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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傻小子,你别在气我了……”
抹干净苍玄脸上的水渍,凌星坐在逝水宫的台阶前,一副颓败的模样。哭了一会儿,还是从乾坤袋里抓出一条雪白的毯子将地上的人裹起来。
“你这里都好冷的,要好好照顾自己,我走了。”
躺在雪毯里的人微微睁开眼。
雾色朦胧的平原里,那一抹微红越走越远,直到再也看不到了,他才闭上眼,白皙的玉庞上又无声的滑过两道水痕。
憋着声,抽搐般的哭泣低低响起。
隔年春天,金翎公主产下一子。
因其诞生的那一刻是在深夜子时,本是夜幕最深最浓的时候,却意外的漫天星辰,亮如白昼。苍玄神尊故为其取名‘辰光’。
同时逝水宫的宫怪里出现了三个莫名其妙的新面孔。
“喂我说究竟咱们为什么要这么偷偷摸摸的啊?神上不是让咱们回致盲山么?”
“嘘。魔神大人刚出世,正是需要我们的时候,怎么能将他老人家扔在这冰天雪地的北国呢?好歹得陪着一起吧。”
“呸。明明就是想看魔神光屁股的糗样当谁不知道……”
“嘿我说梦三我好歹一个姑娘家家在你眼里我就这么不堪?”
“这可说不准。”
“什么说不准?!”
“你究竟是不是姑娘家家这可说不准,别以为你长俩霸王球就是女人了……”
“梦三你这个混蛋!越来越毒舌了,我杀了你!”
“我哪里比得上朱雀神万分之一……诶你真动手啊你这个性别不明的女人!”
“别吵了你们两个白痴,那边的宫女看过来了。”冷不丁的另一个冰冰凉凉的声音突然冒出来。
一时都静了下来。
而那个时候,凌星正因为虚天之门的漏洞逐渐扩大的事情,在赤焰宫与夜奈一同忙的焦头烂额。
“不是说了要让我当南方之神么?这样你就别管了,交给我就好了。”夜奈黑着脸说道。
“喂,你小子这才什么时候就要开始卸磨杀驴了喂,翅膀够硬了吗?交给你你倒是给我想出个办法来啊。”
“有什么好想的,大不了我去补虚天啊。”
“补你个头。你当是补衣服啊?就你那小身板儿,就是拼光了神力也补不齐啊。”
“你身板儿也不见得多结实啊,要不咱们脱了衣服比比?”
“……小奈奈,今儿个爷就让你知道知道,什么叫做力量。”凌星坏笑着。
夜奈憋的一脸正经,努力面无表情。
倒是凌星先笑场了,捂着肚子笑的差点滚到床下去。
“混蛋,你怎么能把老子的脸做出那样的表情来哈哈哈哈哈难看死了……”
夜奈的脸恢复淡定,转过头,看着凌星笑的岔气的模样,也慢慢露出了笑容。
最后却还是被凌星用捆在床上,眼睁睁看着他出门。
“你那什么眼神儿啊?老子又不是不回来了。”凌星一记眼刀丢过去,转过身大摇大摆的去了虚天。
望着空荡荡的房间,松了绑的夜奈微微皱起眉头。
他当然知道他会回来,满身疲累的回来,挂着招牌式的轻浮笑容,然后一头栽进床里,大睡好几年。
如此循环往复。
然而夜奈也更加清楚明白,虚天之门的位置,根本就是在北方。虚天要漏,担大责的无论如何也不该是南方之神啊……
忽然感到喉头一阵苦涩。
这苦涩来自何处,这疼痛来自何处,他已经厌烦了去思考。
他是凌星的心头血,是在遭受了一切背叛和疼痛之后的呕心沥血。只要凌星一天没有真正的从过去脱离出来,他也就得呆在沉闷的地狱里不得超生。
有谁会解救这一切啊?哈,怎么会有那么一个人呢……这承载了千百万个沧海桑田的无边寂寞和苦守执念的固执,怎么可能被那么容易化解呢?
