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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啊,你还有好长的路要走呢。但等待你,只会有那天下敬仰的至尊之位。在那里,其实连我的立锥之地,都不会存在的。
这事,你我都是心知肚明的吧。从,我杀死第一个追随你的人开始,我们就都知道了。
“凝霜,备酒!”
“备什么酒?这饭都没吃呢,当心伤胃!”柳彦澈朗声笑了:“那就开饭吧,但一定要给我开一坛酒。”“唉,好啦,你想喝什么?”“竹叶青,一坛陈年的竹叶青吧。”真正的记忆中,那个吻是不存在的。不过,那一日,他们确实找到了店家,喝到最香的一坛竹叶青。
下卷 第二十章
次日;芩州柳府连同几家同太守交往甚密的大户;家底一律被抄充公,柳家长子柳翰绎削官流放,念其母年迈,其弟年幼,不行连坐之法,逐出府邸,以儆效尤。
半月后,流放途中的柳翰绎因感染痨病,不治而终。柳氏得知后,愤懑郁结,气血攻心,当晚病逝。
又隔不到半月后,朝廷派军进攻叛军所辖州城。史书上绵延了一年零四个月的战争,终于正式拉开帷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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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京 南市 安和酒楼
咯吱一声,酒楼二层雅间的门被推开了,走进来的是个朴素打扮的女子,一身粗布的衣服,头发草草地用根木簪挽在脑后。看上去,这女子最多不过双十年华,白白净净的脸上嵌了双黑亮忽闪的大眼睛,乍一看,宛如雨后的红樱桃般可人。
“大人,这树下埋了近十年的桂花酒,可合您口味啊?”女子的声音轻巧明脆,仿佛一串叮当作响的风铃。
屋里的人抬起眼,疑惑地打量着她:“你是……”
女子莲步轻移,走上前来,伸手搭在了柳彦澈的肩头。柳彦澈警觉地想躲,却被牢牢地按在了位子上。女子弯下腰,红唇暧昧地贴上柳彦澈的耳际:“怎么,喝了点酒,就变迟钝了?”
柳彦澈不禁失笑地放下了手里的杯子:“是我疏忽了,但鬼舞的易容之术,若是这么容易看透,岂不有负盛名?”
听言,女子将身子更近地贴上了柳彦澈:“易容?我要是说,这才是我的本来面目,你信吗?”
“这世间,本就无人知道鬼舞本来的面目,所以真或假,重要吗?”
“这话倒也是在理,真或假,确实不怎么重要。”
说罢,女子直起身子,纤指朝柳彦澈的脸上轻轻一弹。瞬时,那胜雪的肌肤竟突然若书卷般,泛起了可怖的皱折,接着,一张薄薄的面皮落下,露出底下血肉模糊。
“唉,虽说真假并不重要”女子瞧着他,故作伤神似地叹息道:“但还真是可惜啊。好好的一张脸,被引刃之术反噬后,竟变成了这幅恶心样子!”
柳彦澈不应声,只是又取出一个酒盅斟满,然后递到鬼舞的面前。
“怎么,日日早起画皮的感觉,一定不错吧。”鬼舞单手支着下巴,小女子般可爱的歪着脑袋,伸过手一下下摸着柳彦澈满脸的伤疤:“嗯,一定很有趣。”
“有趣到谈不上,不过日日画一样的脸,其实还挺无聊的。”
“嗯,好酒,”鬼舞端起酒杯,浅浅地抿了一口:“不过不合我的口味,还是烧刀子就蒸白肉要更合脾性。”
“鬼舞的爱好,果然别致。这深秋雨季,其实绵软口味的桂花酒,更应景些。”柳彦澈说着,抬手一挥,雅间朝外紧闭的排窗哗啦啦全开了,外面雨雾迷蒙,令人倍感秋意萧索。
“说的也是。不过平京这么大的雨,还真是少见啊。”鬼舞侧过头,满意的看到柳彦澈那张妖魔一般的脸上,两道长眉紧紧地蹙着。若是以往,这般黯然的神情必然能魅住不少青涩的女子吧。只是,此时看来,除了可怖,甚至还有可笑。
“话说论谋略,这疆土上,能够算得过杨思远,为数还真不多。可惜,这人算不如天算啊。”
“好端端的看雨,怎么话扯得这么远啊?难道说,连鬼舞也操心这时局不成?”
