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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租车司机以为陈久是与他说话,便接下话说,说,现在是上下班高峰,堵得很,急也急不来。
陈久没有回答司机的话,他大约想等田的回答,但田一直沉默着,陈久也只好闭了嘴。
在一个四岔路口附近,陈久和田下了车。刚下车,陈久便说,出租车没关系,公交车,你就算是逃票了。
看陈久的样子,不像是在说笑话,但这好像的确是陈久说的寥寥无几的笑话。
陈久说,我们现在离目的地还有点距离,我也不认识他们,我们找找看吧。
田问,找谁?
陈久把手揣进口袋,说,我朋友家门口,住了一对兄弟。弟弟先天有眼疾,从出生开始就看不见东西。除了眼睛看不见,他的腿也不方便。小时候都是哥哥领着他上学、放学,到现在已经21岁了,很多时候还是哥哥领着走。几个月前哥哥意外死了,只剩下弟弟一个人。父母虽然关心儿子,但也没时间天天陪在儿子身边。
田往远处看去,像是为了找到那两个兄弟一般。
远处灰蓝色的天空上没有一丝云彩。从北边吹过来的风,降低了街道的温度。
田问,你的朋友为什么要你过来呢?
陈久回答说,弟弟总是对着空气说话,就像哥哥在身边一般。
田说,一定是哥哥变成灵之后,还在他身边。
陈久说,这的确是很正常的事情,但对于看不到灵的人来说,一定会觉得弟弟精神有什么问题。就算不认为他精神有问题,也会觉得他很恐怖,而渐渐疏远他,对于他来说,会变得更难以生活,很可能连他的父母都会觉得害怕。
田说,你的意思就是你来这里是为了赶走他的哥哥?
陈久回答说,我只是先来看看,至于能不能找到解决的方法,我也不知道。我只能尽力去做这件事,但我没办法让事情按照我的意志走。的确有人可以做到,但是我实在不行。
田说,你抱着做不到的心情,就很难做到。
陈久说,我对我自己的能力很了解,我到底能到达哪个程度,到底可以做什么不可以做什么,我都很清楚。
听完陈久的回答,田不想辩驳,但也没有觉得赞同。
两人在附近晃了很久,终于在一个路口前,遇到陈久口中的兄弟俩。
哥哥走在前面,牵住弟弟的手。而弟弟闭着眼睛,跟在哥哥的身后。那个二十出头的男孩腿有点问题,走路一直向右边倾斜,但由于有哥哥的搀扶,他走得还算稳。他手里拿着拐杖,不过没有用,只是拿着而已。
陈久走过去,前面的哥哥愣了一下。弟弟听到有人过来,松开了哥哥的手。
哥哥站在弟弟身边,警觉地看着陈久。
陈久说,能不能向你问个路?
田在旁边心想,哪有问道于盲的道理,换个搭讪的理由也好,次次都是问路。
弟弟说,我也只是这边比较熟,你说吧。
陈久说,这附近有药店吗?
