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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就坐这里吧,借着月光好些。”
韩易之跟着坐了下来,凭栏俯身眺望,看那染透月色的秋蕊在夜色中无声绽放。
彦澈大约是看得多了,也不觉得新鲜,而是专注地摊开手里的点心包:“韩易之啊。”
“嗯?”
“这些哪个好吃?”
韩易之回头认真地答道:“都是我专门挑的,都很好吃的。这个是五仁糕,这个是芙蓉酥,这个是香瑞卷,我很喜欢这个,因为不太……”
还没等韩易之说完,彦澈就迅速地捡了两块香瑞卷塞进了韩易之的嘴里,看着他被堵到的样子抚掌而笑。
“嗯,嗯。”被点心塞了满嘴的韩易之嘟囔着瞪着彦澈,一面也快速地捡了块很大的点心要往彦澈嘴里塞,结果彦澈一躲反倒抹了彦澈一脸。
“啊!”彦澈跳了起来,伸手也拿点心往韩易之脸上抹去。两个人就这么打了起来,可怜的是那些精致的点心就这么成了武器以身殉职了。
两人闹了半天才停下来,相互看看,身上脸上都黏满了点心渣,头发也都扯地又蓬又乱了。“哎呀,你看看点心都浪费了。”彦澈一面笑着拍掉身上的点心,一面堂皇地指责着韩易之。
“你……”韩易之好笑地看着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反驳这么厚脸皮的强词夺理。
“哎,罢了,你过些天再带给我吧,我都没有吃到。”
韩易之向天翻了翻眼睛,哭笑不得地重新坐了下来。
彦澈也坐下,接着凑了过来,伸手用袖子帮韩易之擦了脸:“你这里还黏着呢。”
韩易之盯着彦澈突然靠近的脸,安静起来,眼睛的中笑意也散去了。彦澈被这么一看有点窘了,回身坐好扭头装作欣赏盛开的秋蕊。
过了一阵,彦澈方才闲闲地开口道:“你是从京城来的。”
“啊,是的。”
“光听你讲干爹干爹的,你的爹娘呢?”
“听干爹说他们都过世了。”
彦澈愣了愣,转过头来,却发现韩易之的神情没什么变化。
“不好意思。”看他一脸平静,彦澈连忙低头掩饰自己的讶异,暗自郁闷自己怎么老得跟个傻瓜道歉。
“没什么的,干爹对我很好的,而且干爹收养我时我才六岁,对亲生爹娘根本没有太深的记忆。”
“嗯,”彦澈低下头思索着怎么转个话题:“啊,对了,京城是什么样的啊?比芩州繁华很多吧?”
韩易之思索着,继而摇了摇头:“我不记得了,听干爹讲我爹娘得了重病,临终前他们把我托付干爹收养,后来他就立刻带我离开了京城,那都是七年前的事情了。”
“七年前?”彦澈扳着手指算了算:“啊,那年不是……”
韩易之点了点头:“就是那年。听干爹说当时京城闹得是一片血雨腥风,所以他很快就带我离开了京城。”
“我也大约听爹爹讲过,当年就是芩州城大家也一片忧心忡忡。”
“是啊,皇家自古如此,杀父弑兄,屠子戮亲,搞得天下百姓都要遭殃。为了那么位子值得吗?”
彦澈看着韩易之,清澈的目光锐利了起来:“难道你觉得不值得?”
韩易之深深一叹:“纵然权倾天下,可是也只落个孤家寡人,还得防着天下人背后戳脊梁骨,值得吗?”
彦澈起身冷冷一笑:“天下人?那又如何?人做的好坏都是做给自己的,谁也做不到无可指责。与其伪君子,真小人又有何妨?况且皇家自古就谈不得亲情,若真情深如许怎会反目成仇,杀的不过是心中无关紧要的人,换来得却是江山万里,有何不可?”
韩易之看着彦澈,目光逐渐暗沉下来:“那就是说,如果是小言子你,弑君篡位,手刃无辜的事情你也是一样做的出来的。”
“如果是为了活着,如果是为了将那些要吃了自己的人吃掉,如果是为了活得比自己仇恨的人都要辉煌,有何不可?”
