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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耀恣意道:“花落谁家,各凭本事。”
各凭本事?慕容拓心里默念这四个字,清澈无瑕的眸子里闪过一丝狡黠,是的了,各凭本事!
桑玥回了棠梨院,又做了一会儿刺绣,眼睛有些发酸,才让钟妈妈和莲珠放好热水,舒舒服服泡了个澡,穿上白色亵衣,坐在梳妆台前,由莲珠用帕子擦着她的湿发。
“小姐,方才三小姐来过了。奴婢瞧她最近挺可怜,因着六姨娘的事,府里好多人都不待见她院子里的下人,膳房的伙食是一扣再扣,她自己又觉得很愧对你,绣了个香囊送过来,说代六姨娘向你道歉。”
桑玥看着镜子里的模样,道:“你把六姨娘的解药给她了没?”
莲珠点点头:“给了,奴婢嘱咐三小姐别让任何人知道,怕让人从中做手脚。”
“那她绣的荷包呢?给我看看。”
“是。”莲珠从矮柜里取出一个橘红色的荷包,上面绣了几朵黄灿灿的海棠和吐蕊的白梨花,颜色鲜艳、做工精细,想来是花了许多心思的。
桑玥拿在手里翻来覆去看了看,道:“她倒是有心了,你去歇着吧,明天要早起。”
“头发还没擦干呢,小姐。”
桑玥从莲珠手中接过帕子,清冷的眸光扫过窗外斑驳的树影,道:“我有些饿,你下去熬点红枣羹。”
“好吧,不过熬红枣粥比较慢,小姐先将就着用几块糕点。”说完,莲珠掀了帘子出去。
桑玥拿了件披风罩在身上,“出来吧!”
一道墨色身影跃窗而入,落在桑玥的身后,从铜镜中可见那双清澈如小溪的眸子,此刻熠熠跳动着灼热的锋芒。
桑玥整个人儿窝在八答晕披风内,显得娇小可人。刚出浴的她,肌肤白皙得近乎透明,莹润水嫩,慕容拓不敢伸手去碰,生怕一碰就破了。
桑玥移开视线,看向盒子里琳琅满目的首饰,道:“你还来做什么?”
慕容拓轻咳一声,双手插抱胸前,鼻子哼哼道:“我来看我的小慕儿。”
桑玥拉开抽屉,拿出一个锦盒,又抱起脚边酣眠的小慕儿,起身行至慕容拓的面前,举眸望进他黑宝石般璀璨的眼,道:“小慕儿再大一些,就该咬人了,你还是带回去自己养。”
慕容拓的睫毛长时眨了眨,深吸一口气,剑眉紧蹙,忽然上前将桑玥拥入怀中,桑玥的手一抖,盒子和小慕儿掉在了地上,小慕儿哼了一声,爬到绣凳旁继续酣眠。
巨大的动静惊扰了门口的钟妈妈,她忙打了帘子进来,却见桑玥和一名男子抱在了一起,心中大惊!但看清了那名男子的样貌后,眼眸里闪过一丝复杂之色,悄然退了出去。
“慕容拓,你是想棠梨院所有人都知道我被你轻薄了吗?”桑玥边说边要推开他,他却抱得更紧了,“你放手!”
“不放!我就不放!”慕容拓现在火着呢,一想到桑玥小时候和慕容耀那么要好,他就气得鼻子冒烟!
桑玥发现自己越是挣扎,慕容拓就抱得越紧,她的脸已经整个儿贴在了他的胸膛,能清晰听见他苍劲有力的心跳,不难推测此刻的他有多么紧张。
“大少爷!这么晚又下这么大的雨,您怎么过来了?”
钟妈妈刻意放大的音量像一声平地惊雷在桑玥和慕容拓的脑海里炸响。慕容拓暗自诽谤,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无耻了一回,这么快就被打断了!二人互视一眼,心下了然,八成是慕容耀将桑玄夜叫过来,好阻止慕容拓和桑玥单独见面的。
“玥儿,我找你有点事。”桑玄夜不管不顾,绕过钟妈妈就要进去,钟妈妈一步拦在他面前,笑道:“大少爷,二小姐已经歇下了,要不您明日再来吧。”
桑玄夜这回却偏不给钟妈妈面子,避过钟妈妈推门而入,尔后掀开帘子步入卧房,发现里面果真熄了灯,他的脚步慢了些。他先是在耳房看了看,又在浴室瞧了瞧,确定空无一人,又朝着屏风走去。
眼看他就要绕过屏风,钟妈妈扬声句:“大少爷,有什么话,您就在屏风外面说吧,二小姐如今大了,衣冠不整的样子被人看见总是不好。”
此时,桑玥好像从熟睡中被吵醒似的,慵懒的声音响起:“钟妈妈,是大哥来了吗?呵——”一个大大的呵欠,“那你进来服侍我更衣吧,呵——”又一个大大的呵欠。
慕容拓躺在她身侧,差点憋不住要笑出声来,臭丫头,真能装!
