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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我当时就在那里,但我没阻止你,我也是凶手!玥儿那么可怜,好不容易跟生父团聚,我却生生剥夺了她的幸福……”
听到这里时,他的心里遽然掉入了一块寒冰,凉意侵染了他的五脏六腑,继而蔓过四肢百骸,令他如坠冰窖,甚至,有种毛骨悚然的惧意。在华清宫的刑房,除了云傲、他和香凝,再无三人,香凝口中的妹妹,这个声音不太友善的女子难不成……会隐身术?
女子愤恨的声音响起:“那你想怎么办?把命陪给他吗?别忘了,云傲杀了我们的孩子!他该死!”
我们的孩子?他当时吓得手脚一阵发冷。
冷香凝哭得更凶了:“是我有错在先,我名义上是皇后,却有了别人的孩子,他作为皇帝,没杀我已是仁至义尽了。”
“你真是蠢!愚昧!正因为他是皇帝,就更不能枉顾大周律法了!在大周,孕妇是不承担任何刑罚的,纵然你是皇后,纵然你私通了臣子,但孩子是无辜的,事实证明,还好我动手了,他该死!他居然在梨花酿里放堕胎药!他简直禽兽不如!”
“别说了,你别说了,我好难受。”
“荀义朗为你付出了那么多,你看不到吗?他有多爱你,你不明白吗?你忧思过重,拖垮了身子,连给他绵延子嗣都不行!你要是一直这么下去,别怪我翻脸不认人,杀了你,让你去地狱陪我们的孩子!”
他再也无法保持冷静了,一脚踹开了门,但当他穿过外间,打了帘子走入内屋时,看到的,只有孤零零坐在梳妆台前泪流满面的冷香凝。
他握住她的手,擦了她脸上的泪,问道:“香凝,刚刚跟你说话的人是谁?”
冷香凝一怔:“你……你都听到了?”
他点点头,担忧地道:“她是你的哪个妹妹?居然这么狠毒,要杀你?”
“我……她……她……”
他轻拍着她的背,柔声道:“让我见见她,好不好?我来跟她谈,让她别伤害你。”事实上,他当时想的是,直接杀了她的妹妹,免得她会对她造成威胁。
冷香凝吸了吸鼻子,迟疑了片刻,道:“我得先问问她,如果她同意的话,我就安排你们见面。”
一天后,他如期见到了那个神秘的妹妹。
但当他看清妹妹的容貌时,完全呆怔了!
“你……你怎么会……”
她灿灿一笑:“怎么会跟姐姐长得一模一样,是吗?”
他不记得冷香凝有个双生胎姐妹,但若非双生胎又怎么会这般相似?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她走到他身旁,探出手欲抱住他,他后退一步避开:“请自重!我是你姐夫!”
她笑了,笑得前俯后仰,带着一种比日晖更绚烂的色泽,比春花更动人的娇艳,直直落进他诧异的眼,令他出现了一瞬的恍惚。
她又道:“姐夫?昨晚在床上你疼我时,可不是这么自称的!”
床……床上?
他懵了,昨晚他一直和香凝在一起,什么时候跟她共赴**了?
她到底不是青楼女子,开开玩笑适可而止,便不再“挤兑”他了,她在凳子上坐好,倒了一杯茶,边喝边收起了唇角的笑容,“这么说吧,我就是姐姐,姐姐就是我,因为姐姐制造了我,所以我才叫她姐姐,但其实,我比她更懂事、更坚强,在南越普陀寺被囚禁的日子,她自杀了许多回,每次都是我及时出现救了她,不,确切地说,救了我们共同的身体。”
他一头雾水,他自问胆子极大,但此时竟出现面对千军万马都不曾有过的恶寒和惊悚。他无法理解对方的话,也无法接受香凝多次自杀的状况。他就那么呆呆地望着她,示意她说下去。
她心疼地看了他一眼,叹道:“你不要怕我,我和姐姐一样,都很爱你。”
他目瞪口呆:“那……按照你的说法,香凝是什么时候创造你的?”
她垂眸,掩住暗淡的波光:“被苍鹤掳走,在冰冷的密室量了身子之后,可惜的是,她在制造我的过程中服用了失魂汤,这导致我极不稳定,只有在生死关头才会出现。”
他似懂非懂,道:“现在呢?”
