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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后,穆家视四棱狮子头为传家至宝,不仅仅是因为它们确实已经成为穆家当之无愧的最值钱的东西,更是因为它们身上的灵气,那是祖祖辈辈积聚在它们之中的灵气!正如穆老临终时所言,握着它们就如同与祖辈们手拉着手,有祖辈们在冥冥中的保护,这世上还有什么可惧怕的吗?
经历了这次的被盗,穆家不敢再张扬,虽然依旧是一代一代的相传下去,但把玩四棱狮子头的时候都是悄无声息、小心翼翼,如呵护自己的眼睛般呵护着它们,在一次次的文盘中,把吾辈的智慧点点滴滴的融入到祖辈的灵气中,代代相传,永不停息。
岁月无情,转眼间就已经进入了二十世纪八十年代,终于有一天,四棱狮子头传承到了穆春江的手里,可是形势却是急转直下,经历了几百年风风雨雨依然安然无恙的四棱狮子头,它们的命运竟然在穆春江的手中变得风雨摇曳、危在旦夕……
正文 第二章 生意经
穆春江高中毕业的时候,还没有“扩招”一说,考大学依然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的严峻形势,为了能够给其他考生腾出一个上大学的名额以为社会减少一份不安定因素,穆春江决定放弃高考!真可谓是“我不下地狱谁下地狱?”因为穆春江知道,自己考了也没用,左右都是个落榜,还不如表现出高姿态,搏得学校老师的一悦——不参加考试就不会占用高考指标,学校的升学率也就会在无形中稍稍的提高一些。如此决定,除了穆春江的父母,校方和穆春江皆大欢喜,父母也管不了他,索性由着他去吧,于是穆春江在顺利的拿到高中毕业证后就成为了一个社会闲散人员,换个好听的名词,叫作“待业青年”。
也许是隔代遗传的缘故,原本早已经成为自食其力、辛勤更作、依靠自己的双手勤俭持家的穆家后代,却在穆春江的身上传承了祖辈八旗子弟游手好闲的秉性,这是不是一种“反祖现象”?不得而知。总之,穆春江对于待业生活出奇的适应,每日无所事事的东游西逛很是符合他的口味,唯一欠缺的就是口袋里的钱,他的品性不坏,明抢豪夺或是偷鸡摸狗的事他做不来,唯一的进项就是父母给的仨瓜俩枣少得可怜的零花钱,没有足够的“银两”当然也就不能象穆老先辈那样的挥金如土、逍遥自在了。这样闲散的日子过了一阵子,穆春江有点烦了,不是厌烦这种游手好闲的生活,而是因为囊中羞涩的缘故,很多自己想干的事、想玩的花样因为没有钱而无法触及,管父母要吧,他张不开嘴,毕竟已经是十八九岁的大小伙子,在家里吃闲饭就够丢人的了,要是再接长不短的张嘴要钱,那还不如找个地缝钻里边下蛆算了。于是穆春江决定找点正经事干,不为体现自我的社会价值,只为了多挣点钱,以用于自己想玩的花样。
翻阅报纸的时候,穆春江发现了“首都汽车公司招聘出租车驾驶员”的消息。出租车驾驶员在八十年代初期可是个新鲜事务,其热度绝不亚于现在的招收“空中小姐”,条件也相对苛刻,只有高中毕业才具有报名资格,而且视力要好,低于一点二的根本不予考虑。穆春江看着报纸心里发痒,真是天无绝人之路,虽说大学上不成,可是自己的条件当一名出租车驾驶员却是绰绰有余,两个报名条件自己均具备,和父母一商量,父母都是举双手赞成,这么个大小伙子天天游手好闲的终究不是个事儿,出租车司机总算也是个正经职业,于是第二天穆春江就跑到首汽公司排长队报了名。
穆春江的条件不错,如愿以偿的被首汽公司录取,一学就是两年,第一年学习汽车修理,第二年学习汽车驾驶,可谓是基本功异常扎实,不像现在的驾校,五十八小时拿本,上了车就成了马路杀手。穆春江分了一辆“皇冠”轿车,不是因为他表现好,而是首汽公司的第一批出租车就是一水的进口皇冠。开上出租车后,不仅兜里充实了许多,穆春江的生活也变得丰富多彩了,形形色色的乘客、天南地北的口音、口若悬河的调侃、五花八门的轶闻……总之,自打开始上班,穆春江明显觉得自己的见识宽广了许多。
