了她整张脸孔。
南澄在躲着他,顾怀南感觉得出来。电话不接,短信不回,QQ不理,电子邮件无视,连他在她家楼下连续等了三天,都没有见她下楼。
直到第四天的深夜,他才看到南澄穿着家居服慢吞吞地下楼散步。他抓住机会,拽着她的手腕拖进小区旁的绿化林里。
“你放手,放手!”南澄用力甩开顾怀南的手,像是甩脱什么脏东西。
男生敏感地察觉到了女生的变化,以往的她温和、沉静,偶尔软弱似小兔,偶尔又浑身利刺,但从未像那天这般冷酷又坚硬。
“你这是在惩罚我吗?因为司徒美娜?”顾怀南问。
南澄没办法看着顾怀南说话,她侧着身体,寻找可以逃跑的机会。她只要一面对他,脑海里就会浮现顾怀南和司徒美娜搂抱在一起的画面,然后恶心的感觉就一阵一阵袭来。她甚至连话都不想对他说。
“像我这样没人爱的小孩和你这种含着银汤匙出生的少爷是很不祥的,我们以后就当没认识过吧。”
“这算什么理由?你这段时间不理我是你突然觉得我们之间身份有差距?”顾怀南不相信,“你说谎。是不是你看到了……”他扳着南澄的肩膀,可是女生就是撇着头不愿看他,好像他是多么恶心的一个怪物。这态度狠狠刺伤了男生的自尊心。
顾怀南松了手,充满挫败感地站在原地:“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对不起你,我真的想不起来了……但我真的希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