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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奕道:“虽是一朝夙愿达成,然而师兄这般喜形于色,恐是不好。”
曹植顿了顿。他转身抚了抚郭奕的发顶;笑意愈深:“多谢师弟提醒。但孩子,这种事情你不懂。”
郭奕:“……”
他面无表情放下笔,拉着曹植走到书房前,淡淡道:“走好,不送。”语罢,砰一声关上门将曹植隔绝在外。
“……”曹植摸了摸鼻子,转身去寻郭嘉。
郭嘉正在看一本杂记,瞧见曹植满面得瑟,也不询问怎么这么快便教导完了。只扬了扬颚示意道:“坐。”
曹植依言坐到他对面。
他坐下之后,郭嘉却并没有说什么,反而继续低头看他的杂记。
良久,郭嘉才放下手中竹简。他对上曹植专注凝视着他的眼神,心下莫名悸动。
郭嘉吐出一口浊气淡道:“子建怎么盯着我看?”
曹植目光闪了闪。他轻声道:“只是觉得……”有些不真实。
郭嘉挑了挑眉:“嗯?”
曹植勾了勾唇,摇首道:“没有。”
郭嘉也不想点破,只是道:“主公命你掌管邺城,你可曾想过为何?”
曹植这才敛去了面上笑容。父亲命他掌管邺城,他也并非没有想过。但曹操点明他的缺点,却也有些许的代表了。他思索片刻,便道:“其实父亲同先生一样,看到了我的缺点,才想要我尝试管理邺城。”
因为看到了缺点,是以觉得他不适合作为继承人。却又喜爱他的才能,是以给他这个机会,尝试着改变。
倘若这些年里,曹植能做到曹操所期望的,那么世子之位便由着曹植来。倘若无法,那么自然还有曹丕。
是以,一旦曹植无法管理好邺城,也便失去了争夺的资格。
郭嘉叹了口气:“不错,正是因为如此。”
曹植道:“先生也不必担忧,学生还有不短的时间来改变。”
郭嘉凝视他许久,见他面上当真没有丝毫的沮丧,也便微笑道:“嗯。”
曹植凝视着他的笑容,缓缓眯了眼:“先生,夜已深了。不如我们……就寝?”
话音
郭嘉微微一笑:“也好。”
曹植眼中光芒,却愈来愈亮了。
然而最终的最终却是他被郭嘉微笑着送到了门口,亲眼瞧着上了马车,归去曹府。
曹植紧闭了眼。
虽然貌似告白成功了……但为何感觉……
这么锉呢?
好在曹植也纠结不了多久了,曹操即将出征孙权。
离去之前,兄弟三人于院中饮酒饯别。
事实上自曹彰十八岁后的每一次出征,兄弟三人总要这般饯别。从曹彰一人独去,至曹植与曹彰一同去,如今却是曹植留守。
却从来失之交臂。
曹丕注视着这一张愈发俊朗的面容,敛去心中愈发淡漠的遗憾。
不知是否这些年曹植长大,成家立业,甚至愈发有了才华、建树引得他愈发忌惮的缘故,他对曹植的喜欢总归是淡去了。唯有被欺骗的怨怼,一如执念般萦绕心底,成为他更加欲掌握大权的动力。
人心总归是最难把握的东西,他便从未曾想过,他与曹植居然还会有这般争锋相对的未来。
抑或,是他太过天真。
曹丕敛去心中万千思绪,微笑着给曹植敬了杯酒:“来三弟,我们一起敬四弟,希望三弟能在父亲不在的日子里管理好邺城。”
三人一饮而尽,曹植才叹了口气似信心不足道:“偌大一个邺城,弟弟也怕管理不好,令父亲失望了。”
曹丕微微一笑。
他凝视曹植,眼中充满了对幼弟独当一面的关怀,更有无法抹煞的相信。无论他注视的是何人,皆要深深动容:“子建从小便最是沉稳,父亲既然将邺城交由四弟,定也是极相信四弟的。二哥三哥亦是如此,相信你必能管理好邺城。”
曹彰也拍了拍他的肩膀,玩笑道:“怕什么,如今邺城你最大了,那些纨绔子弟谁敢不听你的,直接治理了便是!”
