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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剑拔弩张,却见成祥跟猛子从里屋出来,李赢跟甘少锋一见,双双偃旗息鼓。
甘少锋心细,见成祥穿了旧日衣着,便问:“成大哥,你要去哪么?”
成祥笑道:“是啊,我正想跟你们两个说……我要走啦。”
李赢大惊:“什么?”甘少锋也十分焦急,拉着袖子问。
成祥笑看两小,道:“别急,其实阿赢你救我回来那天,我已经决定要离开龙都啦,这是迟早晚的事儿,只不过我有伤在身行动不便,才耽搁了……何况,我听猛子说,最近我居然还挺出名的,要是不赶紧走,我怕会闹出事儿来。”
“怕什么?”李赢头一个叫出来,“有什么事儿不是还有我么?”
成祥在他头上一抚:“你啊……这脾气什么时候能改改,这事儿你却帮不了我,我就怕一个人……”
“是谁?我把他……”李赢才要叫,就给安宁侯用力一扯。
李赢停口,安宁侯望着成祥:“成大哥,你是怕……给那个人知道你在吗?可是……你不是一直都在找她吗?”
李赢听得满头雾水,成祥看着安宁侯:“是啊……不过,我已经找到她了,她……现在挺好的,我就不去添乱啦!”
安宁侯甘少锋跟永平侯李赢对视一眼,两人不约而同地一脸失望,李赢道:“你们在说什么我不懂!只是不许你走,本侯还没撒气呢,不准走!”
成祥“嗤”地一声笑:“臭小子,你这副假厉害的模样给谁看呢?别装了!听我的,以后改改这脾气,别叫你娘跟你奶/奶担忧,以后也不许再欺负少锋了……你们俩在一块儿,互相帮扶着点儿,知道吗?”
安宁侯红着眼眶:“成大哥……”永平侯不做声,气鼓鼓地,眼皮底下却包着泪。
成祥出了门,两个小的站在门口,一动不动,成祥回头看一眼,终于又大步回来,把两人一左一右搂进怀中抱了抱:“你们都是好孩子,以后……都好好的啊。”
成祥放开两人,转身上马,头也不回离开。
安宁侯呆了呆,拔腿追上去:“成大哥!”
永平侯却跺脚,道:“走吧走吧!本侯才不稀罕呢!”那声音十分古怪,一低头的功夫,眼中的泪就掉落尘埃。
成祥跟猛子两人打马而行,一路过了长街,左转右拐,最后马儿停下,不偏不倚,竟正是丞相府前。成祥望着那极气派的门头牌匾,长长叹了口气,道:“小猛啊,你说……我要进去吗?”
猛子道:“来都来了,说一声也不费什么功夫……”
成祥又吐一口气,手在胸口轻轻抚过:“不知怎么了,我的心总是不安定,像是要出事一样……不如,不去说了吧。”
猛子笑道:“那咱可转头就走了,再也不回来了,到时候你可别后悔。”
成祥闻言,长眉皱起,最终道:“好吧……”
、第76章
解廷毓听外头仆人来报;说成祥回来了,要求见他。
两日之前,猛子从侯府回来,带了成祥的口信,说道一切安好;他暂时在永平侯府养伤;让少卿勿要忧虑。
因此解廷毓才并没有去永平侯府;此刻听闻成祥回来;解廷毓竟不由微觉喜悦。
解廷毓起身;道:“想来他的伤已经好了;我出去见一见。”
小庄道:“那真是万千之喜;少卿请去……是了;少卿且慢,你身上有伤,不宜随意走动,不如叫那人进来,到厅内询问便是。”
解廷毓深看小庄一眼:“也好。”便吩咐人去叫成祥入内。
其实对解廷毓来说,多一步少一步当然不算什么,可是由小庄说出来,便大大地不同了。
解廷毓养伤这两日,小庄在屋内,时而照料,端药送茶,虽然不是殷勤备至,但同之前淡然的态度……已是迥然有异。
解廷毓自然察觉,心中十分受用,回思自己遭逢此劫,却仿佛“因祸得福”。
因此这两日,夫妻两人……感情倒似有几分“举案齐眉,夫妇和谐”的意思。
顷刻间,外头有丫鬟来报,说人在厅内等候了。
解廷毓起身,对着小庄微微一笑:“我去去就来。”
小庄一点头,送到门边儿,目送他进了厅堂,才转过身来,垂眸想了会儿,双手紧紧一握,如下了决心一般,回身往门口走去。
解廷毓进了厅内,果真见成祥站在厅内,见解廷毓出来,成祥便转头打量他,看他全须全尾,脸色亦是不错,才笑道:“少卿大人,我听他们说你没事儿,可我老是不放心,总要亲自看一眼才相信……现在看见了,果然他们是没骗我。”
有丫鬟在旁边听了,大为惊讶,明明是个家仆,见了解廷毓竟不行礼,说话且这般粗莽,然而见成祥笑得自在,丫鬟们惊讶之余,便都抿着嘴忍笑。
解廷毓却毫无计较之意,素来冰冷的眼中反而露出一丝笑意,道:“你呢?”
