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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她的心狠狠地一抽。
吴锋抬起眼,“教授们不是和你们讲过吗,新闻主播评选标准必备的条件之一,在公众面前以及私生活方面没有消极评价。这样一个重犯,只怕十年、二十年后,国人都不会遗忘,哪家电视台敢让他的儿子坐上播报台?我看过他播报新闻,也非常看好他,当时央视和北京电视台同时想签他,当我们听到风声之后,我们退出了,他到北京电视台实习。我那时担心的是你,如果你们真的结合,你会受影响,你爸妈也会。你不要讲这都什么社会了,小枫叶,官场就是这样,处事要谨慎、交友要谨慎。我们知道你很在意他,在这种时候肯定不会离开他,于是想让你去外地电视台过渡个一年,让你们的感情冷却一下。没想到,你们分手了,你要求出国。”
“吴叔叔……”她的思绪好象有点跟不上吴锋的叙说,她抬了抬手,打断吴锋的话,“我出国时,他爸爸逃走了吗?”
“在你后面半个月。”
她点点头。
如果边城预先知道他父亲要逃,作为儿子,他不能声张,只能默许,为了不连累她,他离开了她?不对,他不知道她爸妈是做什么的,她也不是新闻主播。不做主播,她还可以做编导,那在幕后,公众不会认识到她。他们之间读不上连累,可是分手的时间为什么要凑得那么巧?
“小枫叶,你怎么了?”吴锋看她又是皱眉又是咬唇,嘴中还自言自语的。
“没什么,很久之前的事,我有些理不清。”她勉强地想挤出一丝笑容,没太成功。
“不要理了,和你早已经没有关系。边城算是有出息,不做主播做文化商人,不靠他父亲,一样出人头地。其实做主播束缚太多,我们台有许多主播后来都去拍戏了。三百六十行,行行都出状元。”吴锋朗声笑道。
她没有跟着笑,鼻子酸酸的,眼眶发热发胀。万丈高楼不会平地起,边城和她一样,也是象牙塔里长大的,在出人头地之前的那几年,他怎么过的呢?谁陪着他?有没有过失落?
“小枫叶,叔叔准备送你去广院进修两年,然后有机会还是进央视吧!在叔叔眼皮底下,叔叔省心。”
“我已经二十七岁了,进央视太老了吧!”
“哈哈,三十五六岁进央视的,都属于小年轻。”
她还是摇摇头,“吴叔叔,我还是先做电台主持人,以后有机会,我也有那个能力,我会去把握的。”
吴锋疼爱地摸摸她的头,“去不去央视先别考虑,还是先充充电,就是对做电台主持人也是有益的。时间在白天,和你的工作并不冲突。嗯?”
叶枫无言地点了点头。多少有些羞愧,这把年纪,人生还得让长辈安排。可是真的找不到借口回绝,她确实需要再次系统地学习。
“叔叔明天就去广院办这件事,先选修几门专业课。电台工作时间在深夜,自己千万要注意安全。”吴锋又叮嘱。
谢过办事处主任,两人走出办事处。吴锋还得去电视台,开车把叶枫先送回了公寓。
“这个小区呀,台里好象有好几位主播都住这边,当时搞的团购。”叶枫下了车,指了指公寓的位置。
“那我有幸能经常见到名人喽!”她没有提自己与夏奕阳做邻居。
等吴锋的车消失在茫茫车流中,她才转身,没有回公寓,而是走到小区中心的一个小花园中,那里有个亭子,清晨常有几个老头在这打太极拳。
亭子里有石凳石桌,坐下来时,感到一股凉气自下往上窜流。已是四月底了,大雨过后,温度高了许多。五月,北京的气温就能用上“热”这个词了,蚊虫们也活跃起来,在花丛之间嗡嗡地飞来飞去,还好,并没来招惹她。
夜,还不算深,一幢幢公寓灯火通明,只这一处是暗暗的,抬起来能看到夜晚的弯月,很亮很晶莹,星星也特别地多。不时,有车刷地从她身边经过,惊得花枝东摇西摆。
她静静地坐着,牙齿把唇咬得紧紧的,不然,她怕自己哭出来。
在许多狗血的言情剧里,相爱的两个人,一个人突然患了重病,都会想方设法把另一方推开,希望他(她)能在另一个人身上找到新的幸福,自己好欣然离去。其实生活远比言情剧要狗血得多。
边城到底是因为移情别恋,还是因为其他,与她分手的呢?
