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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我……”少年被他一喝,冷静了几分,但他仍然嗫喏着说不出所以然来。
裴湛看了一眼门外,那个在太子近身伺候的老太监扶着门框不敢入内,一脸焦色。他对着那太监沉思吩咐道:“还不带你主子回太子府休息。”
那老太监原本也就是失了主张,听了裴湛的指示慌慌张张的跑了过来搀扶着少年。锦衣少年却固执着不肯挪动步子,脸上垂着泪却已经变了脸色冷然质问道:“九叔难道也不肯救本宫了?”
裴湛抿着唇默然看着他。
少年一下子慌了起来,哀声道:“九叔,我错了,是我昏了头……九叔,你一定要救救我。”
裴湛叹了一口气,不得不应承他道:“你先回太子府,一切都有九叔在。”
锦衣少年再是不甘也只能先回去,末了忍不住回头,又低声念叨了一声九叔。
等这书房中完全静了下来,裴湛才低声道:“传消息到靖康宫,说孤……甚为思念母妃。”他甚至有几字是刻意放缓加沉了语调。
“另外……是谁放太子进府的,带去刑楼领三十棍。”
千骑现
惊鸟跪着候命正欲起身退去,突然觉得手掌撑着的地面在一下一下有节奏的轻颤,他抬头去看裴湛,却发现裴湛早已转身到了窗户,手扶着窗棂,朝着外面看去。他的书房原本就是建在王府的最高处,视线极佳,站在这极目而眺甚至能遥遥能看见晏王府的大门。
现在正有一众青衣玄帽策马而来,黑沉沉一片,从山脚大门一直绵延至了第二重门。气势骇人,竟让生出种要踏平晏王府的错觉,府中各处人马更是被惊动了。
“九叔……九叔……”一个身影扑了进来!那锦衣少年竟然折返回来了,他拉着裴湛眉眼间皆是惶恐不安,声音也有几分颤意。
裴湛如何能再不明白,这些人分明是冲着这为太子来的。“九叔,救我!”
裴湛看着眼前少年只觉得心头隐隐发怒,十七的年纪了竟然一点脑子都没有!
那老奴才也扑跪着在地,哀声哭着道:“王爷,王爷救我家主子。”为显忠心,他的哭腔竟有要盖过少年的趋势。
裴湛却只是看着那锦衣少年,他那一双眼当真是哭得通红了,再加上原本他眉眼间之间就毫无,现在看来就更是懦弱得如同废物。忍了忍,裴湛只能温声宽解道:“承儿放心,有九叔在。”然而,还未及的少年言语,他就抬手利落的劈向了那少年后颈。
老太监被这一遍变故骇得惊大了眼睛,半句哭腔也不敢发出。
“惊鸟你送太子回府。”裴湛沉声吩咐了就阔步朝着外面去。
晏王府那条直通府门和正堂的白玉石道上,裴湛负手而立,凝眸看着渐渐逼近的人马。中间大概隔了三丈的距离,当首有一人是骑在高头白马上。他见裴湛站在那儿,也勒停了马,扯了唇冷酷的笑了一笑,刻意压低放缓了语调道:“晏王爷,私藏废太子可是大罪。”他年纪的颇青,也不过二十五六,却是穿了一身黑色蟒文的官袍,显得是身居着高位的。
“苏公公未免太不把孤放在眼里了。”裴湛不急不缓的回了一句,面上云淡风轻,并没有半分怒意。裴湛称他公公却不称他官名,已然是有几分轻视。当今的大膺,谁人不识得拱卫缉事司的苏斥川苏大司主,也有谁敢当着面耻他太监出身?
那人眸中厉色一闪,从袖中取了一卷明晃晃的东西扬起,“皇上圣旨在此,本司也只能多有得罪了。”
裴湛看了一眼,微微一笑,“苏公公浩浩气势而来,难道是想要夷平晏王府吗?”