成祥一愣,才伸出双臂,笑道:“我也没事儿,好好的呢!”
解廷毓道:“这便好……在永平侯府这两日,李小侯爷对你可还好么?”
成祥点头:“好着呢!我今儿要走,都还舍不得我,嘿嘿。”
解廷毓笑着摇头,才要说话,成祥道:“我是特意来见少卿……”
成祥笑眯眯地说到这里,忽然之间面上的笑如被寒风掠过,一点点荡然无存,解廷毓一怔之间,便听到身后有人道:“少卿……”
解廷毓愕然,回过身去,却见偏厅门口,有道纤柔出尘的影子,微微垂眸,桃花脸颊丹凤眉眼,站在彼处,如一朵轻云出岫,正是小庄。
解廷毓来不及理会成祥,三两步走到小庄跟前:“你怎么出来了……”
小庄低眸,温声道:“我忘了让少卿加件儿衣裳,你才伤着……吹不得风……”
解廷毓低头看去,才见她手腕中搭着一件薄的披风。
解廷毓惊讶之余,心中欣慰:“原来如此,你可以叫丫鬟送出来,何必亲自辛苦又走一趟?”
“没什么……”小庄垂首,把那件披风抖开,替解廷毓披在身上,玉色的手指探过他的肩头,滑到胸前,微微有些抖。
小庄看着自个儿的手指,手指仿佛不由自主地,便替解廷毓把披风的带子系了起来,小庄轻声说道:“索性要送的,我……忽然也想见见这位救了少卿的……是哪一位……”
解廷毓听到这里,才微微一笑:“难得你也有此心,其实他跟你见过,就是前些日子误入了咱们内院的那位……当时你可能是没有看清,他叫成祥……”
解廷毓说着,便一侧身,回头看成祥:“成祥,来见过少夫人。”
成祥正一眼不眨地望着小庄,竟好像没听见解廷毓的唤声,脸色也微微有些发白,不似刚才见面时候那样精神。
解廷毓眨了眨眼,道:“成祥……”
刹那间,低眸的小庄缓缓抬起头来,四目相对,成祥的眼中似是有闪电霹雳,顷刻之间,却又放空,似魂魄亦被勾走。
他呆然而立,无法做声,舌头好像也给丢了。
解廷毓皱眉:“成祥,你怎么了?”
小庄望着成祥,目不转睛,口中慢慢说道:“原来就是这位……少卿,成祥的脸色不好,恐怕是因为有伤在身的缘故,不是说他伤的比较险要么?”
解廷毓心头一动,便道:“你不舒服?我叫大夫来给你看!”
成祥听着小庄婉柔的声音,心却一点一点地,从小痛变作大痛,跳一下,疼就加剧一分,牵扯着伤口也痛起来,竟不知道哪一处更疼一些。
真恨不得这颗心就不要跳了!成祥抬手,在胸口轻轻一抚,却扬眉哑声笑道:“没事儿!我能有什么事儿,皮糙肉厚,不像是少卿这样出身高贵的……”
小庄听着这话,眼神陡然一变。
成祥转开目光,看着解廷毓道:“再者说,我一直都想看看大名鼎鼎的懿公主是什么模样儿的,今个儿总算是遂了心愿啦,哈哈……”
解廷毓听他这话有些造次,生怕惹了小庄不喜,便喝道:“成祥!”