弟弟想了一下,回答,要走一段路,我没办法和你形容,我是数步来走的。你也看到了,我看不见东西。
陈久说,我扶你去旁边坐一会吧。
弟弟答了句“谢谢”,便任由陈久带到旁边的花坛上坐下。
他穿着简单的衣服,从体格来看,是个瘦削的人,他的手上和脸颊上都有不少擦伤的痕迹。
田说,擦伤都是旧的,大约都是以前弄的。我想,他哥哥死后一定整天陪着他,他便不会再撞伤。
陈久说,看不见东西,很辛苦吧。
男孩回答,习惯了就好。我的眼睛连感光的能力都没有,一直没有见过,也就没有什么遗憾。
第三十八章 问题
陈久在弟弟身边坐下,男孩继续说,还好现在哥哥在这里。
站在他身边的男人连忙制止,说,不要对外人提到我……
男孩依旧闭着眼睛,他抬起手指,指了一下陈久,说,一般人都会直接在靠我近的地方坐下,他绕到了另外一边,这说明他能看见你。
陈久抬起眼睛,对上哥哥的目光,朝男人点了点头。
男人看了陈久一眼,没有说话。
陈久坐在弟弟身边,说,没有足够的证据证明身边的人能看见你哥哥之前,最好不要在外面和他说话。
弟弟并不加思索,回答说,不在外面说话,就没有地方说话了。等我回到家,哥哥就不能进去了。
男人走过来,把手放在弟弟的肩膀上,说,时候也不早了,快点回家去吧,别让爸爸妈妈担心。
男孩扶着拐杖站起来,握紧拐杖往前走。
哥哥没有出声,男孩也找不着哥哥在哪里,他对面前的空气说了声“明天见”,便往前走去。
直到目送到他的身影消失在楼道间,陈久、田和男孩的哥哥才将目光收了回来。
男人与陈久对视一眼,说,我死了之后,就进不去家里了。亲人一旦接受了死者死亡的事实,就会无可避免地出现这样的情况吧。
男人往太阳落下的方向走,在被阳光直射到的花坛上坐下,说,我死得太突然了。我还没准备要死,就已经没了生命。我的父母都是理智的人,很快接受了我的死亡。我自己也觉得死了就罢了,但是放心不下我弟弟阿九。
夕阳从男人脸上慢慢地移过去。
男人说,死之前的一天,我还在公司上班。这个社会对一个普通人来说都不容易,更不要说对阿九。阿九刚出生眼睛就有问题,是没法治的那种,他这辈子也没见过世界到底长什么样。因为他看不见,父母从小就很照顾他。我当时想不明白,为什么他们要对阿九那么好。
男人顿了一下,继续说,不过我也得尽做哥哥的责任。所以我从小就陪着阿九一起走,虽然心里头,我实在不太喜欢阿九。
陈久说,你已经做得很好了,至少现在还陪在他身边。
男人笑了一下,说,大概对我来说是赎罪吧。我是个很平庸的人,从小到大走的都是非常正统的道路。不太会有人注意到我,不管是学生时代还是工作。遇到喜欢的女生不敢表白,感兴趣的活动也不太参加。但和阿九在一起,我至少能被人注意到。
陈久说,这只是你心中的原因,至少在表面上,你帮了他很多。
男人把两只手插在一起,看着黑了一半的天空,说,大概吧。现在我死了,也没办法做更多的事情了,就是放心不下阿九。
陈久说,把你现在做的事情继续做下去吧。
男人说,是呀,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他站起来,对着那方已经完全黑了的天空,说,现在我活得就像流浪汉一样,晚上也不知道住到哪里去……有太多事情没有做了,想去的地方都没有去,想见的人也没有见。留下这么一堆遗憾就死了。
他转过身,对陈久说,我有一件事情,想找你帮忙。
陈久说,你说吧。
男人说,阿九的嗅觉很灵敏,人也很聪明,如果可能的话,麻烦你帮他找找有什么事情可以做吧。
陈久说,我会留意的,过段时间,我会来这里找你。
男人说了一声谢谢,站起身,说,下次你来见我,应该就我要离开这里的时候了。到时候麻烦你告诉我离开的路,我一个人不会走。
陈久说,我会带你去那里,但最后的路,还是要你自己走。
男人说,谢谢。
说完,他便转过身,往黑暗的巷道中走去。
田看着男人的背影,陈久也向那里看着,不知道在思考什么。
田问,他为什么不一直留在弟弟的身边?
陈久说,这个问题,要问他自己。
第三十九章 过去的自己
田并没有听懂陈久和男人说的很多话,他跟在陈久身边,问,难道不是忘了家人就可以融入灵的生活,要经过一条道路又是怎么回事?