车开了半年后,穆春江跟其他的“的哥”们一样,开出了点门道,一般的客人不爱拉,专捡机场、饭店的客人拉,因为他们一般都付“外汇兑换券”,虽说与人民币的兑换比例是一比一,但当时的很多紧俏商品都只能用外汇兑换券购买,反正那会也没有“拒载”一说,尽管敞开了拒。改革开放初期就是这个状态,当时的“的哥”也确确实实的牛了一把。
一日穆春江在机场拉了一个客人,一听口音就知道是广东人,那会卷着舌头的广东腔普通话很是流行,似乎只要张嘴是那个腔调的人就必定是一个有钱人,当年广东那地界被中央领导画了一个“圈”,不仅圈富了那里的父老相亲、圈高了他们的身价,同时也圈红了内地人的眼睛。
广东人上车后说道:“先生——,长城饭店啦——”
“好的啦——”穆春江学着广东腔回应道。
这一个拖着长音的“好的啦”引起了广东人极大的兴趣,他眨巴着小眼睛问穆春江:“先生——,听口音我们是老乡啦——,你怎么会在这里开出租车啦——”不知道广东人是真傻还是假傻,抑或是为了炫耀其广东人的身份,穆春江明显带着鹦鹉学舌般搞笑的回腔竟然被他认作是自己的老乡,穆春江被弄得哭笑不得,只得用普通话说道:“我不是广东人,我们首都出租行业有一条规定,哪个省份的客人上车,司机都要尽量用当地的口音为客人服务。”穆春江不拘苟笑,一本正经、刹有介是。
穆春江就是这样一个“侃爷”,和谁都不见外,上车就能侃一路,天南海北、天马行空的搞笑,而自己还能绷着不笑。广东人知道穆春江是在调侃,他也很健谈,于是两个人很快就聊得热火朝天,很是投机。
交谈中穆春江得知广东人的名字叫“吴俊”,在深圳做服装加工生意,自己有一个服装厂,五六十号人,百八十条“枪”(缝纫机),经常来北京洽谈业务,生意挺火,很多大单位都在他那里定制制服、工作服。虽然已经有了一定的经济实力,但是吴俊并不满足,他的眼光放得很是长远,已经开始联系国外客户,据他分析,国内的原材料和加工费比国外要低很多,所以市场前景应该是一片光明。
听着吴俊的生意经,穆春江不由得佩服起来,不停的感叹南方人就是比北方人有生意头脑,北方人腿着(走着)的时候,南方人已经开始骑驴了,照这样下去,北方人一辈子也追不上南方人。不过,穆春江对于吴俊“挣钱没够”的思想很是鄙视,依他看来,钱挣得差不多就得了,多少算够啊?要是换成自己,买卖运作正常,雇个可信的人替自己经营,自己坐在家里数钱,闲暇的时候玩玩自己想玩的东西,这才叫生活!吴俊这个有钱的“土老冒”根本就不懂得生活的真谛,以为钱越多生活就会越幸福,错了!其实有钱没钱都能幸福,就看自己是一个什么样的生活态度了……穆春江懒得跟吴俊说这些,说了估计他也听不懂,对牛弹琴,他就是一个职业商人,挣钱就是他生活的全部。
于是,穆春江听得多,说得少,一路上就听吴俊叨逼叨的没完没了,快把穆春江给烦死了,不过穆春江就这点好,遇到善谈的主儿,甭管爱听不爱听,他绝不打断人家的话,老老实实的甘做一名“五好”听众。聊天就是这样,有时候自己不说但表现出在认真的听对方说,就会达到最佳的聊天效果,如果两个人都抢着说,再遇上某个话题互相扳起了杠,那么交谈就只能是不欢而散了。
终于到了长城饭店,吴俊已经叨巴得口吐白沫、脸泛油光,他颇有一种意犹未进的感觉,恨不得路途能够再长一些,哪怕穆春江开着车围着北京城转上两圈都行。他满面笑容的从钱包里掏出几张外汇兑换券递给穆春江,嘴上叨叨着:“不用找啦——,跟你聊天真是很愉快的啦——,我们聊得很是投机的啦——”
穆春江心里想:投他妈什么机呀!我他妈拢共就没说上几句话!