早有人弯腰恭谨的接过了苏斥川递下的圣旨,他坐在马上,曲腿踩一个半躬着人的背上,极尽舒服的姿态。他微微朝前倾着身,“晏王爷是皇上跟前第一红的人,本司哪里敢?”这话同他这番做派当真是天差地别的。
玄诃、楚符、璇容等人早聚集在了裴湛的身后,更有如今栖在晏王府的两万金吾卫,皆蓄势左右,一时间剑拔弩张、气氛紧张。
“本司想,该是那细作谎报了情况,堂堂晏王府哪会私藏罪太子!”那人突然话锋一转,森然笑道,“来人。”
立即有一人被压了上前来。
“你抬起头。”
那被押着的人不肯,但还是被人强迫着得抬起了头。这人……这人正是青楚馆的副统领萧益!
“晏王爷想来认识其人,殊不知,本司与他也是熟识了。”他这样轻慢的说着,一面趣味的打量着众人面上的表情,待一一欣赏够了,才继续说道:“如今竟然敢放了假消息称废太子在晏王府,委实可恨!”
萧益不防被他扯到人前,已经心如死灰,知道是活不长久了,听到了苏斥川川这样杀意必现的话,也只是白了一张脸。
苏斥川抽了身边人的佩刀,利落挥下,一抔热血飚扬,萧益的脑袋就落了下来,在地上滚了几番,“如此,诛杀此放假消息之人,就权当是本司给晏王爷赔罪了。”
裴湛咬牙,看着那人放肆的笑,眼角没有半分温度,只是沉声吐了一字,“好!”
那人翻身下马,走到了裴湛面前,眼底尽是阴狠,没有半丝温度的笑道:“晏王府人多,若是王爷管不全,皇上倒是有心要收回些人。”他是皇上近身的人,圣思自然是捉摸的一清二楚。
裴湛心中讶异,没有想到眼前这人会如此这样明白的暗示自己,“天下都是皇上的。”他只是不咸不淡的打了个太极。
那人一笑,完全没有在意,“听闻王爷府上来了本司的故人。”
裴湛这才明白,原来前面一切都不过是一场掩饰,他此行的目的不过是为了故人而来。
“宋家的大小姐,不知是否还是和以前一样的秉性?”他扯着唇诡异一笑,径自转身,早有人牵了他的白马过来。那人一跃而上,扬手喝道:“撤。”
数千骑马纷纷调转头,尘嚣直上,整个晏王府的地面都被铁蹄踏得在抖动着,不消一会儿便全完退出了王府,当真是……好大的气势。
“不过是个阉人罢了。”璇容脸上不屑的哼了一声。
裴湛回头睨了她一眼,又对着其他聚结在此的统领道:“各自散了。”
“那厮太欺人了。”其中有一人咬牙恨道。
裴湛冷笑,目光肃然的扫向众人,“府中混进了不忠的狗,岂能怨得别人?”
众人语滞再是不甘心也只能退散。白玉大道上,一颗人头和尸身分离,孤零零一东一西,让人觉得满是讥嘲。
回了书房,裴湛一人坐在书桌前,不由得揉了揉眉心。“九哥还烦心什么?那阉人不是铩羽而归了?”璇容悄声进来,“我已安排了谍部重新查实府中的各人。”
裴湛摇头,“他在不在我这找到太子都不重要,只消他带人进了晏王府就是坐实了我的罪。”他叹了口气,“你以为王府门口就没有那人的眼线?”