陈久说,人不是一瞬间就忘掉过去的,所以在融入灵的生活之前,得走一条路,在一个特定的地方,顺着那条路走,笔直往前,便可以完全地忘掉了。听起来有点玄乎,其实和以前传说中那种妖精之路是一个道理。借助道路的外力,也凭借自己内部的力量,找到未来的方向
田说,你以前为什么没有和我说过?
陈久回答,你没有问起来。
田说,很多事情你都会和我说,为什么偏偏这件事情没有?
陈久说,我刚刚说过了,你没有问起来。
田说,我不相信你现在说的理由。
陈久没有回答,他转过身,加快步伐往前走去。
陈久!田在身后叫他。
陈久没有停下脚步,他反而加快步伐,田拉住陈久的手臂,而这个只是为了让陈久的放慢速度的动作,大约被陈久的错误地理解了,他大力甩开田的手,说,你不要太过分了。
田有点焦急,说,你把话说清楚。
陈久说,我会把话说清楚,但现在不是时候,麻烦你不要再问。
田说,为什么我不能问?
陈久说,我会告诉你,麻烦你现在不要再问我。
田说,算了。你也有很多事情没有告诉我。
陈久张了张嘴,口型是“没”这个字,但是他咬了牙,没有再说话,只是攥紧拳头,往前走。
田见陈久继续往前走,又上前拉陈久。陈久甩来他的手,却一下子撞到拐角处走过来的男人身上。
那个男人手上正拿着一个纸袋子,被陈久一撞,袋子里的纸片都掉了出来,洒在地上。
对不起对不起。陈久说,他连忙弯下腰,帮男人捡东西。
男人也蹲下来,边捡边道歉,说,我走路没有看路,撞到你真不好意思。
两人合力,很快将地上的纸张、照片等东西捡了起来,但很多上面都染了路边的泥水。
陈久站起来,还是不断地道歉,说,对不起,把你的照片也弄脏了。
男人说,没关系,我回去之后想想办法,总会找到解决途径的。
他穿着得体的衣服,虽不是正装,但看上去很挺拔。
田站在陈久身后,一句话没说,因为不知道要和陈久说什么。
男人把东西装进纸袋子里,将那个袋子紧紧拿住。
男人说,这里面装的都是些我以前的照片。我来南京是谎称出差,其实就是想来这里看看。
陈久问,你以前来过这里?
男人说,我也不知道。我遇到过一次意外,那时候开始就失忆了。据说我以前是个很难相处的人,很严厉也很奇怪,但是我一点也想不起来了。失忆之后我能很好地处理事情,我的家人都喜欢现在的我。我还有一阵子就结婚了,照例说不应该再纠结以前的事情,但我还是想知道以前发生了什么,以前的我是怎样的人。如果有一天我重新恢复了记忆,也许我的家人和我的妻子,都会觉得他们现在的选择是错误的。
男人顿了一下,说,我没有办法不这么想。
见陈久依旧在听他的话,男人继续说,我多年的助理,今年年初辞职了,他从上海来到南京,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走。可那时候我刚订婚,没有时间过问这件事。
陈久问,你找到他了吗?
男人说,找到了,但是他什么也没说。我找他要了一些旧照片,但也只有一些很普通的照片而已。我问了他很多问题,他只说了几句话。以前的我脾气不好,他跟着我肯定吃了不少苦头。我觉得他可能想说什么,但是最终还是没有说。
陈久问,你接下来准备怎么办呢?
男人说,我也不是很清楚……但我想我还是会回去面对现在的现实。以前的我,就像一个故事,我没办法在一个故事中走下去。
陈久说,既然你选了现在的路,就走下去吧。
男人说,是啊,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陈久说,等你恢复记忆的那天,你要有勇气面对你现在的选择。
男人说,那也是我最害怕的。或许那个时候,我身边的人已经都不喜欢我了。我想我以前一定也有很重要的人,但我已经不记得那个人是谁了。
陈久说,祝你好运吧。
男人说,谢谢。
说完,他长长地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