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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落七弦-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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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心而论,他是个很慷慨的恩客,也有让女人动心的本钱,幸好二人之间的交流大多是在床上进行,这是她打从心底厌恶的根源,同时也暗自庆幸这种情绪能让她坚定地保持疏离。

“又在胡思乱想?”

不知什么时候,百里明月已经走到身前,七弦抬头一看,顿时双颊火热,连忙拿起手边的锦袍给他遮掩。

“你……快把裤子穿起来。”

百里明月接过锦袍,却是披在她的身上,“看那么多次还不习惯?”

七弦拒绝回答这个下流的问题,拉紧袍子看向别处,百里明月套上裤子,光着上身往她身边一坐,很自然地把她勾到怀里:“每次都是问一句答一句,七弦,我宁可听你骂我无耻卑鄙下作……也好过一言不发。”

骂他不就是在骂自己么?银货两讫是最好的相处方式,为什么最近他越来越不知足,要她的身体,占据她的空闲,过问她的私事,搅乱她的心情,从初时的逗弄到前不久的反复无常……今日再见,似乎又有哪里变了,她害怕这种不明意义的转变。

“七弦这名字是你取的,我的事你再清楚不过,还有什么好说的?”

“怎么没有?说说你喜欢什么,日后有哪些打算,说说你……为什么要杀人。”

“你说过不会过问!”七弦猛然转头,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瞠目瞪向他。

百里明月蒙住她的双眼:“好、好,不问就不问,若你愿意亲口告知,我随时洗耳恭听。”低头在她的额角亲了亲。 


七弦僵直许久,拉下他的手站起身来,淡淡的说:“回去吧,我冷了。”

她就是这样,丝毫不肯撤下心防,只是稍有触及,就等不及缩进乌龟壳里,她不可能自己爬出来,若是强拉硬扯,又怕会造成更大的伤害。

!!!

“喂……小老弟,你说我到底该怎么办?”百里明月趴在桌上打呵欠,连扑粉的心情也没有,眼下两圈淤青。

昨夜七弦执意要献身,以为破了处就会被视如敝屐,他不在乎被当作无耻淫贼,却不能容忍她作践自己。

难得动怒的后果就是——他在太阴阁外吹了半夜冷风。

“你来真的啊?难怪昨日饭桌上你俩眉来眼去,绯红还很兴奋的问我你们是不是……那个,你知道的,她还把你当女人。”罗刹把手按在地上拼命忍笑。

“放心,你女人的适应力很强,就是告诉她也没关系。”他从来没刻意隐瞒身份,越是张扬反倒越没人怀疑,“那丫头……就是太胆小了。”

罗刹摇头又叹气:“你的情况怎么比老狐狸还严重?没见你这么窝囊过,女人嘛,看准了就下口,先吃再埋,还怕她跑了不成?”

“你对绯红也是来这套?我怎么听说你到现在还没跟她圆房,喂喂,你小子可别给我出馊主意。”

“我这是攸关生死,但是说到底,绯红就是给我缠回来当婆娘的,老子非她不娶,她不嫁给我,我就死给她看,一哭二闹三上吊,学着点儿。”

这种话也亏他能说得这么自豪,百里明月丢他一个大白眼:“七弦跟绯红情况不一样,你女人心里阳光灿烂,那丫头自力更生惯了,认为天下没人能靠,而且,啧……你也没对不起绯红,她对我有怨恨,难搞。”

“你怎么着她了?”罗刹颇感兴趣。

“她坠崖重伤,我顺手救了她一命。”

“唉?这不挺好一开场,怎么就成怨恨了?”