她浅笑道:“现在的情况又有所不同,她太过自责和虚弱,能够掌控身体的能力大幅下降,只要我愿意,随时都能出来。”
他的手指微微颤抖,她扫了一眼,笑道:“你别害怕啊,我是香凝,即便姐姐死了,我也会好好地爱你的。”
那一刻,他感受到了她的杀心。她想杀了善良的香凝,从此完完全全地占据这个身体。
于是他找到了灵慧,把香凝的异状告诉了他。和灵慧仔细商议之后,他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凭心而论,善良的香凝也好,邪恶的香凝也罢,他都爱。但如果非要二者选其一,他自然会保最原始的那一个。
“荀义朗,你想什么呢?我叫你,你怎么不理我?”
怀中一暖,荀义朗的思绪被打断,他看向怀里大汗淋漓的美丽妻子,拿出丝帕擦了她红彤彤的脸颊和白皙的脖颈,柔柔地宠溺道:“香凝饿了没有?我做饭给你吃。”
冷香凝眨巴着比孩童更无辜纯真的眼眸:“饿了,我想吃牛柳和肉肉。”
“娘亲,你还要吃青菜的。”小荀荀整一副“小大人”的样子。
冷香凝的脸色一沉,鼻子哼哼道:“不吃!”
小荀荀“哦”了一声,耸耸肩膀:“好吧,那我再也不陪你玩了。”
冷香凝闻言就是一愣,赶紧拉过他软软的小手,笑呵呵地道:“吃,娘亲吃三口。”
小荀荀踮起脚尖,摸了摸她的脸:“娘亲真乖,明天我陪你躲猫猫。”
从花园到居所,足有两刻钟的路程,荀义朗看了看一脸倦意的冷香凝,又看了看浑身疲惫的儿子,正欲开口,小荀荀笑道:“娘亲累了,爹爹背娘亲回去。”
荀义朗欣慰一笑,背上冷香凝,牵住两岁儿子的小手,一步一步往回往。
“累吗?”背后传来均匀的呼吸,他心知妻子已经熟睡,于是关切地问向儿子。
“不累。”小荀荀的双腿隐隐有些打颤。
荀义朗不动声色地将真气输入儿子的体力,“记不记得爹爹跟你说过的话?”
小荀荀的眉宇间浮现起一抹郑重的色彩,唇角的笑意透着无尽的憧憬和坚定:“记得,要一辈子爱护娘亲,效忠陛下,亲厚哥哥姐姐,振兴荀家。”
荀义朗微微一笑,此时,忽觉人生圆满。
夕阳西下,一家三口,大手牵小手,走出一世天伦,走出一生喜乐。
------题外话------
下一个是裴浩然前世的番外。
有没有人要看三更的?
番外十六(全剧终)
狂风大作,电闪雷鸣,床棂子被刮得呼呼作响,冷风乘隙而入,吹着坐于梳妆台前愣愣发呆的美丽女子。
是的,她真的很美,哪怕有过了生养,肤色依旧白皙无暇,宛若天山瑞雪,一双黛眉似天际初开的最后一抹夜澜,带着朦胧的雾色,轻轻凌驾于波光潋滟的翦瞳之上,这容颜,立刻便如梦如幻了。
这人,不是桑柔,是谁?
但纵然容颜绝美,她的脸上却毫无笑意,她沉声问向西红:“大人呢?”
西红福着身子,恭敬地答道:“回小姐的话,大人去夫人的陵墓了。”
哐啷!
桑柔操起一个花瓶摔在了地上,瓷器碎裂,一如她此时的心,“那个女人死了多久了?啊?他怎么还是忘不了她?难道他发现破绽了?”
西红吓得身子一僵:“应该……应该没发现。”
桑柔掐了一朵盆栽里的兰花,在掌心揉碎,她一直都知道的,裴浩然设计娶她不过是看重了她背后丞相府的势力,他心里,爱的从来都是桑玥那个贱人!他对她好,统统是做给丞相府和定国公府看的!
她自问容貌、身份,每一样都高出桑玥太多,但为什么,她就是得不到丈夫的心?如果早知道她不成靖王妃,兜兜转转最后还是嫁给了裴浩然,她当初说什么也不会同意母亲陷害裴浩然和桑玥,害得桑玥为大、她为小!
