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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他们就是了。若是我夜里还未回来,你就直接与何为何来驾马车离开这里,到淮水的巡抚那里让他来救我。」
我瞠目,「救你?怎麽会这麽严重?」
苏澈淡然一笑,「据奏折来看,我也原以为不过是城外大涝,我此行不过是监督治水便好。只是这一路走来,我却发现事情并非如此。这一路流民甚多,甚至已然走出好几百里路。早在淮水一带,我便打听过了,那里有些流民正是华亿城的。若城中有人管辖,若单单是大涝的问题,百姓不过是等雨季过去,守在家中图个温饱便好了,何必要做无家可归的流民。故而,水涝之区定然已是无人管辖了。
单单华亿城一个城镇的小县令,怎麽会有那麽大的胆量,做出卷走粮食弃城而逃的事情?那麽多的屯粮,要怎麽运出去,要怎麽存放,定然是许多官员一道狼狈为奸商讨过的。所以,我此番前往隔壁城镇讨人讨粮,极是可能遇上那些密谋吞下存粮的狗官。我既然已经知道了华亿城的情况,他们为了阻断华亿城的消息,肯定是要杀人灭口的。」
「可是……你是当朝左相,他们怎麽敢?」
苏澈一脸无奈,「闻笙笙,你果然是笨的可以。他们杀掉我,或是毒死我,再嫁祸给灾民,说我是在布施的时候被灾民弄死的,不是再简单不过了?」
我不懂这些事,但是我很害怕。我本以为是一场江南的游乐,可是到了这里却发现竟是一场生死之博。
「我跟你一起去。」
「你去干嘛?」苏澈鄙夷的看我,「你留在这里看着粮食,能别给我捣乱我就万幸了。」
我後面一句「保护你」就这样被他那麽一句话堵了回去。
虽然心里不太高兴,可是我还是郑重的自腰际掏出我的扇子,递到苏澈手里,「这是我的扇子,侧面以寒铁制成,可作兵器用。我上次打叶盛的脸,就是用的这个。扇子自正面打开就跟寻常扇子一样用。但若是反面打开,第一个格子里是迷药,第二个格子是寻常毒药。第三个格子是虫草毒,中毒者走不出十步就会死的,还有——」
「你自己留着吧。」苏澈淡淡的打断我。
「我会轻功,你屁都不会。当然给你用。」
我急切的态度,似乎令他颇感愉悦,他勾起一丝傲然的浅笑,「我苏澈是那麽容易死的人?我交代你不过是以防万一。那群满肚肥肠的狗官,还不配同我斗。而且,你以为何平就只是个车夫?」
我一细想,也对,苏澈这厮出门就带了这麽三个,这三人肯定是府里深藏不露的高手嘛。
苏澈甩着他那破烂的小折扇出了城,我便坐上了车头。何为在车里守着粮食,何来坐在车顶呈望风状。
我蓦地记起了在淮水一带,苏澈便将马车上的绸缎帘幕全都换成了拼接旧布。我在横儒镇上做的几身衣裳也都不许我再穿,只是额外给一行人换了几套麻布的破旧衣衫。我起初还以为他是低调行事怕遭贼,可是今日想来,他怕是早早的便预料到了今日之境,他怕那我们算不上奢华的小马车会被人盯上,他怕人来抢粮食。所以,他将我们打扮成一副潦倒的样子,彷佛是准备驱车逃离华亿城的城中百姓。
