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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庄被那嬷嬷半扶半搀,送出了冷宫,冷宫的门便在她身后掩上。
小庄站着,半天不曾动,回头看看那两扇静默的门扇,方才所见,如同一梦。
自小在宫中长大,被太后抚养……也见过一些场景,譬如太后的手段,知道太后并不简单,也非纯善。混迹后宫,且能成功上位者,没有人是纯善的。
而太后毕竟是极疼爱她的,有一些场景或者内情,自然不会让小庄见到知道。
因此在小庄心目中,太后虽然厉害,可多半时候,是个慈祥而和蔼的母亲似的妇人。
小庄也知道宫内规矩,有时候处置一些犯了宫规的宫人或者后妃,但是……这却还是她第一次亲眼目睹,如此惨烈的情形。
原来太后……竟会……有这样……的一面。
雨略有些小了,慢慢地打在头顶,小庄有些清醒,挪动步子往前而行。
或许是淋了雨吹了风,身子越发冷了,小庄忽然想到刚才林美人有了身孕,太后不顾她而急急赶去……其实也不算一件坏事。
因为此时此刻,小庄吃不准,倘若她跟太后坦言了跟成祥的种种,以太后之能,究竟是会宽仁大度体谅……亦或者雷霆手段对付……
小庄缩着肩头,于冷风中打了个寒颤。
等宫女太监找到小庄的时候,小庄已经恢复了昔日的淡然自持。
虽然身上已经被雨打湿,可神情却是冷静无比的,小庄道:“我忽然想到府里还有些事,我要回府,太后那边,改日我再来相叙。”
或许是因为林美人怀了身孕的事让太后太高兴了,太后竟无暇理会小庄,也并未派人拦阻。
小庄出了宫,回到解府,轿子落定,丫鬟扶着她,一步一步进了内堂。
匆匆地准备了热水沐浴,换了衣裳,心头那股冷意却仍旧挥之不去。
侍女用巾子替小庄擦拭未干的头发,小庄坐在铜镜前,看着镜中的自己,苍白憔悴,一言难尽。
解廷毓便在此刻进门,他接过侍女手中的帕子,示意大家都退下。
小庄定定看他一眼,未曾开口。
解廷毓却温和地问道:“为何这么快便回来了?”
小庄不答。解廷毓手中的帕子湿了,他便又换了一块儿,手指梳理过小庄的头发,动的很慢:“你进宫去,是为了什么?”
小庄仍是不语,仿佛充耳不闻。
解廷毓却望着她,目光描绘过那玉雕似的容颜,道:“我还以为,你是去跟皇上太后禀明实情了呢。”
小庄眼皮一抬,铜镜中,解廷毓向着她微微一笑:“看样子,给我说中了?不过……瞧你这般模样,莫非他们并没有答应?”
小庄淡淡哼了声,转过脸去,解廷毓抬手,捏着她的下巴,令她看着自己。
小庄皱眉,却并不动。
解廷毓凝视着她的双眼,低声道:“说起来,你真是令我诧异,你若是心有皇上,倒也罢了,我也认了,不过……谁能想到,你看中的,竟会是那个人?”
小庄冷冷看他,抬手将他的手一把推开:“少卿,你放尊重些。”
解廷毓低低笑了两声:“尊重?你叫我怎么尊重……你心里有的,竟是那种人?庄锦懿……你到底是怎么了,莫非……是鬼迷心窍?还是说,你跟他已经成了露水夫妻,故而乐不思蜀?”
小庄抬手一掌挥了过去,解廷毓握住她的手腕,慢慢问:“恼羞成怒,被我说中了?”
小庄冷道:“放手。”
解廷毓望着她倔强的神情,仰头一笑:“为了个什么都不是的野男/人,连自己三媒六聘的夫君都不顾了?你还真是不知何为礼义廉耻了,庄锦懿。”
小庄道:“我不知你在说什么,滚出去。”
解 廷毓道:“既然你不知道,不如我提醒你吧,……懿公主,乐水县有个成捕头,有一天成捕头抱了个受伤的美貌女子回家,这女子在他家中住了数日,其中种种,不 足为外人道,可整个乐水县的人都知道,她是成捕头的娘子,据说成亲的日子都选好了……懿公主,我说的对不对?”
