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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时候,她倒在雪地里一动不动,而他也只是淡漠的从她身体边走过。
这样大的孩子死去,在听雨楼里是很正常的事情。
因为他,就是从那些尸体中爬回来苟延残喘的人。
所以当经年之后烨华第一次遇见权易真的时候,他就知道,他们两个其实是同一类人。
都是从地狱里爬回来渴望阳光的人,怯弱、自卑的活在黑暗的世界里,每当夜深人静时独自舔舐着自己的伤口。纵然是灯火辉煌,纵然是歌舞靡靡依然散不开这种缠绕在他们灵魂深处的孤独。
所以之后当两个人同时争抢静儿,他也并不觉得奇怪。
每一个孤寂的灵魂都渴望着有人能够陪伴自己左右。他们不求对方有么厉害,能力有多高,计谋有多辣,武功有多强,只求能够在自己最痛苦、最无助的时候带来一丝温暖。能够为了自己毫不犹豫的面对死亡,能够用自己的鲜血洗涤他们的伤痛。
而在这充满利益和各种诱惑的世界,这样子的人真的是太少了。
每个对你微笑的人,背后总是藏着伤害你的刀刃;每个对你关怀备至的人,觊觎的总是你身后的利益;每一个意图接近你的人,计算的总是你能给他的好处。
却也只有那双清冷淡漠的眼,宛如整个世界都不在她的心间似地。
许是被伤害的次数多了,所以像他们这样的人早就已经失去了相信别人的能力。
只是不想这几年的相处让他再次明白,原来他并不是为了活着而活着,也并不是为了任务而活着。他活着,可以保护身边的人,如同保护她,保护听雨楼。
“烨华,这么多年过去了,你终于肯笑了。”月光下,黑猫的毛色有着淡淡的柔和,波折出了神秘的光晕。
微翘着嘴角低头看着徜徉在湖边青石上的黑猫,烨华轻声说道,似乎怕打破眼前如梦似幻的景色:“是啊!这么多年过去了,我终于还是笑了。”
“曾今我以为我的世界里只有血,只有鞭子,只有任务,如今想来事实并不是如此。”烨华微垂下眼眸,月光在他微翘的睫毛上洒下一片银辉,颤抖着如同随时振翅而飞的蝴蝶:“静儿她……”
后面的话语,他始终没能说下去,那份心思就像这沉寂的湖水永远埋藏在心底。
“烨华,被情所困,是大忌。所有事情皆因有了情这一字,心才会有了顾虑,面对敌人时就会手软,面对危险时就会惊慌。情,自古无人逃得出,也无人琢磨的透彻。你身为听雨楼反未来的风使,情这一字,将会是你的劫。”那夜,黑猫是如此说的,碧绿色的猫眼盯着烨华平静的双眸。
而真如黑猫所言,情这一字,真的成了他的劫,而且还是医生的劫。
所以往后的时日里,只要烨华抬头看着金座龙椅上那刚刚登基不久的女皇,他就知道:为了她,他将把一生都陷进了朝堂。
曾经的江湖之远,而今的庙堂之高,都是为了她。
“相父,你又在想母皇了?”身后传来清甜的声音,与她是极像的。
烨华转过身,躬身行礼:“臣,叩见女皇陛下。”
“相父快快起身。”雅馨伸手将准备跪倒在地的一袭白袍官服的男子扶起,眼中露着浅淡的笑意:“相父乃我大鸿有功之臣,以后见到朕无需下跪行礼。何况您即为朕的相父,就是朕的长辈了。母皇在世之时多有言朕左右,让朕聆听相父教诲,视您若父。”
