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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被李公公拥着,钻入四面有帷的小轿。小轿的四周,想必布满了李公公的手下,以防我有其他想法。他还叫一名婆子仔细搜了我的身子。我一切听之任之,皆不做任何反抗。
坐在封闭的青帐小轿之中,透不进一丝光线。外面的声息隐隐传来,到达我的耳边之时,却听不清内容,只感觉语声窸窣,让人恐慌而遍体生凉。
我紧了紧身上的紫貂袍子,抚摸着它柔软温暖的表面,微微地笑了。这一次的风雨会给我带来什么样的机遇呢?
我微闭了双眼,不去听轿外传来的人声,只感觉轿子稳稳地走着,或转弯或直行,良久之后,轿子停了下来,想是到了地儿了。
小太监揭开帷帘,突如其来的光线有些刺眼,却原来天色虽暗,昭纯宫两侧竟点上了琉璃宫灯。我步下轿时,早有小太监围着,引路宫女在前带路,竟仿若已把我当成犯人。情况已经坏得不能再坏,但我想,还能再怎么坏?坏得过大雪飘飞的那一年,我在生死边缘的挣扎?
来宫中多年,我何尝不是时时日日地挣扎在生死边缘之上。
引路宫女一路将我引至昭纯宫的正殿之上,皇后早端坐于凤椅之上,着大袖衣,鬓边簪凤形紫钗。由于太后新薨,她便未着红色,只穿了件颜色暗淡的袍服,脸上自是不见丝毫悦色。我不望左右,恭敬地向她行礼,在她叫平身之时,才起身用眼角余光打量殿内其他人。果然不出所料,孔文珍就站在一角,而素环,则站在皇后身旁,拿起案几上的瓷壶,为皇后添茶。
“今日本宫把宁昭华找来,实不得已,万望宁昭华不要见怪才好。”时凤芹缓缓地饮了一口茶,才道。
“皇后娘娘什么时候召见臣妾,都是臣妾的尊荣,哪里当得上见怪二字?”我垂首轻轻地道。她没有再称我一声“妹妹”,想来刀已出鞘,便不再收回。
“本宫一向与宁昭华交好,今儿却不得不召了宁昭华前来问话,实在是本宫不得已而为之。只因其中关系牵连重大,本宫既掌控六宫事务,便不得不查清楚这件事,以免众人疑惑,起了争端,动摇国之根本。”
听她洋洋洒洒一大篇下来,无一不冠冕堂皇,我唯有垂了头,连声称是。
她见我无话可说,便问道:“宁昭华,昨晚申时,你是否带人前去探望过太后?”
我答道:“臣妾听孔尚宫讲,太后心悸病发,臣妾带了尚膳房炖好的药汤前去探望太后,却未曾瞧过时辰。”
孔文珍这时出列证明,“宁娘娘送去的汤药,的确是奴婢叫司膳房炖煮的,由宁娘娘着人提了过去。其间发生了什么事,奴婢却是不知。”
我知道皇后早已下定了决心,无论我做任何辩解,她必把一切的矛头都指向我。她一早就布好了局,所以事发之前,我打探不出任何消息,只知道太后薨了,其中过程却一无所知。我不知道该如何辩解,唯有见一步行一步了。
皇后的话语和蔼,却句句逼人,“宁昭华,太后虽有小疾,咳嗽不止,却一向身体健康。昨晚饮了你的药汤,却不到两个时辰便心痛如绞,骤然薨毙。经太医查探太后呕吐之物,却是她胃中有毒。太后晚饭后未曾进食,唯饮了你端去的药汤,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我早就猜到她会在此事上做文章,却未曾想到她做得如此之绝,把一切皆指向我,直指我是毒害太后的凶手。
宫声萧萧,寒风冷雨袭来
我忙跪下申辩,“皇后娘娘,臣妾冤枉。那药汤是臣妾饮过之后才盛给太后的。臣妾也没事,怎见得是那汤药有事?”
皇后冷冷一笑,丝毫不见平日的慈蔼,道:“本宫就知道你会如此狡辩。本宫怎么会忘了,宁昭华以前可是尚宫,手段自然高超。旁人自会猜测你不会如此明目张胆地害人,你却愈是要如此做。不错,你端去的那碗药汤自是无毒,可宁昭华知道的东西可多着呢。宁昭华可记得兰若轩有一处兰花,名唤蝶蕊的?”