城中空寂,雨声潺潺,滴答不断。耳畔是穿廊而过的风卷起旁边酒行里的酒旗哗啦作响的声音。
时光一点点的流过,我在车头,看着头顶的雨水自马车上流落。之前看的话本子里的故事已经不在我的脑里了,我只是觉得空,觉得慌。
偶有一些灾民顶着小雨步履蹒跚的经过,撑着手里的木棍支撑他们行走。他们已经饿的放空的眼睛会时不时的瞥过我们这辆突兀的马车。
日头渐渐垂落之时,有个母亲抱着两三岁的孩童在雨里艰难而行,孩子看去瘦而弱小,正哇哇的哭,撕心裂肺的喊着「饿」。母亲泣不成声,只是喃喃道,「不哭不哭,我们马上出城,娘给你找吃的,娘……给你找吃的。」
我抱着腿,将脑袋埋进膝盖里。我不能一时冲动一时心软就将马车里的粮食给他们,苏澈那里安危难定,这些粮食说不定就是我与他逃命之时用的。给包子容易,可是给了一个,必定就要给无数个。这麽多的灾民,根本不是我们车里那些粮食能养得起的。
我一定不能心软,一定不能。
我忽然觉得等待是世界上最为难熬的事情,我在马车上呆坐了许久,都未能看到苏澈回来。六月份的天,天色暗的不算晚,守到天际发黑之时,雨已经逐渐下大了。
我愈发的慌,我终是憋不住,跑去车里揪了揪何来的衣衫,「喂,苏澈会不会有危险啊,我们要不要去看看?」
何来摇了摇头,「夫人无须担心,爷会回来的。」
我有些急,「我自然知道他会回来的,我们去看看帮帮他啊。」
隔着那薄薄的一层木板顶,何为的声音清晰的传来,「夫人,我们跟主子十几年了。他做事一向是有分寸的,他说回来便一定会回来的。贸然前往,只会破坏了主子的计划。」
这群老顽固!
我跳出了车,再次告诫自己要沉住气。黑色的幕布渐渐的自天际处晕染了整片天空。可是,那空寂的长街上,还是没有苏澈的身影。
他到底在哪里,是否受伤,能否安然归来?那些肥头大耳的无良狗官有没有对他不轨,有没有算计他,他有没有逃出来,有没有用他阴险狡诈的计谋制住他们?
夜色越来越黑,伸手不见五指。车顶上的何为明明还是少年,却是少年老成的模样,他一跃跳下了车,「夫人,走吧,我们回淮水。」
夜色漆黑,我看不清他的神情,可是我却觉得,这是不可能的!
怎麽可能呢?可是我才不信苏澈会被那群人算计到。本姑娘混迹醉花阴这麽些年,世间什麽人没见过,能阴险的像他苏澈这样的人仅此一个!我根本不信苏澈会落入那群狗官手里。
「我不走。你们去报信吧,我去找苏澈。」
「夫人,爷吩咐了我们一起走的。」
「你们去就好了,我轻功好,又擅长用毒,我没事的。」我握紧手里的扇子,从未想过,我要用扇子去救一个人,我一直以为我的扇子是打架用的。
「夫人,这是爷的命令,我们不能不从。」
「你们先去报信吧,」我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就在淮水巡抚的府上碰头吧,你们先去通风报信,若是我找到了苏澈,我就带苏澈去那里找你们。就我这身本事,闯个地牢救个人还是可以的。」
「哦?闯个地牢救个人?不知是要去救谁呢?」
淅沥的雨水声中,我还是捕捉到了那个遥远的声音。那个清越的声线,那个调侃一般的语调,除了苏澈还能是谁!