他们相爱时,他是翩翩佳公子,把所有的温柔和爱都给了她。当他落泊时,陪在他身边的人却不是她,她真的不知该怎么往下想了。
许曼曼一进北京台,就播报《午间新闻》,如果他知道他父亲的事,和许曼曼交往,就不怕许曼曼受牵累?
雷雨夜,他对许曼曼的体贴、怜爱,她看得清清楚楚。他们不知有观众,所以那不会是演戏。
如果那是演戏,他也出人头地了,在这六年里,他为什么没有找过她?她一直没有交过男朋友,冥冥之中,她在等谁?她回北京又是为了谁?
她用力地拍着头,只觉着什么都是乱乱的,没有任何答案。
她不知自己坐了多久,月亮先在中天,后斜倾,露水沾湿了她的衣衫,她站起身回公寓。
夏奕阳的门关着,她没有招呼,开了门进屋。
夏奕阳这样从小就很自强的男子,经历太多,在任何时候都能把自己的生活安排得很好,他们永远是强者、智者,不象她,乱糟糟的。
手机随着关门声急促地响起,是夏奕阳的。她假装自己站在莲蓬头下,水流声很大,她听不到外面的任何声响。
周日,她闷在屋子里一天一夜,看书听歌写稿,只接了艾俐一个电话。夏奕阳有没出门,她没注意。
周一,仍然睛空万里。这样的天气,北京街上的游客一般都很多。她简单做了点吃的,就去了台里。
崔玲又没来上班,到底是夫妻店,真是逍遥。中层以上的领导都去大会议室开会,他们小蝼蚁趴在办公室里八卦。
小卫看地在看稿,抢过,“叶姐,节目都要撤了,你努力给谁看?”
“不是还没接到通知吗?”她笑笑。
下午广告配音,是个电磁炉的广告,广告词写得很好,她听了都心痒痒的,想着不如也给自己买一个。总吃速冻食物,她真的腻了。她也该好好地安排自己的生活,不能总是凑合。
晚上,专家没有来,她直播《午间倾情》。
她用了刘若英的《原来你也在这里》作开头音乐,“总听情感纠结,让人心灵压抑,周一,工作那么繁忙,我们玩个轻松的游戏吧!如果这世上有一种药水,喝下去后,能抹去某个时期的记忆,你希望是哪个时期?”
听众很是激动,节目组几个人帮着接电话都来不及。
有人说高考考砸时,有人说是初次遇到女友时,有人说是喝醉酒和某位同事发生一夜情时……
答案千奇百怪,都是些难堪的小记忆,令人羞窘。
“叶子,你呢,希望能抹去哪个时期的记忆?”最后有听众问她。
她笑笑,“时间过得真快,又是凌晨一点了,我们来听奶茶的《后来》吧,真是喜欢她,知性而又纤柔的美人。”
后来我总算学会了如何去爱
可惜你早已远去消失在人海
后来终于在眼泪中明白
有些人一旦错过就不再
桅子花白花瓣落在我蓝色百褶裙上
爱你,你轻声说
我低下头闻见一阵芬芳
那个永恒的夜晚十七岁仲夏你吻我的那个夜晚
让我往后的时光每当有感叹
总想起当天的星光
那时候的爱情为什么就能那样简单
而又是为什么人年少时
一定要让深爱的人受伤
在这相似的深夜里你是否一样也在静静追悔感伤
如果当时我们能不那么倔强
现在也不那么遗憾
你都如何回忆我
带着笑或是很沉默
这些年来有没有人能让你不寂寞
“叶姐,你今天有点不一样。”小卫给她端来一杯茶,看着她的眼神是小心翼翼的。
“节目这样做不好?”