璇容一怔,思略了一番蹙着秀眉怨道:“承儿也太不懂事了。”
裴湛微微一哂,却没有接话。这个太子是他打小就看着一点点长大的,而且他自己也不过是大他几岁而已,所以一向都亲厚。裴承一向软弱,做事情也没有半点主见,受了欺负总是来找他哭。裴湛一度以为他一辈子都会这样了,而然,人总是会长大的,长得不止是人心,还有野心。可到底,他的计谋才智不足撑起他的这份野心,到如今发生了事情还只会哭着来求他。
如今,裴承哪里是不懂事?这会裴湛再仔细想想,他以为的孩子分明是故意算计到自己头上来了,非要逼着他这个九叔去拉他一把。裴湛心中一黯,他看着他长大,往日也亲厚,发生了事情叔侄的情分在那,他断然不会搁着不管。只是,他不该听了旁人的唆摆,到他面前设了一计。
“去查查宋肆肆以前和苏斥川有什么过节。”裴湛想起苏斥川的话,皱了皱眉。
璇容只点了点头。
掌灯时分,宫中果然是传来了消息,说是惜桦太妃得了急症,作为太妃独子的裴湛自然被点了名去侍疾。
裴湛坐在宫中的马车上挑了帘子朝着外面看了一眼,原本这时辰该是热闹的街道上却一人都无,周遭的店铺也早早关门熄火。隔了不长时间,就有一队铠甲严整的将士在巡查,京都多少年都不曾的宵禁又被搬了出来。一夕间,整个京都有种萧肃且紧张的气氛。
穿过已经下了钥的宫门,车马就直奔惜桦太妃的靖康宫。
硕大的殿中,奢香浓郁,数道垂地的幔帐后面,一位身姿玲珑的女子斜斜依着美人塌,她的身前放了一盏铜灯,手中持着一杆翠玉的烟枪正凑到铜灯上点火。她啜了几口,鲜红唇中吐出袅袅的青烟,心满意足的长叹了口气,才抬起眉眼。
“湛儿。”她那张脸当真算是风化绝代了,虽然没有少女的娇嫩,但眉眼间的风情是别样的美艳,即使画了浓艳的妆容,也丝毫不让人有恶俗的感觉。她那一声低唤,更是柔媚得能掐出水来。
裴湛跪了下去,“给母妃请安。”
惜桦太妃撑起身子下榻来拉起了裴湛,亲昵得说道:“湛儿有两三个月不曾来看母妃了。”
裴湛却不动声色的避开了她的接触,往后退了几步拉开了距离。
偌大的殿中只有他们二人,殿中所用唯一不是极尽奢华,先帝嫔妃还能有如此待遇,果真是不得了的恩宠。裴湛看着,脸上却细微有些不快。
“你来了便好。”惜桦讪讪,只能转身坐回了榻上,重新拿了去烟枪吸了一口。
这是大膺富贵人家早有的东西,里头有令人至幻的药草能让人得一夕欢愉,若是常年累月的吃,却会让人疯癫。
“这不是好东西,母妃还是少碰为好。”裴湛出声道。明明是一句好意关心的话,却叫他说得生硬。
那女子缓缓笑起来,依着他所言,将手边的烟斗朝着旁边一推,“母妃只是闲得无聊打发时间的,若是你能常……”她生怕裴湛不喜欢她唠叨,蓦然闭嘴,转而关切的问道:“湛儿,是遇到什么事了吗?”
“太子……”
裴湛还没说完,那个美艳女子就断然打断道:“他的事情你莫要去插手管。”
他没有说话,只是微微皱眉。
活不得
惜桦太妃看了裴湛一眼,最终还是娓娓道:“原是今日皇帝微服出宫顺道去太子府,想去考考他近日的功课做得如何,却不想太子房中聚集了十数位朝中大员。现如今这些人下都天牢,定下的罪也就是结党营私。”她见裴湛面无表情,声音却愉悦起来道:“那个被废了太子不也正好,皇上膝下就只有二子,裴宜不过才是三岁的孩子,如今储位悬空对我们也未必不是好事。”
裴湛转过头,目光灼灼的看着她,一字字的开口道:“我们?”他声音有些沙哑,尾音上扬,让人听起来竟有些失望。“难道挪动江南建堤的款银,也是母妃为我们筹谋的?”他脸色发冷,到底是没忍住,寒声问了出来。
惜桦太妃一愣,调转了视线看向别处,声音平静的说道:“自从生了你,哪一件事情不需我费心去筹谋?这是皇宫,湛儿。”
裴湛这话噎住,她口口是为了他这个儿子,逼得他不能反驳,只能不怒反笑,“母妃可知道江南决堤淹了多少人家?”
“呵。”惜桦太妃冷冷一笑,回了榻上,斜斜得依靠着,微沉了眉眼去转动自己的护甲。纯金护甲上面缀满了各色宝石,而她双手更是仿佛柔弱无骨一样,“湛儿不知道成大事不拘小节?若是有将来你……”她眸看着那个身形欣长的男子,“还怕没有补偿他们的一日?”
裴湛觉得这番话好笑至极,又觉得心中悲怆,他的曾经那个心善的母妃面对江南数万条人命能变得这样冷漠的模样,“为了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