小庄心头微颤,解廷毓对上她的眼神:“看样子我是说对了,懿公主对他是动了真心了?一个粗俗无礼,文墨不通,出身卑微的市井货色……却令尊贵的公主殿下投怀送抱,传出去,也是一桩奇闻……”
“住口!”小庄抬眸看着解廷毓,胸口起伏不定,咬牙道,“我不许……你这样说他。”
解 廷毓一怔,小庄盯着他的双眼,道:“我今日进宫,本就想跟太后禀明……既然你已知情,索性便同你说明,不错,我心里的人就是他!就算他再怎么粗俗无礼出身 卑微,却都是我所喜欢的,如何?解少卿你是嫉妒了还是心酸了,如此斯文儒雅名满京城的少卿大人,在我心中却比不上……”
小庄还没说完,解廷毓抬手,重重一掌掴在小庄脸上。
小庄身子一歪,却又扶着桌子站稳。
脸上很疼,也几乎是毕生没受过的耻/辱,小庄却并不在乎,只是深吸一口气,道:“我早便跟你说过,我心中有人,为何你非要……如此……”
解廷毓看着小庄,回道:“是他,就不行。绝对不行。”
小庄抬头看他,她的眼睛里已经涌出泪来,解廷毓却依旧冷静异常:“从今日开始,你别想见到他了。”
小庄身子一颤:“你想如何?”
“何必我如何,”解廷毓转身欲走,忽然又停下脚步,道:“对了,皇上的暗卫似乎还跟着你吧……你猜,他们会不会把今日之事,禀明皇上?”
解廷毓说完之后,仰头长笑几声,出门去了。
小庄浑身麻木,仿佛失去所有力气,室内寂静无声,顷刻,有一道影子出现在屏风旁,道:“懿公主……”
小庄回头,却见是昔日暗卫。
暗卫低着头,道:“上回有人中途劫走懿公主,皇上本欲降罪,多亏了懿公主维护……今日之事,卑职愿意为公主瞒着……”
小庄一愣,明白了暗卫的心意,小庄眼中带泪,却摇了摇头,道:“不必了,你回去禀明皇上吧,就算你不说,少卿也会去说的。”
暗卫眼中流露不忍之色。小庄轻声道:“你、你现在离开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暗卫低下头,终于道:“是。”
暗卫离去之后,小庄退回榻上,慢慢地伏身躺倒,泪悄无声息地流了出来。
这一刻,就仿佛整个世界都摒弃了她,而此刻的她,竟比不上当初那个襁褓中的婴孩,起码,那婴孩无知无觉,不似此刻,她的心仿佛都给撕裂了。
不知过了多久,只听到窗外的雨急一阵儿,松一阵儿,小庄听到“啪”地一声响,她不以为意,只道:“我说过,别来扰我……”
身后那人似没有动,小庄嗅到一股雨水的气息袭来,让她心头冷意更浓,忍不住喝道:“滚出去!”
顷刻,便听那人道:“你、你别气……我这就走……”声音惶恐中透着暖意,是小庄久违的温暖。
小庄蓦地睁开眼睛,从榻上翻身回头,正好看到那熟悉的身影向着窗口走去。
小庄想要叫住他,可是喉咙却仿佛被人扼住了,无法发声,小庄僵着手脚,挣扎下地,不顾一切地奔着那人过去,哑声叫道:“成祥!”