“操心,到还轮不到我,不过闲来无事,聊聊何妨?”鬼舞说着捡了块香瑞酥,一掰两半,边将一半递给柳彦澈,便道:“刚刚收到消息,泾水之战,叛军大败,兵退数百里,连丢城池四座。”
柳彦澈接过点心,丢进嘴里,仿佛听不到鬼舞说话似的,兀自端起了碗热茶,慢条斯理地吹着。
“本来,他们这次起兵可算是占尽了天时地利,再加上萧泽的号召力,人和也被占了大半,可惜这场及时的雨啊。”
“此话怎讲?”
“柳大人,何必揣着明白,装糊涂呢?”鬼舞身子往椅子靠背上一仰,慵懒地瞧着柳彦澈:“他们选择这个时候起兵,不就是算好了平京这几处可能发生大旱和蝗灾嘛!这打仗,朝廷粮草准备不足,加上一旦大旱和蝗灾,百姓必然有动乱。内忧加上外乱,他们想不胜都难。”
“只不过,杨思远还是算不过天,纵然有各种迹象,可是大旱并没有来,来得反而是暴雨。平京无粮草之忧,反倒是他们所占的城池,因为暴雨,路经的河流改道溃堤,民损兵折。这次泾水一役会输,很大程度是因为粮草供应不及。”
柳彦澈早已放下手中的杯子,看似悠闲地把玩着腰间的配饰。但那紧抿的唇,还是泄露了他的烦躁。
“他们这仗要胜,胜就胜在速战速决。但是现在,已然是不能够了。一场恶战,不知道究竟是谁能熬到最后。”
鬼舞说着站了起来,单手搭在湿漉漉的窗框上,探出个肩头朝外望着。
街市上,各色纸伞穿梭在有些暗沉的天色中,有的匆匆间不意碰上,撞出一帘水花后,又各自分道扬镳。有些衣衫褴褛的孩子,打闹着在人群间穿梭,引得些衣装鲜亮的人急急躲在一旁,咒骂声惊叫声四起。
“乱世,太平,翻来覆去的,还真是无聊呢。”鬼舞打着哈欠,朝酒楼另一侧望去。忽然她瞧见,在一处破旧的屋檐下,正站着个推着炉灶的小贩,腾腾热气正从炉灶旁冒出。
瞬间,鬼舞的眼睛都亮了,她双手一击,回头对柳彦澈大声道:“有卖烤红薯呢!要不要吃啊?”
柳彦澈有些讶异于这逼真的小女儿态,他轻摆了摆手,回绝了。
“哼,你不吃,我吃,一会可别跟我抢。”鬼舞小嘴一嘟,接着冲酒楼外准备招揽客人的小二道:“喂,送两个烤好的上来,其余的算赏你。”
喊着,一道银光闪过,半锭银子稳稳地落在小二的手里。
“想不到你也爱吃这个。”
“说不上爱吃,却是很久没有再吃过了。”鬼舞若有所思地笑了笑。瞬息,刚才那副娇憨的神态转眼即逝,浮满双眸的竟然是一抹惘然之色。
“客官,红薯小的专门挑了……”伴着哐啷啷的一阵脚步声,小二捧着热气腾腾地红薯推门而入,但马上就没了声音,脸色青紫地钉在了原地。
只见他抖着手,盯着柳彦澈那张血肉模糊的脸,张了张嘴,连声音都发不出来了。
啪!正在此时,小二的额头暴开一片血红,一支竹筷深深地嵌了进去。小二仰面倒地,手里的红薯跟着掉在地板上。
“哎,这脏了,可也就吃不得了。”鬼舞感叹着,把手里仅剩的一根竹筷放回桌案上。
“这是何必,他不过是个小二,就算被看到了,又能如何?”