成祥笑了两声,却又敛了笑意,嘴角一挑,若是一抹凄苦,却又像是无所谓般,道:“少卿别怪我,我就是一介乡野草民,不懂什么高贵礼数……不过这样也好,我也算是心满意足啦……能够安安心心地离开龙都了!”
小庄脸色一变,解廷毓也惊道:“你说什么,你要离开龙都?”
成祥道:“是啊,我今儿来,就是特意来跟解少卿告别的……嗯,还有就是,我跟少卿……和懿公主好歹也算是相识一场,我祝两位……就……一直都这么恩爱,就白头偕老吧!”
成祥说完之后,复又扬首一笑,眼皮垂落,显得他的眼睛流光溢彩,格外明亮。
成祥抬臂,向着空中猛地一挥手,像是要把所有的什么都撩开:“好了!老子走啦!”
成祥说完,拔腿往外就走,他眼皮不抬,目不斜视,经过解廷毓身边儿,又经过小庄身边儿,他的喉结动了动,迈出去的脚步仿佛被什么挡住,凝滞着,无法往前,却终于是一脚狠狠地踏了出去……义无反顾。
这动作是如此细微,在解廷毓跟小庄眼中,成祥仿佛连停也不曾停下过。
解廷毓愣了愣,终于唤道:“成祥!”迈步追了过去,经过小庄身边儿,便道:“锦懿,你先回去……我待会儿便回。”
小庄微笑:“好。”
解廷毓将她的手拢在掌心,轻轻一握,便去追成祥。
就在解廷毓转身离开的瞬间,小庄一垂眸,眼中的泪,毫无预兆地便晃落,小庄抬手抓住胸口,方才的平静之中,仿佛已经咽下了千百的苦涩泪水,仿佛已经听过了无数声痛哭失声,但是她却竟能在脸上维持着那笑,一直到现在落幕。
丫鬟们对视一眼,担心地过来:“少夫人……”
小庄道:“都退下。”
丫鬟们迟疑着,终于应声退下,整个厅内只剩下小庄一人,小庄抬手捂住脸,泪自手指缝中涌出,她张了张口,却终于没有大哭出来。
果然是他。
虽然已经料到是成祥,但是任凭怎么样的幻想,却都比不上亲眼看见他的那一刻。
天知道她是何其慌张,早先思量好的所有都不翼而飞,她只有不去看他,只有凭着自小练就的本事遮掩过去。
给解廷毓披衣之时,浑身的力气都好像在此刻消散,替他系带子时候,手指抖得几乎让她崩溃,可她仍是撑了下来。
——从没想到,这辈子,会有这么一个人,只是用一个眼神,就能将她击败,就能让她所有完美的伪装全然崩溃。
从没想到,会遇上这么一个人。
虽然那个人,恐怕对此一无所知。
小庄坐在厅门口,感觉自己从头到尾,溃散成片,无法收拾。
成祥出了厅,阳光射落,仿佛又是一生,他不知自己要走向何处,但一定要离开此地,于是只是大步往前,只是眼前有些越来越模糊了。
成祥抬手,在眼睛上抹过,手便湿了。
成祥一笑摇头:“老子这是怎么了?又有什么大不了的……明明早就想好了,真没出息……”
然而想到方才小庄跟解廷毓之间那样,她竟然那么温柔地替他……成祥之前拼死也盼着见她,可如今,却觉得见了她才是自寻死路。
他宁死也不愿意瞧见这样一幅和美场景发生自己眼前,纵然他是真心实意想要她好,为此还不惜一切地护着解廷毓。
只有亲眼目睹了,才知道原来这一切,对他来说竟是如此残忍。她一举一动,一个眼神,一句话,对他而言,宛若凌迟。
只因她那一切一切的好,都不是对着他,而是别的男/人。
何其……残忍。
“成祥!”身后解廷毓唤了数声,加快步子。
府内的仆人们惊奇地看着,解廷毓素来鸭行鹅步,就算是皇宫召见,从来也都是一副不紧不慢,风度不失之态,像是今日这样边呼边疾走的场景,却是罕见。
解廷毓唤了两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