桑玥碰到了慕容拓因极力隐忍而抖动的肩膀,脸色一沉,不着痕迹地踢了他一脚。他吃痛,就势将胳膊搭在了她的纤腰上。
桑玥身子一僵,他……他还抱上瘾了不成?
钟妈妈笑道:“好,奴婢这就来。”她看向桑玄夜,“大少爷,这闺阁女子穿戴起来少说也得半个时辰。您去外屋坐会儿,奴婢给您泡杯茶。”
桑玄夜摆摆手:“不用了,我说几句话就走。”
他又向前迈了一步,桑玥大惊,将慕容拓的头按进了被子里。桑玄夜探出半截身子往床上瞧了瞧,借着零星的夜色,他看到桑玥的确是歇下了,这才后退几步,恰好钟妈妈搬来一个凳子,他就坐下了。
钟妈妈转过身抹了把汗,尽量平静道:“大少爷,灯油没了,这……”
桑玄夜倒是挺喜欢这样的氛围,他微微一笑:“不碍事,我与玥儿聊会儿天,你退下吧。”
想着每次都没桑玥整那么惨,慕容拓心有不甘,好不容易来了个捉弄她的机会,他可不会放过!桑玥侧卧背对着他。他坏坏一笑,用手指在桑玥的背上写着:“臭丫头,你对我不无感觉吧?”
“玥儿,你昨天去了哪里?好像回来得很晚。”
“哦,昨天去了贵叔的铺子,帮他算账、点货,所以晚了些。”桑玥一边要应付慕容拓的恶作剧,一边要勉力挤出慵懒的声音回答桑玄夜的问题,这脸色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桑玄夜以为是在拖延时间,令慕容拓知难而退,结果弄巧成拙,让慕容拓无路可退!
慕容拓明显感觉到桑玥很怕痒,他玩心大起,又写了句:“第一次见我你就亲我,对我一见钟情吧?”
桑玥真想一刀杀了他!偏这时桑玄夜又问:“上次我跟你说过别再一个人出门,我会陪你,你怎么不听?”
桑玥反过胳膊,一把捉住慕容拓写写画画的手,谁料慕容拓大掌一转,将她的手握了进去。
慕——容——拓!
“玥儿,你睡了?怎么不说话?”
“哦!我的确有些困了,呵——下次,我出门会告诉大哥的,不会再让大哥担心。大哥,时辰不早了,你,呵——快去歇着吧。”最后几个字几乎是用鼻子发音的,仿佛困到极点,半个字也讲不出了。
桑玄夜心有不忍,不再出声打扰,但并未就此离去,大约静坐了半个时辰,想着靖王殿下吩咐的事已办妥,遂轻轻起身,不着痕迹地离开了棠梨院。
桑玄夜一走,桑玥就掀了被子,将慕容拓一脚踹下地。
“慕容拓,从前你总说我无耻,现在你看看,无耻的到底是谁?以前是我看走眼了吗?没发现你竟是这么个无赖!我警告你,以后别再来烦我!”冷声说完,桑玥复又躺下,拉过被子盖上,再不理他。
慕容拓先是一愣,半响回不过神,指尖仿佛还残留着她的温软触感和香气。良久,他嘴角一勾,无赖?好像做个无赖也不错!
