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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玄羲拍了拍桑玥的粉肩,以作安慰状,神情从一个悲悯的爱情故事中渐渐剥离,染了一分愤色:“说起碧洛,那可真是我南越人人得而诛之的妖女!她派人刺杀慕容太子和曦王殿下,三人打斗途中,她丧心病狂地拉过一个七岁的小女儿作挡箭牌,适才激起了民愤,导致身首异处,可以说,她死在百姓的手中,完全是咎由自取!慕容歆和碧洛的事,我二妹根本毫不知情!这两个人,从哪儿探听的小道消息并将之歪曲,用来危言耸听,惑乱朝纲?”
桑玥笑够了,直起身子,抚平桑玄羲胳膊上的褶皱,神色一肃:“丽妃娘娘,这两个人是你准备的吧?污蔑之词,是你教的吧?”
“我……不……我毫不知情……我是被利用的……”萧丽妃脸色惨白,没有丝毫血色。
桑玥不理会她,从乔女官的手中拿过那本错误百出的佛经,吩咐宫女打来一盆干净的水,看向陆德妃:“德妃娘娘,你说这本佛经是我在华阳夫人宴会那晚抄写的吧?”
陆德妃不明所以,笑得有些讪讪:“是。”
桑玥问向南宫氏:“大舅母,你还记得那晚我给你剥了几个虾?”
南宫氏愕然了一瞬,掰着指头数了数:“你们都不爱吃虾,那一盘红色的龙虾你都剥给我吃了,具体多少我不记得。”
桑玥笑了笑,又看向冷华:“冷大人,你可还记得当晚的虾是何种做法?”
冷华思付了片刻,道:“油焖。”
“剥虾手上会沾油,所以一般这种活儿都由下人来做,我为了表达对大舅母的一片孝心,于是乎亲力亲为,剥了那么多油闷大虾,十指定油渍斑斑,尽管用帕子擦拭了好几回,但终究未曾用皂角冲洗,所以抄写佛经时,我的指尖或多或少残留了一些油渍,为了方便翻页,书桌上放了湿软的帕子,我每翻动一页,都先沾湿手指,试问,如此做法,油渍怎会不残留在书页上?”
语毕,桑玥把佛经扔进了水中,尔后把盆子放到了夕阳余晖敞亮的门口,“劳烦瑶兮公主做个见证,若水里飘出五彩斑斓的丝丝光晕,证明其含有油污,那这本佛经便是出自我手。”
“呀!”瑶兮公主这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家伙,难掩兴奋,一蹦一跳地跑到门口,蹲下身,注视了良久,还探出纤手拨弄了一阵,眨巴着忽闪忽闪的眼,“没有哦!陆德妃,原来真是你在陷害桑玥啊!”
桑玥用帕子帮瑶兮公主擦干手,语气平和道:“瑶兮公主,德妃娘娘不仅要害我,还利用了你,若我猜的没错,就是德妃娘娘身边的人告诉你我懂梵文,能一心二用,天下无敌的吧?不管谁输谁赢,她一定会借故给皇上送去,那一滴水也一定会不偏不倚地落在我的佛经上,从而换上她早已准备好的‘赃物’,以此来陷害我。然后,再让萧丽妃利用你天真无邪的好奇心,引那冒充裘冬梅和我堂妹的人出来,最后么,自然是从我的鞋底搜出她早早买通人放进去的小像和生辰八字!”
姚馨予的心跐溜一颤,面向李萱:“你出卖我?那鞋子是你亲手做的,你让我今早务必送给玥儿换上的!”
桑玥按住姚馨予的手,温和地笑道:“你误会了,萱儿是无辜的,她假意被收买,其实早就告诉了我德妃娘娘的计策,所以我才能将婶娘和哥哥以探望远房亲戚的名义悄悄地请来大周,今天,我之所以能够洗脱冤屈,揭穿德妃娘娘的伪善面貌,萱儿功不可没。”
李萱的身子陡然一晃,嘴唇和脸色苍白得如同抹了层灰面,姚馨予如释重负,歉疚地笑道:“我误会你了,萱儿,你别怪我。”
李萱颤抖地支支吾吾:“怎……怎……怎么会?我们……是一家人。”
桑玥走近李萱,抬手摸了摸她鬓角的冷汗,笑得如春阳般温暖:“是啊,我们一家人,所以表妹怎么待我,我自然双倍回报表妹。表妹别怕,你帮了我,我自然会保护你,别担心德妃娘娘会找你寻仇。”
李萱双腿一软,幸而桑玥扶住了她,桑玥的笑弧扩大:“表妹,我不过是说了几句话,你就感动成这个样子,待会儿我可是给你备了份大大的谢礼,你不得激动得晕过去?”