夜奈揪着心口在床上难受的翻滚,脑海中忽然闪过一双黑亮的眼眸。他呼吸一顺,细长的黑眸里闪动出些许希望的光。
不,也许真的,只有那个人可以……
35天宫里的婴孩
不知过了多久,在一个晨昏交替的黎明点,凌星一身疲惫的回到赤焰宫,洗去冰凉的雾气之后,一头栽入暗红的柔软大床,连湿头发都顾不得便闭着眼帘沉沉睡去。
夜奈轻轻的翻个身,将凌星抱起来,一点一点亲自擦干了他的头发,并将那湿透的红色衣袍脱掉,换上一件干爽的纯棉白衣。
然后重新躺在凌星身边,睁着眼静静的望着他的睡颜。
其实有时,夜奈又很期待这样的日子。凌星总是会睡上很长的一段日子,而这段时日,夜奈总是唯一陪在他身边的人。
每一个无声而漫长的夜里,能够这样并肩相睡的陪伴着,何尝不是一种完满呢。一年有三百六十五个日夜,而凌星总是会毫不吝啬的睡上十几年。
凌星这一回睡的有点久,记得第一次去虚天他睡了八年,而这一回,直到第二十个秋天降临南国之时,朱雀神才幽幽转醒。
醒来的时候夜奈不在身边,凌星腰酸背痛的起身,腿脚迟缓的走出空荡荡的宫殿。
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晃下台阶。
带着水珠的青草扫在苍白的脚踝,凌星坐在地上发了一会儿呆,慢慢清醒了过来。
抬头,指着不远处几个畏畏缩缩往这边看的守宫妖,吊着嗓子问道:
“我睡了多久?”
“回、回神上的话,二十年。”
又问:“夜奈呢?”
“回神上,天庭里正举办千神会,夜奈神君也去参加了。”
“唔?千神会吗?”凌星兀自嘀咕,好遥远的东西哦。
他站起身,拍拍屁股。忽然想到了什么,跺了跺脚去掉上面的几根青草,就往北国而去。
去了北国才发现,逝水宫空空如也谁也不在。苍玄不在金翎不在刚出生的小万海也不知所踪,倒是碰见了三只不明生物。
凌星逮着问了缘由。
原来金翎公主刚产下麟儿没几天的时候,跟苍玄两人就不知为了什么大吵了一架。据说两人吵的很难看,金翎公主一气之下抱着孩子回了娘家。
“吵架?”凌星嘀咕,“是她发现万海了吗?所以在跟苍玄说我的坏话吗?”
梦三凑上来咬耳朵,“神上您睡糊涂了?金翎公主如果发现了魔神大人还会带他回天庭吗?”
凌星转过头,“你们一直在这里,难道不知道原因?既然当卧底也要有点专业技能吧?”
“神上,人家夫妻俩关着门吵的我们怎么能知道呢……只知道当天晚上金翎公主一直在哭,第二天就抱着孩子走了。”紫藤萝用一把老旧的木梳子梳她那打了结的头发,一脸怨妇像。
“你们三个……为什么是这副鬼样子?”凌星瞪着眼前的灰头土脸的三人,几乎想不起他们原来长什么样了。
另两个哭丧着脸,冰魔摸摸鼻子,倒还淡定。
“本来是要跟着小魔神上天的,可惜进不了南天门,被门卫误以为梦三要进去祸害仙女。两边就打了起来,本来未必我们打不过他们,刚好碰到雷神出来,一道闪电下来我们三个就统统摔了下来。我和梦三还好,紫藤萝直接被打回原形。”
紫藤萝忽然跪下来一把抱住凌星脚踝,“神上,帮帮忙,帮我快点修回人形吧!这个样子我真的忍够了!”