曹丕笑容愈深,曹植也笑道:“三哥又说笑了。”
曹丕点到就止:“其实三弟所言极是,为兄曾暂代父亲管理邺城,城中势力比之许昌愈加复杂……四弟千万注意邺城原先便存在的那些老家族。”
曹植面上些许动容。他对上曹丕的目光,“多谢二哥提醒,弟弟一定会注意。”
曹丕笑意愈深。
他们也许不知,假山之后曹操驻足倾听。听得三个儿子的对话,亦是面无表情。唯有眼中波澜欺负,晦暗莫测。
半晌,却不置一词转身而去。
建安十七年十月初八,曹操率二十五万大军南征孙权。
曹植仅在送行前见了郭嘉一面。
他这些日子忙着交接,并未与郭嘉见过面,心中便不由有些恍惚。他觉得那一日仿佛是他自己的错觉,这几日里也觉得有些不甚真实。直至对上那一双淡然冷静的眼,不知为何居然笑了起来。
郭嘉与他相视而笑。
曹植上前一步,缓缓拥住了这个在他心底几近理想的人。他将头埋在他的肩窝里,深吸一口气,“先生,保重。”
郭嘉一时有些恍然。
事实上他从未料及今日场景,想来接受曹植感情,也是他这一辈子做过最匪夷所思的事情。只是这种感觉并不太坏,是以他并不后悔。“子建亦然。”
大军尚未至江东,荀彧于寿春病亡。
曹操扶灵痛哭。
郭嘉站在一旁,默默凝视泥土掩埋了荀彧的棺椁,还有些恍然。
仿佛还是昨日,这位宽厚的兄长还拍着他的肩膀,将他引荐与曹操。他们三人一同饮酒之境,皆历历在目,却不想原来早已变故。
他闭了眼,终于忍不住有泪水簌簌落下。
荀彧逝后,军营中甚是压抑。曹操也大病一场,由着曹丕与曹彰照顾。
而郭嘉则收到了曹植的信。
算上日子,这封信恐怕在他们出邺城没几日后便遣人送来了。他打开信笺,见曹植写了些这几日日常状况,末了才说,学生近日不知为何总有不祥预感,希望先生千万保重。
郭嘉怔了许久。
然后,他才感觉心中阴霾一扫而空。他便抚着这一封信笺,微笑了起来。
邺城的冬日很快来临了,雪落无音。
曹植处理完每日事物,便出门四处走访。从城中小商贩至于田间农户,都能随意聊上几句。他发现大多数小商贩都需要买些东西方会陪他说上几句,而农户则瞧见他长相清俊不像坏人,便大多知无不言。
曹植若有所思。
而一个多月的走访之中,也足够他了解很多东西。
如今的邺城是如何状况呢?