丶四十五丶入险境
苏澈撑着伞远远走近,他的身侧正是撑着伞的何平。
我忽然觉得鼻子酸酸的想哭,却还是挥了扇子指着他的鼻子凶悍的道,「你这个禽兽,怎麽这麽晚才回来。」
苏澈轻轻挡下我的扇子,却是行礼,继而莫名其妙的来了一句,「下官苏澈参见平吉公主。许久未回,让公主担心了。实在是张大人,王大人盛情难却,留了下官喝了几杯酒,故而逗留的久了些。」
他的眸子在夜色里闪闪的亮,我忽然便明白了他在说什麽!有人在跟踪他!所以他推给了我一个公主的身份。
平吉公主,我是知道的,是璟廷的妹妹,以骄横跋扈为整个信中城所知,故而至今未能嫁出去。
我忍住那微微的哭腔,冷哼道,「哼,好你个苏澈。自己喝酒,把本公主留在这里吹冷风淋雨,该当何罪!待得本公主回了宫里让父皇好好收拾你!」
苏澈轻笑,「六皇子刚遣人来送消息了,他已经快到淮水了,正在附近的一个小镇上休息。」
璟廷?好吧,既然你要编,我就陪你演吧。
「是麽,六哥的脚程还真是快,区区半日竟然已然走出这麽远了。不过事关重大,走得快些也是应当的,」
说了一半,我忽然觉得这麽演似是与平吉公主跋扈的性格有些出入,似是过於贤惠了些,我清了清嗓子又道,「苏澈,本公主还未用过晚饭。你说怎麽办?你再不给我解决了吃饭的问题,本公主就阉了你让你跟本公主回宫做小澈子。」
反正现在苏澈也不能拿我怎麽样,不如趁现在占他点便宜。
苏澈的眉毛抽了抽,继而道,「下官正是来迎公主去用饭的,张大人与王大人本是留我喝酒,只是下官一说公主正在此等着下官,张大人与王大人便纷纷邀请公主去城里。我们上车去弱水城吧。」
弱水城……并非是我与苏澈昨日下榻的那个城镇,倒是今日那个守卫提过的富庶城镇。
我们俩上了车,何平何为何来三人於车头继续驾车。进了车,保证了无人偷听,苏澈这才似笑非笑的看我,「话本子倒是没白看,这公主的派头摆的真是好。」
我轻咳一声,「必须的。你也不看我是谁。」
「我是小澈子?嗯?」他一脸奸邪的看我,就差在脸上写「秋後算账」四个字了。
我慌忙转开话题,「那个……苏澈啊……你怎麽会突然扯到璟廷了呢?」
苏澈怎会不知我是转移话题,可是他还是扯了扯嘴角,继而道,「我到了弱水城,并不知那里的官员有没有扯进那些粮食的案子里,故而还是小心行事为上。我令何平买了只信鸽。何平是训鸽好手,不过一会儿,信鸽已然是听令了。我令他模仿璟廷的字迹写了封信,放进信鸽的脚上。」
「我明白了。然後你到了县令府上,当着那群狗官的面收了信鸽脚上的信,可以说璟廷已然听说灾情,回去汇报灾情了。璟廷知道你们在这里,他们又有把柄在你手里,自然不敢轻易动你,只好先拍你马屁,好让你到时候少上报些东西到皇帝那里。为了减少他们动手的机会,你又说我是公主,狗官们听说是皇亲国戚,自然又多了几分顾忌。」我恍然大悟。
「聪明,」苏澈摸了摸我的头,「平吉公主本养於後宫深闺之中,见过公主本尊的人不多。只是,让你扮演平吉公主,还有一点很重要。」
「什麽?」
「平吉公主骄纵惯了,一向是胡作非为。所以到了晚上,你便闹着要同我一间房,那些狗官便也不会驳了你的意。夜里,我们要格外注意,虽说他们已有顾忌,却不能保证他们不会冒险行事。」
「那……就你看,你觉得那个弱水城的县令,有问题不?」苏澈一笑,「我说的是,王大人和张大人,就是有两个县令,我到那里的时候,俩人正窝在府里议事。哪有县令不管事情无事串门的,所以,他们肯定有鬼。」
「那你现在准备怎麽办?」
「先开粮仓召集壮丁开河道,他们现在恨不得拚命巴结我,我现在提的要求,他们暂时不会拒绝的。」
「嗯。」我抬头我身侧的男子,到底是要经历怎麽样的磨难,才能让他镇定如此。
「今晚,何来会连夜出城送信出去再连夜赶回来。苏家的苏家军虽然已经解散多年,但是苏家军中不少人都已经仕途腾达。我让何来送信去,让他们来解围。」
「给谁?」
「胡家的胡一秉。胡家得益於苏家发迹,肯定会来的。」
胡一秉我是知道的,当朝的少年将军,却不料还与苏澈有这样的渊源。马车一路冒雨而行,刚到弱水城外,便见着两个肥头大耳的男子撑着伞站在城门口。
苏澈先行下车,继而撑开伞。我将手递给苏澈,就着他的力下了车。那两个胖子立刻便跪在了地上,「下官张建(王鸿)参见公主殿下,参见苏大人。」
我冷哼一声,「起身吧。什麽破地方,雨下都下不完。」
张建立时便凑到了我左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