不过嘴上还是很客气的说道:“我也是!以后有机会您再坐我的车,咱哥俩再好好聊聊!”
穆春江的话还真让吴俊动了念头,他想了想,“我看这样好啦,我在北京至少要呆上半个月,不如我包下你的车,你随便开个价好啦!”
穆春江一听,心中愉悦,包车,好事啊!谁不知道包车既省力又省油,挣得还多,在出租行业里包车是最肥的差事,谁不愿意包谁是傻子!就算是要天天忍受这个广东人的叨逼叨也算值了,谁跟钱有仇啊?于是穆春江按照公司的规矩给吴俊报了个价,吴俊欣然接受,两个人约好了时间,第二天一大早长城饭店停车场,不见不散。
穆春江拉着吴俊四九城的转了几天,吴俊谈下了几笔生意,而穆春江的脑袋也开了点壳,他是个聪明人,考不上大学并不代表他不聪明,实际上穆春江的脑子出奇的好使,只是没有用在正道上罢了。经过穆春江的揣摩,吴俊谈生意的过程和其中的玄机基本上是这样的:
首先,吴俊专程到客户的单位面谈,时间长短不定,但有一点是肯定的,要是吴俊精神抖擞、满面红光的从客户的单位出来,这说明生意谈成了,这种情况下,晚上必定有一顿饭局,地点当然都很高档,中餐的有“全聚德”、“东来顺”等老字号,西餐的有“马克希姆”、“莫斯科餐厅”。吴俊酒足饭饱,把客户单位赴宴的所有客人一一送走后,会专程送客户单位管事的领导回家(八十年代初期,各家单位的公车都很少,私家车就更别提了,那简直就是中国人的一个无法实现的梦想),上了穆春江的车后,吴俊借着酒劲,与管事领导称兄道弟,不停的致谢,然后会把一个超大超鼓的信封塞给他,管事领导假意推辞一两下,然后就美滋滋的把大信封塞进自己的口兜里……这一切都逃不过穆春江的火眼金睛,他边开车边从后视镜里看得一清二楚,不用问,那个信封里肯定是厚厚的一沓钱,他知道这才是吴俊生意红火的“秘诀”,他的客户大多都是国有单位,订谁家的工作服都是订,要给当然就给“会办事”的老板了……这是一种顺利的情况。
凡事都不会一帆风顺,做生意也一样,所以还存在着另一种情况。吴俊从客户单位出来的时候,灰头土脸、神色黯淡,这说明他遇到了阻力,生意没有顺利谈成。这种情况下,吴俊会让穆春江开车带自己直接去某家大商场,大包小包的采购一大堆,滋补品、洋酒、名烟……什么类型的东西都有,而且都是价格不菲。晚上,吴俊让穆春江送自己去某个小区,然后拎着这一大堆东西,进入某个楼门,穆春江估计,除了这堆东西,吴俊肯定还准备了一个大信封!当吴俊把这堆东西送出去,空着手回来的时候,又是精神抖擞、满面红光,穆春江知道,丫挺的生意肯定又谈成了!
这就是穆春江摸索出来的吴俊这厮的“生意经”。
几天来的所见所闻让穆春江看清楚了社会丑陋的一面,穆春江“很生气,后果很严重!”最让穆春江感到气愤的是,他就没见着吴俊不空着手,而是把那一大堆东西又拎回来的时候!他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