姚俊明和姚晟互视一眼,从彼此的眼神中读取了对方的心思,姚俊明拱手一福:“皇上!大家都知道,桑玥是我们姚家好不容易寻回的亲人,她在我们每个人的心里都占据了举足轻重的地位,若桑玥不幸离世,我们姚家极有可能从此一蹶不振,陆德妃为了对付姚家人,连这种下三滥的手段都使,此人,真真是阴毒至极!”
姚晟打算说服李萱亲口承认被陆德妃收买的过程,谁料被桑玥扯了扯袖子,他吸了一口气,微愣,合上了话匣子。
云傲狠狠地捶了捶扶手,只听“嘭”的一声,半边鎏金椅已碎成了粉末。
瑶兮公主静心一思考,许多事在脑海中豁然开朗了,她愠怒地望向陆德妃,随手操起一个酒杯砸了过去:“贱人!”
尔后,风驰电掣般冲上了台阶,揪住陆德妃的发髻,使劲儿地拔毛!使劲儿地扇脸!使劲儿地掐嘴皮子!
陆家人欲要阻止,奈何云傲冰冷的眸光一扫,个个魂飞魄散,咽下口水,如泥塑般紧紧地贴在了座椅上。
“贱人!你敢利用本公主!本公主很好糊弄么?本公主生平最讨厌被人当猴耍,你陆鸣心是第一个!你找死!找死!我成全你!”
瑶兮公主撒起泼来,那跟野兽简直没有区别,不多时,陆德妃的发髻已蓬乱如鸟巢,双颊狼狈似蜂窝,锦绣宫装褴褛若布条,瑶兮公主打累了,气喘吁吁,恶狠狠地瞪了泣不成声的陆德妃半响。
瞪得陆德妃六神无主,她才深吸几口气,悠悠转身,面向众人时抬手摸了摸绯红的脸颊,嫣然一笑,再次恢复华贵高雅的公主之态,仿若刚刚那撒泼的一幕并未真的存在过。
众人尚未从她如此迅猛的转变中回过神,她已转身看向云傲,两眼一红,委屈地呜咽道:“皇兄,我手疼。”
郭奇捂住胸口,好想吐……
当大家都被瑶兮公主夺去了目光时,云阳的一双凤眸却片刻不曾离过桑玥,这个女人,当真很有意思。
桑玥只觉得瑶兮公主貌似有些不太正常,不过,大家不说,她便也不问。
云傲放任瑶兮公主的野蛮行径,不过是在采用“外重内轻”的策略,拂了陆德妃的颜面,却不会再有实质性的惩罚了,毕竟不看僧面看佛面,陆德妃是云澈的母妃呢!云澈也正是明白他父皇的用心,所以隐忍着没帮陆德妃求情。呵,原本她就没指望陆德妃会死在这种情况下,一切,才进行了一半而已。
回头,望向逐渐消失在地平线的夕阳,嘴角一勾,时机差不多了。
姚俊明正色道:“皇上,微臣请求,严惩陆德妃和萧丽妃!”
萧丽妃浑身一颤:“我是无辜的!裘冬梅,不,这个妇人刚刚承认了她是故意骗取我的信任,我毫不知情!我真的不知道!”
“杀了那两个赝品!”瑶兮公主不耐烦地道。
桑玥给荀义朗打了个手势,荀义朗起身,道:“若桑玥冤死在皇上的手中,皇上一则寒了姚家的心,二则,破坏了跟南越好不容易修好的关系,这让精忠报国、力退胡人的姚将军在九泉之下如何安息?如此严密的计划,背后一定有一双诡异的大手在操纵,那个人才是我大周真正的祸害!皇上,不如把这两名女子交由刑部审问,让刑部竭力逼其供出幕后主使。”
云傲大掌一挥:“押下去!由刑部尚书亲自审问!”
“微臣领旨!”高尚书起身一福,随着御林军一道将裘冬梅和桑飞燕押往了刑部。
就在气氛一度凝滞到了众人几乎无法呼吸的状态时,门外响起了太监的惊惊慌慌的通传声:“启禀皇上,大事不妙啊!阙氿宫的嫔妃们闹起来了,打伤了守门的宫女和太监,溜……溜不见了!”