“女皇陛下言重了。”烨华摇了摇头,轻笑道:“烨华虽贵为一国丞相,却也是一朝臣子,当初先皇让您认下官为义父,却也只是了做补偿罢了。而今先皇已不在,这君臣之礼却不敢废。”
见烨华如此说,雅馨也只是笑了笑,转身伸手接住廊外飘落而下的雪花:“朕幼年时曾听闻相父与母皇也是在这下雪的时候结识的。”
烨华的视线落在了远处飘飞的雪花上,似乎想到了什么美好的回忆而扬起了嘴角,状似自语的呢喃:“是啊!当年的雪也是下得这么大,密密麻麻的飘落而下。那个时候先皇受了伤,倒在雪堆里浑身都是血。红与白,在那个冬季显得尤为刺眼。”
“母皇说,若是那个时候没有遇见相父,她早就冻死在那场大雪里了。”雅馨收回手,拢进了袖子里:“母皇还说,她这辈子最亏欠的人就是相父您了。而母皇最大的心愿就是想让您找到真正属于自己的幸福,不必为她空守一生。”
烨华垂下眸子,沉默了片刻,继而又抬头看着灰冷的天空,长叹了口气:“覆水难收啊!感情若是一旦交付了出去,又怎么能够轻易的收复回来!若真是如此,天下间也就不会有如此多的人袖手一生了。”
“多情自古空余恨,好梦由来最易醒。岂是拈花难解脱,可怜飞絮太飘零。香巢乍结鸳鸯社,新句犹书翡翠屏。不为别离肠已断,泪痕也满旧衫青。”
话音一落,一道白影闪落,随即就是桀骜不驯的大笑声,伴随衣衫簌簌飘落,最后停留在烨华身边。
就算不用看,也能知道来人是谁了。
“好一句‘多情自古空余恨,好梦由来最易醒。’。”闻言,雅馨不由翘起嘴角,转头看向来人:“司徒叔叔的才情可真是越来越高了。”
“不敢当,不敢当。”司徒流筝厚着脸皮笑道,伸手拍了拍烨华的肩,道:“楼主让我传消息给你,说是当初你在将军府里就下的女子已经苏醒过来了。只是除了自己的名字,她把什么都给忘了。”
烨华转头看向司徒流筝,枉然间想起当初静儿曾托付自己救一人。只是那人被关押得太久,又深受刺激,所以一直沉睡在听雨楼中,没想到如今却苏醒了。
“她叫什么名字?”
“摩琴。”司徒流筝从腰间抽出折扇刷的打开,丝毫不顾及冬季摇扇子是多诡异的事情:“据查证,是前吉首城城主的女儿。”
摩琴么?当初静儿似乎提及过她的。
“楼主怎么安排?”烨华淡淡的问道。
“楼主说就让她留在楼子里,反正楼子里也不缺一个人吃饭的。”司徒流筝无所谓的耸了耸肩。
烨华想想也好,而后又问道:“你来就是为了这件事情?”
司徒流筝被烨华问的一愣,随即脸一红,撇过脸,眼神微微闪烁。
雅馨见状,不住莞尔一笑,打趣说道:“司徒叔叔你脸红个什么劲啊!这大冬天的,你该不会思春了吧!”
像是被踩到尾巴的猫似地,司徒流筝差点跳了起来,连退了两步,结结巴巴的说道:“女……女皇陛下,这种事情短短开不得玩笑的!”
没想到司徒流筝居然有这么大反应,雅馨弯着眼在烨华和司徒流筝两人身上打量了一圈,眼神若有所思,却也不再多言。
司徒流筝站在烨华身侧,偷瞄了一眼对方脸上的神色也不再开口。
而烨华也只是默默的看着灰冷的天空,久久不语。
镇魂 第十四章一年之计(1)
一轮皓月当空,狡黠无洁,银色的月华洒落在厚实的雪堆上,折射出点点银色的光芒。寒风吹袭而过,带着树梢上的雪落了下来。
已是一年过去了,去年的此时,他被自己狠狠的逼开了皇宫。而今,汝州三十万兵马整装待发,只怕一开春,他就会领兵南下吧!