、第97章
在被抄家的郭侍郎府中,成祥乍然跟神秘之人对上;那人听着他无惧无忌的话;帽兜底下的双眸阴寒之色更甚,道:“好!就让我来试试看你究竟是钟馗;还是徒有虚名的……”
这人一扬手;黑袍掀动,数道黑影飞身而出;将成祥围在中央。
狂风骤雨;在这寂静的废弃院落之中;如群狼对上了猛虎;低低咆哮地露出利齿;欲磨牙而吮血……
成祥双手叉腰,笑道:“又来人多欺负人少;怎么龙都的人都这么不地道。”
“你还是自求多福吧。”眼看着手下一拥而上,黑衣人迈步出来,站在门首,好整以暇地观看战况。
黑衣人有意看成祥身手究竟如何,却见他身手矫健,出招利落,走的虽然是刚猛路子,但身法沉稳中不乏灵活,这六个好手竟无法奈何他,片刻之后,便有两人倒地。
然而成祥也不算轻松,这六人手中各持兵器,成祥却只一双肉掌,交战中,胳膊,胸前各自受伤。
剩下四人见状,精神大振,攻势越发勇猛。
黑衣人见状,便轻轻笑道:“倒也是个汉子……只不过,英雄终究气短……”
就在黑衣人背后屋内,传出少女的呜咽声音。
战团之中成祥听见,便皱紧双眉,不知甘少泠如何了。
黑衣人见他焦急,便有意笑道:“成大人,你在这儿忙着,我就不奉陪了……果真侯府的千金滋味更是不同……令人销/魂……”
成祥听了这话,顿时怒吼一声,如被激怒了的饿虎般,原本清明的眼神变得杀气凛然,整个人瞬间气势更为不同。
黑衣人才一转身,忽地心头一震,只听得场中连声惨呼,围上去的六人之中,加上先前受伤的两名,已经死伤四人。
成祥双眼微红,虎啸般吼道:“挡我者死!”
剩下两人见状,各自胆怯后退,成祥身上也受了伤,却毫不在意,迅速地往黑衣人冲来。
黑衣人看着倒地的下属,薄唇轻启骂道:“废物!”然而他却来不及责骂,因为成祥来的甚快,当空一掌挥来,隐隐地仿佛有风雷之声!
黑衣人心头一震,没想到成祥竟用这般直接而刚烈的打法,他本可以避开的,可顷刻间好胜之心立起,竟顾不上踌躇,提手抬掌,骤然对上!
电光火石之间,双掌相交,一股刚猛的气息令黑衣人浑身一震,脚下竟也随之往内滑了出去!而罩在他头上的帽兜也被气劲鼓荡,被猛地掀开。
黑衣人抬头,却露出一张戴着古怪银色面具的脸,严严密密地遮住了上半张脸,只露出尖尖地下巴跟薄薄地唇。
成祥冷笑道:“你瞧你这一层一层的,扮乌龟啊?”
黑衣人被他慑人的杀气震动,闻言眼中却露出几分恼意,道:“找死!”左掌一抬,向着成祥挥来。
成祥目光一转,望见他手底银光闪烁,竟是藏着暗器!
成祥忙松手往旁边跃出一步,黑衣人却疾步追上,杀招迭出。
相斗之中,成祥忽地嗅到鼻端有一股极淡的香气,时隐时现。起初以为是庭院中有什么花树,可放眼看去,却只见假山跟乱草,并无任何花木。
成祥见这黑衣人有些难缠,他心中惦记着甘少泠,不想跟此人缠斗,便心生一计,忽然吃惊地叫道:“啊!你的面具掉了……”
黑衣人果真吃了一惊,忙撤手就去捂住自己的面具,他一抬手的瞬间,成祥笑了声,一个猛虎掏心便冲了过来!
黑衣人摸到面具还在,知道上当,想要回防却已经晚了,成祥狠狠一拳击来,打得他身形倒飞出去,差点跌在雨水之中。
黑衣人捂着胸口,嘴角竟见了血迹!显然受伤不轻。
雨点打在头脸之上,冰凉黏湿,令人难受。黑衣人从未想过平生会吃如此的亏,面具底下双眸充满怒意,失声道:“成祥……”话一出口,却又猛地停下。
成祥听着这一声唤,入耳竟然带几分熟悉!成祥脸色微变,望着那黑衣人:“你……”
四目相对,黑衣人古怪面具之下的双眼中也掠过一丝惊异光芒,竟下意识地拧眉。
成祥话未出口,却又停下,只是凝视着黑衣人。
黑衣人在他的注视之下,慢慢后退一步,哑声道:“成大人,你会为今日所做付出代价……后会有期!”他的声音比刚出现时候更嘶哑几分,显得越发不自然……也跟刚才惊怒时候的那一声“成祥”大为不同,可见是故意装出来的假声。
黑衣人说罢,双臂一振,身后的雨罩也随之飘舞,如同黑夜蝙蝠般越墙而去。
成祥眼见此人离开,皱眉喃喃道:“这声音……难道他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