“哦,这个时候,我们柳大人倒是菩萨心肠了。”鬼舞冷笑着,一抖袖子,房门重新闭上了。
“此地不宜久留,你有什么话,就快说吧。”
柳彦澈先是将易容的面皮收进袖中,接着套上风帽把面容遮去大半后,方道:“今天是萧烨让我来找你的。”
“是为了熙的事情吧。你答复萧烨,我已经告诉过他了,枭纵然是为他卖命的杀手组织,但是我是不会牺牲整个枭,为了他同熙敌对的。”
“这个事情,他知晓了,他让我来见你,要谈的是另一件事。”
“哦?”鬼舞黛眉一挑,盯了柳彦澈片刻,忽而了然一笑:“我知道他让你来做什么了。”
“……”
“既然我不愿意为他卖命,那么他就让你取而代之,对不对?”
柳彦澈默默地将两人的酒杯重新满上,推了一盏给鬼舞。鬼舞没有接,只是捻起剩余的一根竹筷,在手指间转着,眉眼间看不出什么神情。
“其实,现在以你的本事,取而代之未尝不可。我唯一想不透的,是你的动机。”
“能够取代你,成为鬼舞,不就是最好的动机。”
鬼舞用余光瞄着柳彦澈,笑道:“我不傻,你也不傻。我们都知道你究竟是为了什么。”
“那你说,我是为了什么?”柳彦澈抬头,平静地直视着鬼舞。
鬼舞盯了他片刻,猛地一撑桌案,整个人坐了上来,身子顺势冲柳彦澈的方向一歪,手中的竹筷直直朝柳彦澈心口的方向捅去。柳彦澈稳稳地坐着,一动不动。筷子在要插进他心口的前一刻,猛得停住,鬼舞眼角向上一挑:“你为的,不就是这个吗?”
“……”
“唉,又是一个傻子!”鬼舞一声长叹,将筷子丢开,手撑着桌案,一个飞身落到了门前,背着身道:“我们枭的规矩,若是要成为新的鬼舞,就必须击败在位的鬼舞。明日子时,萧烨的寝宫外,我等你。”
下卷 第二十一章
子时的更声拖着苍凉的调子,若冤魂野鬼般,飘飘摇摇地行过刚刚被暴雨洗礼过的宫殿。今夜的月亮,极大极明,映得被水洗透的红墙绿瓦,一派荧荧之色。
那更声没踏过一处殿堂,就有整片的灯火随着它的步伐一一熄灭,只留每个守夜处几点昏黄亮光。这平京最为肃穆的地方,终于于子夜沉沉睡去。
随着更声终于落下,一道白影忽然出现在了皇城正殿之顶。那道影子如风般轻盈,若真有守夜的侍卫瞧见,也会错以为那只是道落在琉璃瓦上的月光。只见那影子在宫殿的屋顶上忽闪忽现,最后稳稳地在一处殿堂顶落定。那里正是萧烨的寝宫,兴德宫。
萧烨今夜酒宴朝臣,庆祝泾水大捷,之后便由宫人一路扶着去了婉婕妤处。因此他的寝宫便早早熄了灯,只留了些许守夜的太监和宫女。
借着月色,可以看清,屋顶上的白影正是下午酒楼里的女子。她着一身银缎纱衣,长袖曳地。头发被仔细地挽成了同心髻,数枚蝴蝶簪点缀其间。一朵五色梅花妆点在额间,更显肌肤胜雪。
她先是在屋脊上踱了几步,接着将长袖一甩,数道银光自袖中飞出。院落中守夜的人应声倒地。而后,殿内剩下的宫女太监循声而至,也被瞬时击毙,兴德宫立刻陷入一片死寂。
“不要跟我说,何必如此,这句话。”鬼舞突然说道。
她话音刚落,自殿堂的一处暗角,柳彦澈走了出来。他仰头瞧了瞧鬼舞,跟着跃上了屋顶。
“今日你若赢了我,鬼舞这位子就由你来坐。”
“其实我对这个位子毫无兴趣,若是你肯答应萧烨,我们也就不必这般如此。”
鬼舞眉头轻展,神情竟有些酸楚:“其实这位子,不仅你没有兴趣,我更加没有兴趣。话说我早也厌了,有人肯要,我还求之不得呢。”
“那么……”
鬼舞手一举,打断了柳彦澈:“只不过,这可能是我最后的一次机会了。最后一次,做他眼中钉,肉中刺的机会了。”
柳彦澈看着她,良久,低叹一声后,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