韩易之深深的地看了彦澈一眼,转身望向外面,不再言语。
彦澈看着韩易之这副反应,心口不觉一堵,往日收敛的情绪顺着缝隙开始往外涌。他上前一把拽起韩易之:“怎么?你这算什么?”
“没什么,话不投机,就别再说好了。”
韩易之这么一说,彦澈地眼睛瞪得更圆了:“是吗?可是你知不知道你刚才说的那番话是可以砍头的。”
“天下人都是这么说的,就是砍尽人头,篡位的事实也是不能改变的,为了皇位,弑兄嫂屠子侄的事实也不能改变的。”
“你倒是有骨气的很。”彦澈咬咬牙有点泄气地坐下来。
“而且,”韩易之放柔了语气:“虽然我和小言子你不熟,但我并不觉得你会是象你说的那样的人。”
彦澈挑了挑眉毛,横眼看向韩易之:“我们不过见过两面,我是什么人容你来说?我倒要告诉你,为了活着,为了权力,为了那可以把你仇恨的一切都踩在脚下的权力,人是什么都干得出来的。虽然你现在这么说,当你走到那一步时,你也是不例外的!”
看到彦澈真的动气了,韩易之也不想再争了:“是啊,没有遭遇过就没有资格去预言的,我们就别再瞎争了。”
彦澈不回话,兀自闷闷地把身子都圈在栏椅上,苍白的脸抵着膝盖不去看韩易之。
韩易之挨着彦澈坐下,忐忑地看着没好气地彦澈,忽然间却笑了。
“笑什么?”
“没什么。”
“说!”彦澈伸脚要踢韩易之,却被轻巧地躲过了。彦澈更气了,看着一脸开怀地韩易之,抬手就要捶,却又被躲过了。接连几下,韩易之都极为轻快地躲开了彦澈毫无章法地拳头。
“你!”彦澈脸都涨红了,愤愤地起身要走。
“唉,你,”韩易之没办法连忙走到彦澈面前:“算我错,你打吧,这回不躲。”
韩易之刚说完,彦澈便一拳砸在韩易之胸口。彦澈这拳可真的是狠,韩易之弯下腰半天都没喘过气来。
“你,”彦澈急了连忙扶住韩易之:“你怎么这么不经打啊。”
韩易之心想着“砸你拳试试”,但还是连忙道:“还好,不太疼。”
“快坐下吧。”彦澈拽着一脸惨白地韩易之一同坐下:“你还行吧?可别跟小姑娘似的不经打啊!”
“小姑娘也不能由你这么打啊,这么凶当心娶不到老婆。”韩易之缓了口气,把彦澈顶了回去。
彦澈轻哼了一声,不屑道:“单凭我这张脸,要嫁我的姑娘就得排长队。倒是你这根软木头,吹两下就到,瞎了眼的都不找你,还蠢得要死……”
“好啦,好啦,都不吵了啊。”韩易之试图打断彦澈的魔音灌耳。
“是你先吵的。”
“你……”韩易之咬着牙揉着胸口:“你真的跟那个二少爷一样厚脸皮。”
彦澈伸手一捏韩易之的脸:“我是厚脸皮,你的脸皮倒是薄得象小媳妇。”
韩易之也懒得再跟他吵,看着彦澈反倒嫣然一笑:“那就请公子莫要调戏奴家了。”
彦澈看着韩易之微眯的双眸,呆了半秒,觉得鸡皮疙瘩都升到头顶了:“你太恶心了……”
韩易之不理会,继续笑着故作娇媚揉着心口:“公子这么说,奴家要伤心了。”
“啊……”彦澈迅速地将自己挪开,满脸神经都抽筋了:“你别给你颜色你就开染坊啊!”
“哈哈哈,”韩易之得胜地笑道:“还说我,你还不是一样,说你胖你就喘。”
“我胖?你敢说我胖?”
“怎么又动手啊?比喻!比喻!”
“比个头!”