百里明月脸色有些白:“其实我不是想救她,只是恰巧找到三种没见过的毒草,手边正缺个能试毒的人,我估计她撑不了多久,终归都是一死,不如死的更有价值。”

罗刹无语,以这种目的来救人,他真是毒入脑髓了。

“谁知那丫头命硬,竟然挺了过来,我当时想的是,命是我救的,给我试毒也是该的,于是就心安理得的在她身上下药,用那三种毒草提炼毒源,再配以其他药材,毒药迷药春药伤药,能试的都试了,当然有为她疗伤的因素在里面,不过一开始……纯粹是出于兴趣,也想看看她究竟能命硬到什么程度。”

罗刹咽了咽口水:“亏你能做得出来,比一刀杀更折腾人。”他斩百人千人也只算在江湖打杀的范畴内,撞在百里明月的手上,死反倒是种解脱了,没人敢上凤仙楼找岔正是因为这蝎子的手法太残毒,果然天道好轮回,不是不报而是时候未到。

“若只是试毒倒还好……”后来为了让她恢复知觉下的催情药才是最要命的,所谓士可杀不可辱,虽然最后会选择走这条路是迫不得已,那时已然动了情,不怪她不相信,连他自己也是用了两年的追随才理清那份悸动到底是什么样一种感情。

这张死人脸罗刹实在看不下去,他的两个拜把兄弟平日里圆滑世故,怎么遇到女人全变得缩手缩脚:“真对她死心塌地就告诉她,每天念,念到她耳朵里只能听得进去你的声音不就完事了?实在不行,你就放开凤仙楼,凭良心说,就你这张油猪脸,能看上是勇气,她没退避三舍,你还不把握机会?”

“我有承诺在先,终生不离凤仙楼。”

“笑话,人死了还有屁的承诺。”罗刹嗤之以鼻,“你与老狐狸都讲求个一诺千金,有啥必要?他还好,为了信守诺言跑遍大江南北,好歹给自己讨了个女儿,你又图啥?有唐玉和刘总管接手,没你,凤仙楼照样转,要你立誓的人死的骨头都能敲鼓花了,人走茶凉,什么承诺都是假的,难不成死人比你在乎的活人还重要?”

百里明月兀自沉默,捧起茶盏啜饮,隔了许久才偏头笑看他:“小老弟,几日不见如隔三秋呀,想当初你还说女人如桌椅,唉……唉!”

“那要看是哪个女人了,喂,你有没有把中毒的事告诉她?”

“怎么可能?博取同情迎来慈悲施舍,那种情感不是我要的。”

罗刹捶桌大笑:“说句不好听的,你这是迂,受你老娘影响太多,不是所有的男女感情都像你见到的那么尖锐,在这点上,老狐狸比你明白,感情是会变的,嘿……我说……两个人之间总要有一人能豁得出去,都这么龟着,就等着龟到老死吧。”

百里明月悬提茶盏在手里把玩,道理不是不知道,看别人都能冷静透彻,临到自己身上便乱了章法,在这世上,像罗刹这么“真”的人并不多见,而七弦的情况也与开朗乐观的绯红不同。

不过这番话确实给了他不少启发,总是躺在床上滚来滚去,莫怪会被当成“恩客”。

“罗刹,你去过玉竹山庄,觉得玉无心的养女怎样?”

“人小鬼大,有胆气,危险中能机智应变,在庄里很得人心,老狐狸宝贝得很。”只差没含在嘴里。

“噢……看来她过的不错。”

古怪的语气让罗刹挑起眉头:“难得,你会对一个陌生小鬼感兴趣。”

百里明月不可置否的笑了笑:“当然感兴趣,我这儿正有个为找不到小妹而伤神的姐姐啊……”

他兴起了到兄弟家里窜门子的念头,把该交代的事都交代完毕后便请唐玉驾车去白云堂接人,本指望能带七弦外出散心,结果人去楼空,那丫头跑了,走得干净利落,只字未留。

算她狠!




10

10、焕然一新 。。。 
 
 
七弦连换三驾马车,从京西北路直奔江陵府,换乘渡船沿江西行。面具杀手的悬赏榜已经张贴到洞庭湖一带,扮男装难免要受盘查。但女子孤身在外多有不便,不会被盯上的女人一要丑二要穷,百里明月以艳妆遮盖男性面容尚且能瞒天过海,可见胭脂水粉也能当易容术来用。

