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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凌晓。你不可以一时手软,就像……”
柳彦澈一声重叹,打断了他:“就像今天这样?”
“对!你柳彦澈说过,只有我死了,你才会死无葬身之地。所以,只要我没有,你就死不得!”
“。……傻子,这话怎么能反着解呢?”
“为什么不能!”韩易之意外地蛮横起来,可头还是固执地埋在柳彦澈的发中:“如果你不许诺,我现在就带你走!”
“……”柳彦澈喉头哽了哽,尖锐地笑道:“你开什么玩笑?”
“你以为我开玩笑?”
韩易之抬起头,眉头紧凛,黝黑的眼睛牢牢地攥住了柳彦澈想要躲避的目光。在萧索微茫的清晨中,柳彦澈竟不自觉地被瞪得半个字也说不出来了,像是被那股逼人的气势掐断了声带。
“我现在就带你走!”说着,韩易之忽然猛得将柳彦澈整个人抱住,咬牙忍住胸口的新伤,站起身来。
“韩易之你个疯子,放我下来!”
柳彦澈又急又怒地挣开韩易之的手臂,不意肘部正中那道他刺出的伤口。韩易之低低吼了一声,脚底一滑,仰面向后摔在了地上,但是手还是牢牢地扣在柳彦澈的腰间。
“你这个疯子!疯子!”
看着韩易之胸口的纱布又衍出血色,柳彦澈心口疼得手都发抖,
“你这个疯子!”
“你答应我!就算是我站在你对面,你也在不能,不能……”
“我答应你,我答应你总行了吧!你这个疯子!疯子!”
柳彦澈伏在韩易之的胸口,嘶吼着疯狂地吻着那个让自己恨极憎极的疯子,发烫的血在体内沸腾,几乎要再次冲破脸上无数杀戮的印记。
“活着,我们都要活着,活过这一劫,然后我们一起走!”
耳边是翠莺的轻啼,伴着疏疏落叶飞花之声,春一季在琉云山走到了尽头,而明朝呢?明朝我们又在何处看水穷云起呢?
或许真的会实现,真的会有一朝睁开双眼,碧泪湖的神仙正从湖心浮现,悠然将往事一唱再唱。
下卷 第十章
山道上,一队人马正在夜半时分前行。虽然各个行商打扮,可是仔细看其步履身形,便知皆行伍出身。
“易之,大约再过一个时辰,就要到平京外的慕虚山了。”随着话音,琴音掀开车帘,坐到了马车内。
“嗯,我知道了。”
靠着颠簸不已的车壁,韩易之默然地凝视着手里的锦袋,一面答道。
“之前发生的事情,我不打算追究,况且就算我问了,你也未必想说。”
“多谢琴音姐。”
“没什么可谢的,”琴音冷冷道:“只是你要知道,这一次,我们已然把所有人的命都押上来了,包括你叔父萧王爷全家的人头。所以,我们容不得变数,生死也就在此一着。”
“我知道,不容变数。”韩易之重复了一遍,将手里的锦袋揣进了内袋。“而且……”“嗯?”“而且这次进京,你不能去。由李晋代你去。”“什么?”“是的,之前我们不提,便是知你不会同意。但是这一次,我们打算就在晋见之礼上动手,刀兵无眼……”
“刀兵无眼?难道李晋就是金身铁骨,比我能抗住那钢刀利刃?”
琴音被一堵,叹口气:“易之……”
“少主非臣,怎知臣不能?”车外传来李晋的声音,转眼他也进了车内,冲韩易之了然一笑:“况且,这对我也是个好机会,可以让我看看那个萧烨,那个亲手将我父一刀刀剐死于大殿上的君主。”
韩易之看着李晋,神情索然。他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却又被唇间的讪笑挡了回来。韩易之转开了目光,隔着帘栊望向车外。静谧的山中,只有明月随着车队的步伐,急行于张牙舞爪的树影中。
为什么呢?这么肆无忌惮地横冲直闯,是为了什么呢?不顾及累累伤痕,也不顾及会拖上所有人的命,这样的代价,值得吗?
