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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连忙跑过去扶住了她。
“你爸…病危了……”母亲紧紧抓住瑾宇的肩膀,颤颤巍巍的说。
瑾宇和母亲急急忙忙的冲进了医院的特护病房。他父亲正躺在病床上,嘴角不断的渗出血水,护士用纸巾在父亲唇边不断的擦拭着,可是一边擦一遍渗,止也止不住,一侧的枕头和下面的床单早就红透了。输血袋高高的挂在一旁的立架上,已经空了一大半。
瑾宇望见这番景象,眼睛一瞬间就模糊了,眼泪大颗大颗的往下掉。他终于忍不住扑了上去,抱着父亲的手臂大声痛哭。他不知道父亲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在车上他一直问母亲,可是母亲只是一个劲儿的哭,什么都不说。
护士一把将瘫软在床边的瑾宇拉了起来,他来不及反抗便被甩向了后面。
瑾宇又要过去,却被拦在了床边,护士问他:“别呆在这里碍事儿。快没有血了,你是A型血吗?”
瑾宇重重的点了点头。
“那你跟我抽血去。”护士急急忙忙的带着他走了出去。
在抽血的房间,瑾宇望着鲜红的血液一点点的流出自己的身体,然后再流进不断摇摆的收集袋里,才逐渐的安静下来。
“我爸是怎么了?”瑾宇的声音已经哭得嘶哑了。
“胃静脉曲张破损。”护士在一旁收拾着桌子上的酒精瓶与各种器械,并没有看他。
瑾宇有些似懂非懂,可终究不太明白,正当他想再问一次的时候,护士收拾完东西坐在了他的面前。
“胃部静脉破了,会一直渗血。”护士又补充解释道。
瑾宇想起父亲刚才的场景,又是一阵心痛。
“不能止血么?”瑾宇又问。
“不能,只能等它自己止血。”护士答道。
“为什么不能止血?”瑾宇的声音变得急切起来,他的喉头又哽咽了。
护士见他问个没完,不想再答,起身要走。
而正当她走到门口的时候,后面传来了这样的声音:“那是不是只要还有血,就没有生命危险?”
护士突然停住了脚步,她顿了顿,回身有些怜悯的望着瑾宇急切的眼神,有些不忍的答道:“可能吧。”
瑾宇和母亲坐在廊道的座椅上,昨天父亲一直到吐血凌晨三点过才渐渐有所缓和。母亲这些天一直都没有休息好,靠在瑾宇的肩膀上睡着了。而瑾宇想起父亲躺在病床上的样子,却怎么也合不上眼睛。
他昨天才知道,父亲在和林茂集团的饭局上喝了太多的酒,导致了胃部大出血,早就被送进了医院。而母亲为了避免他和瑾恒担心,一直瞒着他们,上周都没敢让他们回家。但是昨天检查结果出来了才知道,大出血的根本原因是多年以来在外奔波喝酒导致的肝硬化,而且是不可逆的晚期。
瑾宇想起父亲为家里打拼的这些年,又想起了父亲叫自己儿子时一脸乐呵呵的表情,心里就有说不出的难受,可是现在连哭也哭不出来。
昨天哭了太多次,眼泪早就流干了。
只是如今瑾恒还什么都不知道。母亲说他还小,怕给他留下阴影,便没有告诉他。
瑾宇回忆着这些年来和父亲的每一幕,才发现一切记忆都是那样的模糊,模糊到甚至想不起一个清晰的表情和一次完整的谈话。
至亲的亲人,将所有的生命都奉献给了我们,所有的感情都倾注到了我们身上,而我们似乎却从未在意过他的存在,只在这即将失去的时候,才明白他所做的一切其实并不是那么理所当然。