“臣妾自然记得,几个月前蝶蕊正值盛开时节,臣妾还请皇后娘娘同来兰若轩观赏,皇后娘娘莫非忘了?”我垂头说道,“臣妾还未曾想到,宫内的花匠技艺却如此高超,竟在暖房之中栽了蝶蕊,隆冬季节还能盛开如昔。只不过这使人栽培催生的花草,总没有在室外天然雕琢的姿态来得美。”
花匠哪会这么用心,想是有人暗下旨意,暖房之中才会有盛开的蝶蕊。我却摸不透皇后布的到底是一个什么局,蝶蕊盛开,香气扑鼻,可此种花却是无毒的。
皇后浅浅一笑,“以宁昭华的手段,自然不会用如此当眼的东西……”
她一招手,有一御医走上前,低声禀报:“启禀皇后娘娘,单此药汤,实是治疗心悸之病的良药。太后近几日风寒咳嗽,臣给她开了几副怯寒的中药,中有熟地黄、南芎、白芍、白茯苓、当归身、干姜、石菖蒲、黄耆、人参、甘草等,因太后寒意不去,近日更是打起了寒战,臣便往药中加了官桂。宁昭华擅自用药汤为太后进补,有几样却是略有冲突的,不过冲突不大,也不过使太后肠胃不适罢了……”
就有太后宫内的管事宫女上前禀报:“皇后娘娘,自宁昭华走后,太后便如厕两三次,黄白之物恶臭无比。太后想起宁昭华月前送给她的香囊,便叫奴婢拿了出来给她挂上以去除恶臭,想不到不到两个时辰,太后心悸便加重,返天无术。”
御医便在一旁证实,“太后娘娘既然腹泻,体便已虚,正值寒气入体,那蝶蕊虽无毒,吸入鼻中,却有刺激肠胃的功效。再加上太后年纪大了,本来有汤药护住的,可汤药却被泻尽,如此便使得她原本的心悸加重,回天乏术了。”
我在心中暗暗冷笑,她既布了一个陷阱给我跳,自是把各方各面的疏漏都考虑到了,我再如何辩解,也只是徒劳。看来孔文珍已投靠了皇后,从她的口中,自是有无数的证据等着我。想来我从星辉宫出来遇上了她并非偶然,而遇上素环,也不是偶然。她提着篮子,故意让我见到,却是向我示警。
我垂首道:“如若是臣妾的疏忽让太后身染恶疾,臣妾无话可说。”
殿内忽地静了下来,皇后想不到我会这么快的认罪,想是准备好的话全都未说出口,接下来倒不知该怎么审问了。
沉默半晌,她才道:“如此说来,你是承认了太后之死与你有关了?”
我淡淡地道:“臣妾什么也没承认过。但一切皆在天意,臣妾一番好意反让太后遭此大祸,臣妾惭愧于心,就算皇后因此处死臣妾,臣妾也无话可说!”
皇后冷笑道:“本宫素知宁昭华狡猾如狐,今儿个倒真领教了。你可知那间小侧房里,是你什么人?”
大殿一角有一个小小的木门,原本红漆涂就,这时却遮上了白布,我垂首道:“臣妾不知。”
皇后一招手,那扇小木门便无声而开,走出来的,却是一脸茫然的宁惜文。她望见我,前行几步,叫了一声:“姐姐?”就被几名宫女拦住了。
我暗皱眉头,皇后从她那里知道了什么?
皇后道:“宁昭仪,本宫素与你亲厚,你之所求,本宫从未推诿过。本来以你的身份,内眷是不能入宫的,但你求我,说是你这位妹妹可怜,新丧了家慈,想让她入宫一探,本宫便答应了,却未曾想,你这妹妹告诉了本宫不少你家的新鲜事儿。”
我犹疑地望了宁惜文一眼。她则一脸的茫然,显然她也被人下了套儿,却还不明所以,只希望她别讲出什么惹祸的话来才好。
皇后换了一副和悦的面孔,对宁惜文道:“惜文妹妹,你别怕,本宫与你姐姐一向交好,现你姐姐惹祸上身,本宫为帮她脱罪,只有详细地问你,你把你姐姐讲给你听的话如实说出来便可。”
宁惜文没见过先前的情形,看样子倒真认为皇后在帮着我,犹豫道:“皇后娘娘,只要我说出来,姐姐便没事了吗?”