好半天,韩易之徐徐道:“李晋,你知道的,让你去而不是我去,不过是因为我是萧靖,死不得而已。”
“易之……”
琴音要劝,李晋伸手拉住了她:“少主说得没错,就因为你是萧靖,你才死不得。”
语毕,他一把撩开了车帘,指着外面在深夜中急行的队伍道:“也正因为你萧靖还在,所以我们才会都在这里!”
啪得一声,车帘又落下,挡住了作势要漫上来的料峭春寒。盯着神色凛然的李晋,韩易之看见了在那少年青涩外表下滚滚翻腾的恨意,因为时长年远,反而愈发迸发出逼人的气焰。
“别人不说,至少对于我李晋而言,对于那万千冤魂而言,你死不得!”
“是的,因为我是萧靖,所以死不得。因为我们都还在恨,所以萧靖,还死不得”面对李晋的质问,韩易之冷冷地回道。
说穿了,还是恨,还有对权力的欲望,支配着这一群人走到了一起,要用鲜血来偿还鲜血,用性命来换取性命。只是,这一场庭变只是开始,不论成功还是失败,这尚算平稳的天下又要变得巨浪滔天了。只是那些离乱中死去的人们,他们的孤魂又该向谁还愿,他们的血债又该向谁去偿还?
为了我们的恨,我们的不甘,他们就该陪葬吗?
恍然中,韩易之忽然看见了一双哀然的眼睛,后面是汹汹烈火。那是他的母亲,将他取名为“易之”的人,她必然也是看到了今日的这一步,这个“易之”,不过是个图以自遣的名字。其实什么都没有改变过,依旧是把无数人的命,堆成通向塔顶的高梯,无论那里的所在是权力,还是仇恨。
可为什么他还是留下了呢?为什么他不抛开萧靖的名字,在那桃花溪下,带走那个如莲明澈的人呢?
韩易之眉头一展,却终究凝成了抹枉然。
因为他自己也有恨,他自己也有不舍。那些哭嚎呼救的声音日日夜夜追索着自己,看见母亲血迹斑斑的背影,抚养自己多年的亲人眼底苦痛的恨,以及面前这个少年的执念。他没有办法甩开手,没有办法视而不见。
只是,在自己将刀子挥向那些同样青涩年少的兵士时,他不得不自问,自己这个萧靖和那高高在上,足踏白骨无数的萧烨,究竟有何区别?
心口,传来轻微的痛痒,仿佛被柔软的指尖嬉戏地戳了几下。
彦澈,想必也陷入在这同样的泥沼中吧。他要毁了那些罪人的一切,可是前提是,他必须要成为罪人。若要诛杀恶鬼,那么你只能变成更加凶恶的修罗。
如果,你只是那冥河边的一名鬼卒。如果,我还没有因为你的凝视幻化出精魂……
韩易之旁若无人地微笑着,用手回应似地轻叩了叩自己的心口。若是那样,那么生了千年万年,又有什么意义呢?很多时候,一切的一切,不过起于一次注视,也不过为了那一抹回眸。
终于,韩易之长叹一声,把手重重地搭在李晋身上:“你去吧,但是请活着回来。”
李晋一拱手,直视着韩易之道:“若能,便定会活着回来。”
说完,再一抱拳,便掀帘退出了车内。
下卷 第十一章
逃;一直在逃;似乎自己的半生就这么被一个逃字;耗尽了。
身负长剑的韩琪,单手紧抱着怀里的包袱,一边领着身后仅存的五百精兵;追随着萧泽的队伍策马狂奔。红色的血水顺着包袱滴滴答答地淌落。
父母双亡那一年;是自己带着妹妹拼了命得逃;才终于躲过了那被斩草除根的命运。苍琅之变那一年,是自己带着易之拼了命得逃,才终于为芊然保住了她仅剩的这个孩子。漂泊十年余,今朝却又开始了亡命之途。
“当心前方有拦截!”忽然身旁的琴音一声大喊:“大家保护二王爷!”