七弦换了身大红大紫的光鲜衣裳,把脸涂得跟鸨儿似的,嘴下还点了颗痣,肩挎行囊,提着个装纸钱的篮子,扮作拉冥婚的私媒。

这类专事阴阳亲的媒婆又叫鬼媒人,是往来于阴司代职的“走无常”,很受人敬畏,盗匪不敢轻犯。

鬼媒人走亲时一般都要昼伏夜出,旁人见了大多会回避,其实七弦本身还是挺忌讳尸骨结亲这档事,顶着张白粉厚敷的花脸在夜间行走,别说旁人看了会吓破胆,连她自己也汗毛倒竖,尤其是走在山道上,四面暗影,好像随时随地都会窜出什么怪物来。

出了渡口,进入岷山地带,沿山北进便能到达益州城。正走之间,前方火光闪动,到近前一看,竟是片野坟地,一小群人围在两座还没掩土的坟坑前烧纸。

半夜哭丧实为诡异,七弦正打算绕道走,不料被人发现,大呼有鬼,尖利的叫声回荡的林梢上,像夜枭凄啼。那群人中有名长者举着火把照过来,忽而抖着声音问:“你这打扮,是牵阴婚的?”

七弦点头,那老人连忙扑过来扯着她的裤脚哀求:“阿姐,求你行行好,替咱这一双小儿女把婚事成了吧?这附近媒婆都不肯干,说给冤死鬼牵姻缘不吉利,可这不办婚事冲煞气是大凶啊,村人怕被带累,每日来门前一闹,不让咱两家安宁。”

七弦正想找地方歇个脚兼带打探消息,便叫他家人带路进村,村头守夜的农夫听说是找来了牵阴阳线的媒人才肯放行。

这两户人家住在斜对门,王姓人家死了个儿子,李姓人家死的则是个女孩儿,皆未满十六岁,有一日,他们结伴去后山玩耍,就再也没回来,村人把山翻了个遍也没找到蛛丝马迹,半年后,从青城后山的味江河里打捞上两具尸体,县里发榜招人认尸,正是李王两家失踪的孩子。

目击者当时正在河边钓鱼,看到从上游飘来一块门板,两具尸体就被一正一反地捆在板上,尸身浮肿,内脏被掏得一干二净。

偏僻的小山村大多崇信鬼神之说,觉得两个孩子死得太惨,怨气缠身会变成厉鬼,要两家结阴亲,用喜气来冲煞气。

可这附近的媒婆怕撞大凶,都不愿接手这事,这阴亲比阳间的亲事还要上规矩,没人牵红线就不能算是办喜,做的不好还会冲犯怨灵。

近来村民把自家不顺心的事全都赖到李王两户人家的头上,动不动就砸墙哄人,还打起了烧坟头的主意,说是要用火来驱赶冤魂,两家这才昼夜不停地轮流守坟。

七弦借机打听:“近来衙门追查的失踪案不会与此事有关系吧?”

李家老儿拄着拐杖捣地:“官老爷说可能都是同一拨人干的。”

王家的长子接话:“我早两天出山时,听人说威远镖局被劫镖,那些镖师的死法跟小弟一模一样,也是掏心挖肝。”

威远镖局那拨人比七弦早几日离开洛阳,马队的行进速度比较快,但也不会相隔太久,看来是回程途中遭人劫镖。

七弦托着下巴想了想,又问:“官府抓到凶手了吗?”

“哪里抓得到呀,县老爷已经把案子交上去了。”

众人你插一句我插一句,把零散的情报凑了起来,其中还牵扯到关于白发鬼的传说,村人都觉得这桩命案是白发鬼在作祟,因为尸体旁边有散落的银白发丝。七弦对这一点比较关注,似乎白发鬼与百里明月之间有什么特殊牵系,曾听他一语带过,没有详述。

鬼媒人要做的事七弦大抵了解过,除了说媒还要占卜设祭,阴婚之风在富贵人家极为盛行,兼顾红白喜事,办起来更是铺张奢侈。

贫户有时为了驱鬼冲煞也会提倡此道,王李两家的阴婚很受村里重视,各家各户都有出资。七弦既是媒人也是操办者,但她只知道个大概,先代男方到女方家说媒,双方家人在祠堂行见面礼。

接下来准备定礼则是大难,又不能照寻常的方式来个三茶六礼,活人有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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