“该死那个门卫没长眼睛,竟然把本大爷认成了那个梦淫妖,还大喊大叫招来一堆看热闹的仙子,老子的脸真是丢尽了。”梦三揉着脸包子咬牙愤愤。妹妹的,以后再也不能泡仙女了。
梦淫妖,妖界里擅长幻梦的妖精。喜欢在梦境里迷惑男女与其交姌,臭名远扬,人神共愤。
凌星咽了咽唾沫,伸出一根手指头在紫藤萝的额间灌入神力。
“那你们为什么不回致盲山啊?”
紫藤萝感动的眼泪哗啦,更说不出话来。
梦三道:“还不是紫藤萝觉得自己那个样子没脸回致盲山,怕被她那群姐妹笑话呗。说什么在这北国守着,反正苍玄神尊一定会把他老婆孩子追回来吧?结果这么一守咔嚓二十年就过去了,连苍玄神尊自己都跑去鬼混了。”
“苍玄又去哪里了?”
“一开始好像老往魔界跑,后来又上了天庭,好像要开个什么千神会。”
凌星皱着眉想了一会儿,转身往天上去。那三只原本还跟在后面,到了南天门前进不去,被凌星赶回了致盲山。
凌星到达天上的时候,正是十二星宿的子夜星君当值,到处一片黑漆漆的静谧,唯见一轮清冷的月亮悬挂在那里占去半边天。
远远的,能听见凌霄宝殿里传来众神的隐约议论声。而外面是静默无声的,凌星悄没声的绕去止水宫,没有惊动任何人。
来到一个偏僻的庭院,摸到那个关着婴儿的房间。
倒不是他神机妙算,实在是那一声声的啼哭任谁都听得到。奇怪的是,当凌星轻轻推开暗色的门扉后,里面灯火通明,宽阔敞亮,却没有一个仙仆守护在床边。
感觉到有人进来,乳白色的大床上的婴儿哭喊的更大声,幼小的四肢在床上胡乱挥舞。
关上门,凌星皱着眉快步走了过去。伸手轻轻握住小家伙在空中急切乱抓着什么的两只小手,将他抱了起来。床上孩子躺过的地方都湿透了。
一接触他的身体,小孩子就像八爪章鱼一样缠了上来。凌星的手摸到婴儿的背上,全是汗。小脑袋上稀疏的毛发也湿嗒嗒的,小脸憋的通红的哭。
“喔……万海,我来看你了。还认得我吗?”
凌星将胖嘟嘟的孩子抱的远离一些,两手举着他温颜软语的说道。
“哇唔!……”孩子挥着手往他的脸凑过去,一声大叫哭的厉害起来。凌星忙不迭的抱进怀里,两只肥嘟嘟的手臂瞬时死死的缠住他的脖子,高分贝的嗓音在耳侧尖叫哭泣。
“喔喔喔,不哭不哭,万海不哭哦。”凌星拍着温热的肉肉的身体,在床边来回走动。口里虽是责备的语气却十分轻柔。
“你娘呢?还有宫女呢?怎么你身边一个人都没有啊?”手碰着那高热度的肌肤,“天哪,她们究竟让你一个人这么哭了多久?这二十天你是怎么过来的啊?”
他怀里的孩子简直哭的稀里糊涂,脸上的五官皱成一堆都分不清哪里是鼻子哪里是眼睛。凌星打开窗户,将凉风透进来,抱着孩子在窗户边轻声细语的哄着。
哄了许久都不见效,凌星心里闪过一个念头,手往小家伙屁股上摸去。
“哎呀,尿床了。”
凌星抱着孩子在屋里团团转,最后在香架的下面的湘妃竹篾筐里找出一摞干净的白布。看了是早就备好了的,上面还能闻到天庭独有的熏香的气味。
将缠在婴儿身上的湿布全部除去,仔细拭去那通红的小身子上的汗珠,发现小屁屁下有几颗红红的痦子时,凌星温和的眉又皱起来,心里也升起一股莫名的愠怒。
在凌星做着这些时,小孩渐渐止住了哭声。盘着腿,蜷曲着手指,两只漆黑的大眼睛一直追着他的脸看。
“嘿嘿。”凌星抬头一笑,见那双被泪水洗涤过的黑眸亮晶晶的看着他,手指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