翌日,天空放晴,到处都是湿润的泥土花香的清韵。
福寿院内,高朋满座。
滕氏穿着一件褐色对襟背子,内衬宽松的藕色罗裙,银丝被挽成一个单髻,用镶翡翠金簪固定于脑后。服用了灵慧大师的药后,滕氏的后遗症减轻了许多,起码这说话是利索了。
左下首处依次是丞相府的长媳孙氏、二媳妇萧氏、韩天轶、桑柔和韩天宇。
萧氏穿了一件金丝白纹昙花雨丝锦裙,华贵大方,气场隐隐有盖过孙氏之势。其实这很正常,量谁的女儿做了那种事,都会有些抬不起头。更何况,萧氏膝下还有个天才儿子韩天宇。原先韩天宇曾立志做一名大儒,永不出仕。最近也不怎的,突然与韩丞言明长大后要入朝为官,韩丞相激动不已,每日都亲自挪出半个时辰教导他朝堂之事。如此,二房的地位又往上提了不少。
这不,桑柔说大夫人病重,恰逢罗氏身子有些不爽,无法亲自来探望,若按着以前,只会让长房的人过来,今日却让萧氏带了韩天宇一并前往。孙氏心里就越发慌张,看二房的眼神也就越发冷冽了。
萧氏对孙氏的眼神浑然不在意,她握了握韩天宇的手,只要有这个儿子,她就是丞相府最受待见的媳妇儿!
韩天轶的目光一直有意无意地注视着身旁的桑柔。桑柔穿着玫红色百褶如意月裙,纤腰束上镶金螺纹玉带,显得身姿曼妙,玲珑可人。她头顶望仙髻,簪蓝宝石凤钗,垂下水晶流苏,阳光一照,晃得人睁不开眼。
韩天轶原先以为她会嫁给慕容锦做世子妃,所以不敢心生妄念。谁料,再过两天慕容锦就要北上,这亲事铁定告吹,韩天轶觉得自己的机会又来了。
他将芙蓉糕往桑柔左手处送了送,目光温柔得能溺死一头大象:“柔表妹,尝尝这个。”
桑柔双指捏了一块放入唇中,细细吃了起来。她的右唇角微微勾起,这样含羞带怯的模样看得韩天轶一阵心神荡漾,以为桑柔对他有了好感。殊不知桑柔的思绪早就飘到了远方……
桑玄夜、桑玥、桑秋和桑丽坐在右侧。
韩天宇朝桑玥眨了眨眼,桑玥回了个友好的笑。
冬梅和颖雪给所有人奉上音韵茶,这时杨太医给大夫人诊治完毕后回来了。滕氏叫刘妈妈给杨太医看了座儿,问道:“杨太医,我儿媳的情况如何?”
杨太医面露难色。
孙氏看了桑柔一眼,想起昨日她说过的话,放下茶杯,关切道:“杨太医,你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杨太医摸了摸下巴,迟疑道:“这……韩夫人的确是疯了,但是她的疯病有蹊跷。”
一听有蹊跷,滕氏的脸有些挂不住了,丞相府的人在这儿,韩珍病得蹊跷,万一让人觉得是她苛待了韩珍,那就不妙了。她清了清嗓子,语气凝重了几分:“杨太医,我儿媳的病怎么个蹊跷法?”
“老夫人,韩夫人最近可经历了什么可怕的事?”
可怕的事?众人不由地想起了最近的闹鬼传闻,好几个下人都被吓病了,听说那鬼就在紫竹轩和长乐轩出没。
桑秋打了个哆嗦,哭了几声:“母亲是不是被鬼给吓了?”
桑玥拍了拍桑秋的肩膀,一边宽慰桑秋,一边回答杨太医的问题:“最近府里是出现了一些事,闹得人心惶惶,但所谓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母亲一生光明磊落,那些冤魂厉鬼又怎会缠上母亲?”
韩天轶犀利的眸光扫过桑玥从容淡定的脸,心里的厌恶无以复加,上次被她射了一箭,到如今仍留了个不大不小的创口。而在靖王府毒害她不成,反被慕容拓揍断几根肋骨!这笔仇恨,他永远不会忘记!
滕氏撇过脸,心里冷笑,韩珍害死的人还少?活该是报应!
桑柔挤出一副担忧的表情,道:“我觉得二妹说的很有道理,杨太医,除了受惊讶,还有什么东西能导致人发疯吗?”
杨太医凝思片刻:“如果没受惊讶,那么就是药物了,韩夫人的脉象紊乱不堪,也有可能是药物所致。”
“啊?”孙氏大呼,“难道有人给长姐下药?”
韩天轶面向孙氏,温和道:“母亲,您可不能这么说,定国公府家规森严,哪里会让人给姑姑下药?或许,杨太医诊治有误。”
杨太医一听便不喜了:“韩公子,老夫行医多年,虽比不得普陀寺的灵慧大师,但一个寻常的疯病是断然不会误诊的,就韩夫人今日的脉象来看,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