阙氿宫是关押先帝妃嫔和先先帝妃嫔的一座大型冷宫,里面的人因长久不与外界接触,又常常遭受凌辱,多精神失常,她们要是躲在哪个旮旯里或者闯入什么重要之地,保不准会惹出什么祸端。
云傲哪里还有举办宴会的心情,叹了口气,遣散了所有官员,并吩咐把陆德妃和萧丽妃暂时禁足于各自的寝宫,待裘冬梅和桑飞燕供出幕后主使再行裁夺。
众人纷纷离席,往着宫门口的方向而去。
在大殿门口,桑玥故意放慢了脚步,和远远落在后面的云阳来了个“巧遇。”
这回,她故技重施,他再次英雄救美。
他掂了掂沉重的袖子,笑如美玉般温暖迷人:“这次,又给我塞了什么?”
“扳倒德妃的证据。”
“你以为我会像云澈那样傻乎乎地被你利用?”他真是好奇,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人?先是和云澈联手对付他,现在又打算借他的手打击云澈,她以为云家的皇子都是傻子?
桑玥笑了笑:“二皇子还是把莫德的死算在了我的头上?长平公主陷害我在先,我不过是小小地反击一下,把金钗交给了大皇子而已,至于大皇子要构陷你身边的谁,可就不是我能左右的了。”
云阳不知为何,在她面前似乎很难伪装自己,他努力挤出一个温和的笑:“我就算要下手,也不要跟你这种反复无常的小人联手。”
桑玥并不气恼,眉梢微挑:“哦?是吗?随你。”
“你不怕……”我反咬你一口?
桑玥咯咯一笑,这副纯真可远非瑶兮公主可比,就如同一个摇曳在春柳下的风铃,万般姿态皆可爱俏皮,云阳不禁愣神之际,她含了一分戏谑的声音飘然入耳:“东西在你身上,我马上就要去告密了,在我碰到皇上之前,你赶紧想法子处理掉吧!”
说着,脚底生风,疾步离去。
云阳一掌劈向她,子归身形一晃,挡下了云阳的攻击,同一时刻,软剑出鞘,抵上了云阳的脖子。
桑玥才不管身后的打斗,欢喜鼓舞地开始四处搜寻云傲的身影,其实云阳并非打不过子归,但他装平庸二十年,岂会如此轻易地暴露自己的实力?
果不其然,云阳转身,朝着相反的方向走去。
“二皇子,古太贵妃冲进德妃娘娘的寝宫了,打伤了好多宫女,皇上此刻正赶往昭翠宫!”一名宫人从树林里窜出,对着云阳低声禀报道。
古太贵妃是先先帝的一位宠妃,按照血缘关系来算,是云傲祖母的亲妹妹,若说阙氿宫里是否住了些特殊的人,她便是其中一位。她虽疯症几十年,但衣食住行上云傲刻意关照过,因此她单独居住了一个敞亮的寝殿,每日会由专门的宫人领着到附近的花园里散心。因此,阙氿宫的太监宫女们可是把她当神一样供着,不然,也不会让她有机可乘捅了这么大一个篓子。
云傲一行人神色匆匆地赶到昭翠宫时,古太贵妃正在前院翩然起舞,她身上穿的,赫然是皇后行册封礼时的翟衣!
“唔!唔!本宫美不美啊?”鹤发童颜的古太贵妃在墨蓝色翟衣的包裹下显得精神奕奕,气色红润,尽管已年近六旬,她的舞姿依旧婉转优美,不多时,她的发髻散开,雪白的银丝在悄然降临的夜幕中晃出了夺目的色彩。
云傲的眸子里怒火升腾,带着千军万马尘土扬的肃杀之气,一字一顿地敲入众人的耳朵:“谁给太贵妃这套衣衫的?”
服侍古太贵妃的宫女跪伏在地,瑟缩道:“启禀皇上,这套衣衫,是太贵妃娘娘从德妃娘娘的卧房翻出来的!太贵妃娘娘觉得好看,就穿上了!”
闻讯赶来的云澈遽然一震,怎么可能?她的母妃……怎么可能做出这种大逆不道的事?她应该明白,皇后这个位子,后宫所有的女人都坐不上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