“比头就比头,干嘛打我的头……”
看来,落月阁今夜是难得安宁了。
第六章
“彦澈少爷,彦澈少爷。”看着对于呼唤一点反应都没有的柳彦澈,端着药的绫晓无奈地回头看着凝霜。
凝霜摇头笑着,转到屏风外吩咐道:“雯惠,去端一碗蜂蜜水来。”
吩咐完后,凝霜走回到床边,轻柔地推了推柳彦澈:“彦澈少爷,你也别装睡了,这药是一定要吃的。”
只见柳彦澈眉头皱了皱,终于还是坐起来,一眼瞥到绫晓手里那黑乎乎的汤药,脸不禁皱到了一起。
“今天不是已经喝了好几次药了嘛!再喝我都要吐了,嘴里全是这些怪味道。”
“少爷您这次风寒来得太急,加上马上天气就要转凉了,老爷生怕你转成大病,所以治病的要和补身体的药都是要吃的,药量也必须重些。”
柳彦澈瞅着那稠乎乎的药膏,觉得一阵反胃:“这帮庸医!药量重就能治病?这么多药,他们当我是什么啊!不吃不吃!”
“彦澈少爷,老爷这次是心疼你病重才没追究你的。”凝霜接过雯惠递来的蜂蜜水一面吹着一面冷声道:“谁让你不老实睡觉,大半夜竟然溜到落月阁赏月,还竟然在那么冷的地方睡到大清早才回来!你知道吗?大早上发现你竟然不见了,我和绫晓连跳井的心都有了!”
“好了,好了,我吃我吃。”
在凝霜和绫晓的监视下,柳彦澈一口喝掉了整整一碗的又苦又涩的药。
“来喝点蜂蜜水吧。”
柳彦澈苦着脸摆摆手:“我胃里涨得快吐了,再喝不得什么了。你去准备些蜜饯或是酸梅,我嘴里苦死了。”
看着柳彦澈这么可怜的样子,凝霜和绫晓又是心疼又是好笑地出了屋子,赶忙一起去准备些他爱吃的酸甜果子,给他去去苦味。
“对了,绫晓,你去趟夫人那里,夫人那里有刚腌渍好的金丝蜜枣,彦澈少爷爱吃的。”
“好的。”
绫晓刚走到院门处,却被一个有些发怯的声音喊住了。
“啊,姐姐,您好啊。”
绫晓定睛一看,想了片刻,笑道:“啊,你是新来的账房先生的孩子吧。”
韩易之笑着鞠了一躬:“绫晓姐姐还记得我啊。”
“是啊,前几次琴音帮我打的络子都麻烦你送来的。怎么,有什么事吗?”
“啊,”韩易之有点犹豫地顿了顿,方才开口:“我想跟姐姐问个人。”
“是我们院子的?”
“嗯,叫小言子,他说他是伺候二少爷的。”
“小言子?”绫晓用手指点着额头,忽然双手一击:“他啊,就在院子后屋打扫呢!你说小言子我一下都没想起来,他刚改这名字才没几天嘛。”
看绫晓这个反映,韩易之倒是有点懵:“他之前不叫这个名字?”
“是啊,少爷刚给他改的,你不知道?”
韩易之摇摇头。
“你去找他吧,”忽然想到还得取东西,绫晓也不打算再耽误功夫了:“我有事先走了。”
“绫晓姐姐慢走。”
韩易之恭谦地目送绫晓走远,这才进了院子。问了打扫的仆妇走到了院子后面却根本没看见小言子。望见檐廊下有个打扫的孩子便走了过去。
“请问你知道小言子在哪里吗?”
那个小厮抬头有点愣愣地看着他:“你找小言子?”
“嗯。”
“我就是,什么事啊?”
这下韩易之反倒也愣住了,有点无措地看着他:“你是小言子?”
“嗯。”
“那除了你,还有没跟着二少爷的,别的小言子了?”
小厮笑了:“都叫小言子,岂不乱了?就连我也是二少爷几天前给改的名字,我姓陈,原来叫陈宁。你找我有什么事啊?”
“是二少爷给你改的名字?”
“是啊,我是他的小厮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