说完,她就抽出背后的两柄弯刀,双腿将马身一夹,急速驶到前方萧泽的马侧。反身一跃,落入敌阵,手起刀落,几枚人头骨碌碌地滚出好远,而那些身子迟了片刻,才缓缓倒下。
韩琪扯住缰绳;看着那些头颅在尘土中翻滚;已经被抻成细线的理智终于崩裂了。
他只感到身子一轻,接着就发现自己也跃入了那些被派来拦阻的军士中。剑光过处,除了飞溅入尘沙中的血,韩琪什么也看不见了。他唯一能够意识到的,就是那个被紧紧抱在怀里的包袱,似乎还有滚烫的血正不断地涌出。
杨思远。杨思远。
“杀!”韩琪爆发出一声怒喝,寒光剑气震得几个围上来的兵士不住地后退。他就势跟上,一剑就穿透了其中一人的肩胛,手腕反转,带得血肉飞溅。而后他一把抽出长剑,默然地看着那人仰躺在地上惨叫着打着滚。
正在此时,身后有剑气袭来,韩琪一侧身,对方刀锋贴着他面颊而过,而他的剑则横着斩向了对方的腰际。那陌生的脸上瞬间闪过一刹惶急,身子就从半截断开落到地上,而那个神情都还未及从脸上褪去。接着;韩琪反手又是一剑,斩断了另一个想要突袭之人的双足,然后上前,冲着那人肋骨的地方,踩下。
聆听着传来噼啪之声,韩琪觉得自己在笑。双颊染满融融春色,眉宇轻展似远山绵延。而眼中倒映着,不仅是对方兵士如遇妖魔的恐惧,还有琴音惊愕的回眸。
可是,韩琪只是笑,笑着斜了斜身子,一脚更深地踩进了那脉动的胸膛。
“我杀了你这个魔鬼!”
迎面,有人撕吼着举刀砍来。韩琪轻巧地挪开半步,手中的长剑若游龙般斩向来人。可剑,却在抵达那人面门时,猛然刹住。只见,泪水血水混杂着泥土染花了那人的脸庞,可是那眼中绝望的愤然却是遮也着不住。
他大概是自己脚下这人朋友吧。
迟疑中,韩琪的左肩被刀穿透,手臂一松,包袱掉在了地上。包袱皮开了一角,恰巧能看见了是双未及阖上的眼睛。
杨思远,杨思远。————————————————————————……………………………………………………………………
韩琪跟随在李晋的身后,踏上了设在平京城门处的高台。他打量着四周,不由地一阵嗤笑。这个萧烨果然还是贪生怕死得厉害,高台四周围除了身着墨甲的御林军,其余所有的房舍都被清除,连树木都砍了个一干二净,不留任何可藏身之处。在烈日高悬下,这巨大的红色高台孤然兀立,毫无喜庆之色,反倒像一张血盆大口,小心地掩饰住自己红唇下白森森的利齿。
台阶终于走到了顶端,韩琪微微抬了抬头,看见了不远五在风中招展的黄色巾旗,下面坐在紫檀蟠龙,椅上的,正是着金冠金袍的萧烨,两侧数十位身负盔甲的武将和紫袍文臣正肃然而立。
“参见吾皇万岁,万万岁!”
萧泽沉厚的声音响起,韩琪等一行人齐齐跪拜。屈膝时,韩琪望见了立在西侧武将队列中的杨思远,他的身旁正是近日刚加封的威国公,杨洌。
其实,就算到了此刻,韩琪无法肯定杨思远真正的企图。他要帮一群已经失势的前朝旧臣,来踩踏他自己哥哥的赫赫地位,为什么?究竟是为了什么?
谁能说,这不是他另一个圈套?打算将他们骗至平京,再一举歼灭?用他们这些人命,他杨思远足可以买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不过是除此之外,他们已经再没有别的机会了。再没有别的机会,以最小的伤亡,看着萧烨从那高高的金座上,掉下来,粉身碎骨!
“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