一年的时间以汝州为首,大鸿已有一半的疆土叛离朝廷,没有开战就已经归顺权易真。其间,以无师天晓为首的幕州、青州、定州三处开始储备军马、钱粮以及兵甲。
为此雅静派遣司徒流筝前往锦州调集二十万军马回笼至青霞关驻守,以防敌人里应外合,依瑾戈水路偷袭帝都第二道天险——落霭谷。
若落霭谷被迫那帝都就岌岌可危了,所以雅静必须拼尽一切兵力将敌军阻拦在青霞关。只是这一点恐怕权易真早就知晓了吧。
思及此,雅静不觉长叹一口气。
“陛下,起风了,还是进屋歇息吧!”香寒看着站在廊道上默然望月的雅静,心间不由酸涩:其实,这一年来,陛下的心里还是很难过的吧。对于那件事情……
雅静点了点头,转身朝着寝宫走去。
而此间处在汝州的另一人也同样抬头看着天空清冷的明月,映衬着军帐外头厚实的雪下场的黑色眼眸微微眯起,也不知是在想些什么。
“启禀将军,军师回来了!”营帐外头传来守营士兵的声音,正巧打断了某人的沉思。
合上地图,权易真惫懒的说道:“让他进来吧!”
“是。”士兵领命,转身离开。
不过多时,士兵就领着一名身着白色貂绒一脸笑意的年轻男子步入营帐中,转身就告退了。
“将军大人倒是悠闲,只可怜我们这些跑腿的人顶着风雪来去冲冲,到了军营却还没有杯酒喝,还真是天生劳碌命啊!”无师天晓一边说着,一边脱下身上的貂绒,笑着坐在了权易真的对面。
权易真斜了一眼不停抱怨的天晓莞尔:“若是想要喝酒就给我打个胜仗,到时候犒赏三军还能烧得了你的酒水么!”
天晓见状不由诧异的挑了挑眉:“听将军的口气看来大战在即,可不是半年前刚定下来说来年开春再挥师南下吗?”
权易真轻笑,邪魅的嘴角微微扬起:“天晓不觉得此时开战会给敌人来一个措手不及吗?当所有人以为我们在来年开春时挥师南下,如今却提早了两个月,司徒流筝那厮是绝对想不到的吧。所谓攻其不备,出奇制胜也就是这个道理了。”
天晓看着权易真眼底的冰冷,心中却颇为无奈:明明就是等不及想要再见到她了吧!虽然内心是仇恨的但当初的执着太深又怎么能说断就断呢,只是这一次两个人中间的误会太大,而雅静又不可能会将缘由说出,使得这对原本应该让天下人为之嫉妒的恋人被生生分开,划出了永远难以跨越的鸿沟。
权易真见天晓不语也没再说什么,只道:“你先下去休息吧,好好准备一下,三日之后,大军挥师南下直取帝都。”
天晓也不再多言,起身,伸了个懒腰就告退离开了。
偌大的营帐中又只剩下权易真一人,灯火摇曳发出“噼啪”的声响在寂寥的雪夜里显得尤为突兀。
这一天终于还是要来了啊!筹备了一年之久,雅静,兵临城下之时就是你我相见的一刻。只是那时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
青霞关连绵数千里奇峰怪石、重峦叠嶂,原本青翠的山林被大雪覆盖远远看去青白交加煞是好看,尤其旭日当空之时,白色的雪折射出太阳的光辉晶莹的如同散落在山林间的银,美丽夺目,不觉间慑人魂魄。
司徒流筝站在城墙上默默的看着远处的山峦出神,一双原本满藏不羁笑意的双眸不知何时已经变得悠远而深沉。
昨日接到楼中传信说这一仗许败不许胜,让其大军长驱直入。
司徒流筝不明白为何楼主会下达这样的指令。听雨楼势力虽然强大,但明明不干涉朝政为何楼主要在这个时候给自己下达这样的命令?若是青霞关失守帝都局势将岌岌可危,而大鸿的江山也会在此付之一炬。若照此发展雅静落入权易真手中那也是迟早的事情!而真让雅静落入权易真手中,只怕——
司徒流筝没敢再想下去,摇了摇头让自己从沉思中清醒过来。
“大人。”身后传来一阵急步声。
司徒流筝侧过脸:“何事?”
“帝都传来消息。”说着,来人将一封书信递给司徒流筝。
司徒流筝拿过信件,打开,迅速阅读了一遍,随之脸上的神色逐渐凝重,半晌,问道:“现在京畿由何人掌控?”
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