自曹操领邺城后,此地经济、农业便已渐次恢复。但这些恢复也仅相对于大部分温饱,还有少部分人无法吃饱穿暖,他们更没有多余的物资四处征战。
正月前十日,发生了一件事。
邺城权贵袁氏有族人霸占良家妇人,打死了妇人之夫。
这个袁氏与袁绍并无多大关系,因而曹操入邺城后,并未打击这一书香世家。这个袁氏公子袁杰,曹植也认得。他们两人还在曹植成亲前时常一同饮酒畅聊,二者相互欣赏对方才华。
可惜人有才华,决不代表品行高尚。
此事说大不大,说小却也不小。汉朝律法明确规定杀人者偿命,只是后来乱世成了一纸空文。曹操重整律法,更在变法之后规定这些罪行若过于严重,将株连九族。变法其实大多参照秦时商鞅颁布法令,只是并非那般严酷。但类似偷盗者不问缘由杀无赦,儿女不孝者杀无赦等明文规定,更在半年内杀了作案的千人,更株连家族近万人,一时还是人人自危。
曹植知晓时,袁氏公子已将妇人抢回家中,欲行不轨之礼。曹植当下命人将袁杰与其手下一并抓来,择日问斩。再将如今已是寡妇的女子送回家中,与她些许财物,并询问她是否愿意再出嫁。
一个农妇带着孩子在这个乱世想要活下去,实在太难了。哪怕她将来再嫁,也难保夫家不会看轻她。但侍卫带来曹植的这一句话,却大大安了她的心。因为一旦她愿意,曹植安排,夫家必要看在曹家面上,哪怕不能对她好,也不会欺侮她。
事至如此,仿佛已大快人心。
却并非如此。
翌日问斩居然被袁氏高官拦下,甚至其人大呼冤枉。待官员审理,又有大多目击者说,那日是袁杰公子出门撞到了那妇人,妇人诬赖袁杰轻薄。袁杰与那女子争执之后,有一男子大骂袁杰伤风败俗,以此勒索赔偿。袁杰侍卫失手之下推了一把男子,却不小心将人推倒在地,使其一命呜呼。
官员无法,命人将妇人带回来与他对峙。但吏使归来后,只告知女妇人与小孩皆已悬梁自尽,看起来大约是畏罪。
满城哗然。
作者有话要说:待修,被我娘说下线了… …先放着,可能明天晚上修改神马的。。。
待修的是其中关于邺城那一段,所以我修改之后没必要看~明天还会更新=,=,不会因为修改神马的伪更哈
☆、78晋江晋江
此事发时;曹植并未监督行刑。因即将过年,他还在走访几乎农家,如今大雪倾城,也不知外城百姓在年前可有饱暖困难。待他晚间归去;县尉因事出有变已将袁杰释放。
门下掾史则再次查案,他询问诸多目击的百姓,再命令史前去验尸。而令史归来后,道妇人与小孩颈间绳索勒痕并无任何蹊跷,乃是自尽。门下掾史踟躇不能断案,县丞却擅自将此案定为袁杰无罪,并将他放了。
曹植听闻两人这般上报;怒极反笑起来。两人见曹植笑了起来,只以为将曹植好友袁杰释放是对的;也俱是舒了一口气。
然而下一刻,他们却听得曹植猛然一掌拍在案几之上,发出“嘭”地一声,震地两人也很是怔愣。
两人将目光从曹植那双手上移,对上曹植森冷如冰的双眼,迅速垂下头,浑身都颤了颤。
县尉心中暗自发苦,因为这件事本是县丞所为,他只是不曾阻止被牵连而已。
县丞心中更是委屈。一朝天子一朝臣,他之所以这般做,本就是为了讨好曹植。毕竟曹植这些年以文采见长于外,而袁杰又是曹植好友,甚至曹植还在兴起时写过一首诗夸赞袁杰。而以曹植年纪来看,也不过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公子。此事既然峰回路转,甚至连百姓都看不透真相究竟是什么,想来曹植也会释放袁杰的。
那么由着他们来做这个出头鸟,曹植也能保主名声,不是更高兴了么?
怎知事与愿违呢?
两人心中无奈,曹植略一思索便能明白,他勾了勾嘴角露出一个冷笑。然后他也不说话,只是静静凝视他们。
一时殿内唯有死寂,他们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以及愈来愈快的心跳声。
很多时候一个人面无表情不说话,便是最难捉摸的。曹植见他们脸色越来越难看了,终于开了口缓缓道:“是谁做主将袁杰放了?”
袁杰自然已被袁氏要回去了,现在恐怕已在家中入睡了。县丞浑身颤抖,一时间只能战战兢兢道:“是在、在下……”
曹植又凝视他许久,淡道:“你下去罢。”
县丞浑身一颤。他满面惨白,还想再说些什么,但曹植已不管他了,侍卫也将他“请”了下去。
曹植连看都没看一眼,问县尉道:“那些更改了供词的百姓,你都放他们回去了?”
县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