“不是,很有新意。我就是觉得叶姐好象很忧伤。你没事吧?”
她笑,一口一口地把茶喝净,冒烟的嗓子才舒适点。回头看节目组长在收拾东西,厚着脸皮走过去,“组长,能不能搭个便车?”组长的家与她的公寓是两个方向,可是节目组里只有组长有车。
组长是爽快人,“行啊!我送你!”
车驶出停车场,经过电台大门,与一辆黑色的帕萨特擦身而过。她平静地注视着前方,淡淡地与组长聊着节目的命运。
一夜都在梦里奔波,不知是不是听了奶茶的歌,她好象还在广院读书,还是秋天,初雪落在红色的枫树上,边城给她拍照,她想与他合影,却找不到其他人帮忙,她委屈地嘟着嘴,边城说,以后再拍吧,反正我们还有明年、后年呢!
眼睛睁开,枕头是湿的,嗓子有些发哑,眼睛红红的。用热水捂了很久,看上去才好转些。走到阳台去开窗,窗下树树碧绿,有一只鸟扑腾而过。
她怔了怔,缓缓打开手机,那个号码是同学聚会时才存进去的。
“嗨,我是叶枫,能见个面吗?”她微微有点紧张,手攥得紧紧的。
“行啊,不过我身子太笨重,懒得出门,你到我家来吧!”许曼曼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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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 原来爱会累
再次见到许曼曼,从表情上看,叶枫是平静的。
许曼曼的家很大,听说和某位当红影星是邻居。地扳是浅红色原木,刚打过蜡,亮得可以冒充镜子。黑色的真皮沙发,雕花的欧式原木餐桌。窗口挂着手绣的白色纱帘,配红色窗框。客厅的墙壁雪白,上面挂着十几张照片,都是许曼曼在电视台主持节目时的不同风姿。
她的肚子看上去比同学聚会时又象大了一圈,脚上穿着一双肥大的宽软拖鞋,告诉叶枫脚肿了、腿也肿了,隔半个小时去一趟厕所,实在不能再到电台上班,只能提前休产假。
她老公也在家,中等个子,平头,胖胖的,表情略微木讷,看到叶枫,象是害羞,打了招呼,就进厨房削水果去了。水果端上来,自己进了书房,让两人好好说话。
叶枫一时有点反应不过来。嫁不了边城那样的男子,依许曼曼的条件,找个差不多的是肯定的。
这男人似乎很一般很一般。
后来,艾俐告诉叶枫,许曼曼的老公是一般,但人家爸爸很不一般,是北京市住建厅厅长。谈恋爱时要挑养眼的,嫁人却要挑适用型的。这就是现实,帅又怎样,能给你买车、买房吗?许多男星人前非常光鲜,可是背后还不是被女富豪包养着,不然那些角色怎么落到他们头上?
叶枫只能说自己太幼稚、太浅薄。
“我的幸福标准是,远离帅哥,嫁一个深爱自己的条件很不错的给我安全感的男人。”许曼曼看出叶枫的疑惑,笑眯眯地招呼她坐下,自己躺在一张湘妃椅中,撩撩头发,按着肚子,一幅娇贵的小妇人神态。
叶枫佯装打量着房间的摆设,来掩饰自己的不自然。许曼曼读书时很要强,连讲话都要争个上风,很难想像她会安于接受这样的现状。
“女人再能干,总要嫁人,晚嫁不如早嫁,选择的条件也多些。”许曼曼把水果端到叶枫面前,说道。
叶枫抿了下唇,浅浅地扯了扯嘴角,“你……”她张张口,突然发觉喉咙象是堵住,声音发不出来。
“你是要问边城的事吗?”许曼曼扭头看了看书房的门,声音放低了一点,“我们不算是好同学,能让你主动给我打电话的事,肯定会和边城有关。呵,在你来之前,我刚和他通过电话,他不需要安慰,就是寻常的问候。对于他父亲这样的结局,他不意外,可以说是落下一块大石吧!至少让他的父亲叶落归根。他不准备上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