好在裴浩然生性多疑,最讨厌的就是别人背叛她,尤其对方还是他这辈子好不容易下定决心要去信任的人,她吹了一些耳旁风,再找人演了几出戏,立即就让裴浩然亲手杀了桑玥。
她冷冷一笑:“准备马车,我也去看看妹妹的陵墓到底奢华成了什么样子,那是有人间绝色还是玉露琼浆?怎生勾得相公乐不思蜀了?”
西红看了看窗纸上婆娑的树影,“小姐,今晚风大又有雷电,可能会下雨,我们……改天再去吧。”
啪!
桑柔一巴掌甩了过去,“越来越没规矩,我是主子还是你是主子?让你备车,你听见了没有?”
“是!是!奴婢这就去办!”西红捂着红肿发胀的脸,弓着身子退出了房间。
……
城郊一处密林的旁边,往东行进二里,便得见一个壮观的半圆形陵墓,自苍穹俯瞰,宛若一轮皎洁皓月镶嵌在了地表,徐徐散发着不属于喧嚣尘世的朗朗清辉。
陵墓内,走下汉白玉台阶,可见主墓穴淑明开阔,上百颗夜明珠将这静谧的空间照得宛若白昼。
正中央,一个水晶棺内躺着一名红衣华服女子。她的姿容不算艳丽,但灵秀清雅,仿佛熟睡了一般,神色很是安详。
在她身边,裴浩然坐在凳子上,握住她的手,眼底写满了深深的眷恋和懊悔。
是的,他后悔了。
他亲手杀死了一个用生命爱着他的女人。
从被遗弃的那一刻开始,他就对这个世界所谓的“信任”和“情爱”绝望了,在他心里,人性是自私的、贪婪的、复杂的,他的养父母也好,他的亲姑姑也罢,哪个对他没有半点儿利用?就连远在大周的父亲,若非想争夺家主之位,会愿意寻回他?
但眼前这个芳魂早逝的女人,用尽一颗真心无怨无悔地爱了他五年,为什么……为什么他不能多给她一点信任?
在他身旁,是一袭青衫的苍鹤。
苍鹤拍了拍他的肩膀,叹道:“节哀。”
裴浩然的眼泪不受控制地滑落双颊:“师父,你帮我一次。”
“做什么?”
“救她。”
“她死了太久,魂魄已经散了,我不是神仙,救不了。”
“你不是能逆天改命吗?你让让重生,重生到一切都没开始的时候,行不行?”
“浩然,我知道你很伤心,但天地万物皆有它的法则,逆天改命是要付出生命代价的……”
裴浩然将她毫无体温的小手合握掌心,贴在唇边,他自问不是个君子,那些善良、大度、忠孝的特质在他骨子里几乎没有,他睚眦必报、阴沉多疑,为什么偏爱白色衣衫?因为他想用白衣遮掩他内心的黑暗。
他从未想过自己会真的那么去在乎一个人。
这种感觉很玄乎,玄乎到连他自己都难以置信,她用一双柔弱的手掌拨开他心底的阴霾,在他灵魂深处种了一米阳光,失去桑玥,他仿佛失去了一整个世界。试问世间,还会有谁这么无私地爱他?
他亲吻着她的手心,深吸一口气,做了个决定:“把我的命给她,让她重生。”
苍鹤语重心长道:“重生不同于借尸还魂,这简直是天理不容,你下辈子的寿命和运势都会受影响,因为是她的重生,她的记忆不会消失,你的却没了,她若恨你的话,你们很难在一起。”
裴浩然的神色一暗,犹豫了片刻,阖上眸子:“恨就恨吧,她恨我是应该的。”
“既然你决心已下,我也不好再勉强什么。”苍鹤又是一叹:“牵根姻缘线倒也不是没有法子,不过这是书上记载的,没人试过,不知道灵不灵验。”
“大人,二夫人出府往陵墓的方向来了。”台阶上,一名黑衣人禀报道。
裴浩然的眼底闪过一道厉芒:“她终于出门了,好,来得好!按计划行事!”
从裴府到这座陵墓,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