我们甚至以为他会永远的陪着自己,爱着自己,对自己笑。就像以前没有离开过一样,以后也不会离开。
可是在这样一个突然的时节,上天如此突然的宣告了他要走的消息。
瑾宇紧紧的捂住脸,深深的埋下了头。
父亲渐渐醒了过来,他缓缓的睁开眼睛。瑾宇和母亲守在床边,轻轻的握着他带着沧桑与皱纹的手掌。
父亲看了看母亲,看了看瑾宇。
“你们一定都知道了。” 他缓缓的开口说着,“其实半年前我就知道了。”
母亲的手扣在父亲的手上,带着哭腔和责备问:“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父亲有些无奈的挤出了一点笑容,继续缓缓的说:“已经是晚期了,这不是徒增你们的悲伤么……”
滚烫的泪水从母亲的眼角一颗颗的落下来,砸在瑾宇的手背上,瑾宇难受的抱着父亲的臂膀,将脸深深的埋进床单里。
“那你为什么还要喝酒?”瑾宇抬起头来悲伤的问。
父亲缓缓提起了手,婆娑着瑾宇的脸颊。
“这不是家里需要我么……”父亲的声音有些虚弱,断断续续,“我希望我走后你们生活能过得好点……”
瑾宇张开嘴想说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口,有什么东西一下子堵在了喉咙里,只剩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
他望着父亲有些沧桑的脸,想起了他一直以来为家庭所做的奔波与付出,以及面对她们母子从来都是乐呵呵的笑容,他忽然明白了什么叫做男人。
“我走了,要好好待你妈…听妈妈的话…”父亲用手掌轻轻的帮他擦着泪水。
厚实的手掌抚在瑾宇的脸上,瑾宇认真的点了点头。
父亲笑了笑,又缓缓的说道:“其实,我最放心不下的……是瑾恒。我是等不到他……成人成才的那天了……你是好孩子……要成为家里的栋梁……好好将他……带大……”父亲的声音渐渐变得有些疲惫,瑾宇愧疚的握着父亲的手。他面前这个男人,深深的爱着他们母子的男人,在今天将这个家庭的责任托付给了他。
而他却还什么都不会,甚至连个“好孩子”都算不上。
他忽然觉得自己在他的面前是这么卑微,卑微到渺小。
“爸,对不起。我这次又没有考好。”瑾宇深深的埋着头,压低了的声音里满是愧疚与自责。
父亲虚弱的笑了笑,继续说:“你是聪明的孩子……你想考好的时候……就会考好了……”
瑾宇听着父亲的话,紧紧的闭上眼睛。
“瑾宇,你先出去吧……我和你妈说会儿话。”父亲依然微笑着。
瑾宇退出了病房。
在医生办公室里,瑾宇的母亲坐在主治医生的对面,瑾宇站在母亲的身后,手扶在母亲的肩上。她们都等待着医生陈述病情。
“肝硬化晚期,已经不可逆了。这本来不致命,大多数病人是死于各种并发症。比如静脉曲张、肝死亡。”医生认真的对瑾宇的母亲说着。
“医生…你一定要…救救他。”瑾宇的母亲捂着嘴,声音中带着哭腔。
医生的表情很沉静,他双手合握在胸前,继续说道:“目前已经不渗血了,可以先给他做胃部静脉套扎手术。两个月后体质恢复了,可以进行肝部搭桥,让血液绕过硬化的肝,这样胃部静脉曲张就会缓解,不那么容易破损出血了。”
瑾宇和母亲同时欣喜起来,互相望了望又问道:“你是说,有希望?”