我心中着急,却无法向她使眼色,以她的智慧,自也不可能弄明白。我唯有暗暗祈祷,希望她别讲出什么不利的话来。
宁惜文犹豫半晌,望了望我,又望了一眼满脸和悦之色的皇后,方自吞吞吐吐地道:“奴婢前些时候入宫,闲话家常之中,姐姐倒提及了太后娘娘,说若不是太后娘娘当年提拔,姐姐早就没了一条性命。”
我暗自舒了一口气,心想这些话想来毫无破绽。
皇后笑道:“宁昭华一向是个知恩图报的,知道太后一向有心悸之病,便时常探望,是也不是?”
宁惜文点了点头,“姐姐是这么跟我说的。”
皇后道:“那你可知道,宁昭华最后却大义灭亲,亲自将太后与宫外勾结的秘密透露给本宫知道?”
宁惜文紧张地望了我一眼,急急地道:“不,奴婢不知。姐姐对太后娘娘有感恩之心,她不会这么做的。”
皇后一笑,招了招手,有两名内侍监从殿外提来了一个人。那人半垂着头,容色憔悴,显然受过严刑拷打。
宁惜文一见他便容色激动,失声惊呼:“他就是杀死娘亲的那名杀手!”
皇后道:“惜文妹妹还不知道另一件事吧。这位杀手经查证,是安定太守派出去的,而经本宫反复查证,安定太守却是太后的远房侄儿!”
我垂目不言。一切皆一目了然,她做了如此多的功夫,所有的证据已像一张大网把我牢牢网住,堵死了我所有可能的退路。不用查证,我之所以毒害太后,便是因为太后派人取了大娘的性命。杀人的动机如此一目了然。如此周密的安排,想必并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完成的。很久以前,也许是我与皇后互称姐妹时开始,她便暗自布下了一切。可我不明白,我是一个并无娘家势力的低等妃嫔,对她不能造成丝毫威胁,有我在她身边,对她只有好处而没坏处,她为什么要如此赶尽杀绝?
宁惜文几乎摇摇欲坠,眼望于我,满是哀伤,“姐姐,你是为了给娘亲报仇,才……”
她这一句话如雪上加霜,更坐实了我的罪名。也许,我这名妹妹并不像表面上那么愚钝?
我叹息一声,抬起头来,望着皇后,“皇后娘娘,臣妾出身低贱,为求一席栖身之地,难免会用些手段,但臣妾自认为对皇后娘娘不错。难得皇后娘娘领臣妾这份心,想尽了办法为臣妾脱罪,臣妾自是感激。只是臣妾自己不争气,惹下了如此大祸,幸好未曾连累皇后娘娘,这倒是臣妾一大功德。臣妾有罪,便请皇后下旨,治臣妾的罪。对了,臣妾素有风湿,宗人府寒冷刺骨,臣妾怕挨不过。皇后娘娘以前赏赐臣妾一把紫檀躺椅,臣妾从未享用过,想来那紫檀躺椅现在师贵妃也用不着了,臣妾想向皇后讨个情,我既获罪,可否将那紫檀躺椅一同搬入臣妾的牢房之中?”
皇后一怔,显然不明白我为何无端端地扯上了那紫檀躺椅,良久没有出声。我便抬起头来望着她,嘴角含了一丝笑,对她道:“说起来,这紫檀躺椅制作之地,还是皇后娘娘的娘家呢。娘娘一向和臣妾亲如姐妹,即便在牢房之中,也让臣妾留一丝念想不是?”
皇后端坐于凤椅之中没有动,但我知道她这一瞬间的震动。我暗暗冷笑。我埋下的伏笔何止于此。我一向知道向虎狼求食,便得有虎狼的心肠。皇后掌控后宫,动辄可要人性命,与虎狼何异。她虽与我亲厚,但保不定我略不能让她称心,她便陷我于不义。与师媛媛一样,她若不动,我便不动。
她沉默半晌,才叹息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