“但是血液绕过硬化的肝后容易导致剩余的肝负荷过重,随时有肝死亡的可能,而且以后他只能卧床养病。最好的方法,就是肝移植,成功率90%。但是这个费用……”医生在这里顿了顿。
“多少?”瑾宇毫不犹豫的问。
“肝源、手术费、后期的排异费用等等加起来大概要一百万左右吧。如果负担不起的话,还是考虑前面的吧,只需要二十万左右,调养的好能多活好几年。”医生说完,等着他们的反应。
“肝移植。”瑾宇斩钉截铁的说。
“不行!”他母亲突然站了起来。瑾宇惊讶的望着她,家里的各种财产算下来应该有一百多万,他不明白母亲为何不同意。
“不行!你先出去。”瑾宇的母亲坚决的说。
“你不答应我不走。”这是父亲最后的希望,而母亲竟然拒绝的这样坚决,瑾宇心里非常生气,他甚至恍然间觉得她不爱父亲。
“我让你走你就走,你忘了你是怎么答应你父亲的了?”瑾宇的母亲气冲冲的对他喊道。
瑾宇直挺挺的站在母亲的面前,面容扭曲得异常难过。他不知道母亲为什么要这样做,但是他答应过父亲要听她的话。
他最终还是退出了医生办公室。
沉默的背影
冰凉的风静静的刮过冬日的校园,天空阴霾着沉寂的云朵。曾经茂密的灌木凋零了最后一片枯叶,只剩下光秃秃的枝干随着风摇摆不定。
王芯苒将双手藏在衣袋里,靠着花园的门廊站着。风吹过来的时候,她微微缩了缩头,眼睛却一动不动的望着前方的校门。
瑾宇走的时候什么话也没有留下,人突然就不见了,怎么也联系不上。
这已经是第三天了。
这些天她虽然不是一直站在这里,可是每天下午下课她都会过来等他。
“你饿不饿?”加菲坐在门廊的长凳上,望着芯苒落寞的背影问道,她们都没吃晚饭,加菲觉得现在她肚子咕噜咕噜的叫个不停。
芯苒依然没有一点反应的站在那里,过了好久方方才摇了摇头。
这些天的天空总是特别的阴霾,风总是特别的冷,她站在这里四肢冰凉。
“要不我去买点食物吧,这样不吃东西不好。”叶子起身,心疼的走到了芯苒面前说。
她眼里的芯苒本是个开朗如阳光般的女孩子,虽然有时候也可以安静得不说一句话,可是眸子从来都闪烁着星星般的光芒,眨巴眨巴的望着你。她甚至从来没有想过芯苒会如此沉默,要是别人这么告诉她,她打死也不会信。可是现在芯苒就这样沉默而忧伤的站在自己面前,一动不动,眼睛都不闪了。
加菲望着她俩沉默的对视着,又饿又难受,忙站了起来。
“我去吧,反正我自己是快受不了了。”加菲说完,也没等她俩答话便往学校的超市走去,其实她心里也在为芯苒担忧,以至于一路上都想着芯苒的事。她怎么也想不明白,那么大一个人怎么突然就失踪了。她们也问过瑾宇班里的同学,可是都说不知道,突然就回家了。
站了这么久芯苒也累了,叶子拉着芯苒在长凳上坐下,芯苒的头不由自主的靠在了叶子的肩上。
那天晚上下了自习,芯苒在二楼的楼梯口等了好久,都没有见到瑾宇出来,她一直以为瑾宇忙着在教室做作业,所也没有进去打扰他,可是等到教学楼最后一盏灯都熄灭了她才跑过去,然后发现瑾宇不见了。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当她望见空荡荡的教室里一个人也没有的时候,心中便由然而生一种说不出的难受和莫名其妙的担忧。
加菲抱着一堆零食跑了回来,寒冷的风吹得她歪歪扭扭的,芯苒望见她顶着寒风眯着眼睛露出了有些滑稽而诡异的笑容,然后手指向了校门的方向。
她忙不迭的回过头去,欣喜的望见瑾宇正伫立在校门口的广场上一动不动的望着她。
“瑾宇!”芯苒喊了一声,便一脸笑容的跑了过去,风扬起了她身后大大的红色帽子,她的眸子瞬间开朗了起来。
似乎这个冬日的严寒都在这一刻消失殆尽,而站在眼前的这个人将带来所有的温馨,化散她凝结在眸间的冰霜,温暖冰凉的风。
“你回来啦!”芯苒挂着开心的笑容停在他面前,眸眼间闪烁着星光。
其实她本想生气的责备一句,因为瑾宇离开的这些天就没有联系过她,一条短信都没有,而她自己给他打电话也没有接,后来甚至关机了。
可是当她望见瑾宇一动不动的站在广场上的时候,这样的想法瞬间就被遗弃掉了,那一刻她心中装着的只有开心和喜悦。
只是这样的心情在下一秒钟便被沉静的阴郁所覆盖,直到很多年后,还沉沉的压迫在她胸口上,让她每每想到,便如无法呼吸一般难过。
面前的瑾宇,一脸沉默的望着她,眼神空洞而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