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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段子。这江南戏与京城戏别有不同,江南越调婉转缱绻,万马奔腾都能唱得迂回优柔的像一窝兔子戏耍,常让我听着听着就出了神,全然忘记了身旁同我说话的钱夫人。
钱夫人见我望着楼下台子默不作声,只当我在看台前桌旁坐着的沈谦,忙不迭的说:“沈夫人好福气。”
“嗯?”一时未明白她所指为何,我将神思收回来,转脸打算仔细听听我福气好在哪里。
“在钱塘时就听说杭州首富沈谦那个鼎鼎有名的人物。年纪轻轻,生意做的风生水起,凡是打过交道之人,莫不说沈公子聪明过人,通晓时机,杀伐果断,常常赚得衣钵满盆。”
我莫衷一是,若是论挣钱的本领,这城中确属沈谦为首,钱夫人定觉得数银票是极乐之事,是以我当是杭州城幸福女子之首。
钱夫人见我但笑不语,接着说:“来杭州瞧见真人,那也是城中数一数二的俊美男子哩。沈夫人可不是好福气?”恩,这么说来,沈谦也确实长得好看了些,想我坐拥美男在身,幸福么,也说得过去。
“钱夫人说的是。”我搁下一手瓜子皮,不咸不淡,换了个角度,继续听戏。
“当然,沈夫人也是明理大度之人。我初来杭州,便听了夫人许多事。”钱夫人说着,状似不经心的问,“听闻前几月沈夫人要与沈公子觅一房小妾,不知选中了谁家姑娘没有?”原来是探听这事。
这女人对女人大抵心知肚明,听我得了贤惠的美名大约不能相信,世上真有赶着让丈夫纳妾逛青楼的女人。且不说自己就尝过那嫉妒新妇的滋味,就是自己的丈夫多看别的女子一眼都要吃味半晌才对。如此看来,我大约是极不正常,想要打探这贤惠的底细,倒也可以理解。
“选是选了,只是相公近日实在太忙,新开的医馆,新开的茶铺,哪一样不要他费心。我虽有心让他再娶几房,奈何也不好在这节骨眼儿上,让他在分神在家事上。”重新握了一把瓜子笃定的说,“等忙完了就办,到时候还请钱老爷钱夫人来喝杯喜酒呢。”
“那是一定,那是一定。”嗅不着半丝醋意,钱夫人倒也将这话悻悻带过。
楼下不知哪位老爷要提前离席,来跟沈谦道别,只见沈谦起身相送,话完抬眼扫过二楼的台子,我忙对他婉转一笑,他不着情绪的眼睛与我对视了两秒,便回身坐下。
回家的路上我将钱夫人的话说给沈谦听,末了还特意将许诺钱夫人请她吃酒一事加重了声调。沈谦只是看着我笑,末了说道:“夫人觉得好就好。”如此模棱两可,我一时被他笑得心上发怵,便转开脸不再看他,抬起窗帘,透过方寸小格看车外风景。入夜的杭州城笼着一层氤氲水汽,青砖地上已染了一层深色,马车过处,扬起淡淡尘土味,随风飘进车来。我与沈谦各自揣着心事,不再说话。
长久的沉默。车行至半途,沈谦突然开口:“莫彤,李妍找到了。”我登时转脸望他,他眉头微蹙,却十分平静的看着我。我一时间百转千回心思,分不清是喜是悲,开口却听见自己说:“你,知道多少?”
沈谦依然是波澜不惊的神色,只看我的眸子加深两分,方一开口,便将我推入万丈深渊,再无回身余地:“不多。该知道的都知道了罢了。”
辗转一夜,好不容易捱到起来,却因为一夜浅眠而蔫蔫恹恹。一缕晨风拂面,将我陡然唤醒,忙叫了碧喜进来。
“快,挑两件素淡的衣裳,并将我的妆匣简单收拾了,切不要迟了。”丫鬟们上来帮我梳洗,见我急慌模样也乱了手脚。终于收拾妥当,让碧喜领了取了衣裳妆匣便往前厅走去。
一进前厅就看见沈谦背手站在那里,见我来了,便转身来搀我。
“莫彤,我与你一同去。”
马车兜兜转转,不一会儿工夫便出了城,乡野景色在道旁延展看来。自清晨前厅相见,我便未与沈谦再讲一句话,他手执帐册,看得仔细,也未再开口。
我看着这个成亲近两载的丈夫,在我们奇怪的相处方式中,他时而亲近时而疏离。沈谦虽非我情之所系,却也成就了我的随遇而安,我矛盾戚戚惶惶中总愿他有一丝真心,如今看来,他也终究装不下去了吧,这一趟,便是准备将万事挑明了么?那之后,我怕是连随遇而安都不能希冀了吧。马车急行,只有轮轴轱辘声响在车内,我怔怔望着沈谦,心中是有不舍的。我裴莫彤,竟也落得这样的地步,只剩怅惘。
沈谦仿佛终于察觉到了我的目光,自帐册中抬首,伸出手来,欲接我坐到身边,脸上一贯温柔模样。
我心下一阵悲怆,任由他牵着坐到身侧。一次,就允许我依靠这一次吧。我将头埋在他肩上,动作自然的就像寻常人家恩爱夫妻一般,相携半生,互为枝藤供对方缠绕。沈谦略有惊讶,牵着我的手顿了半刻,才复又抬起,拢住我的肩,转而继续看他的帐册。我们就这样相依而坐,任马车带着前行,像一对情深缱绻的爱侣,在小小的车内,平静的假装着我们拥有一生一世的久长。
傍晚时分马车终于停了,家丁撩开帘子,看见我们相拥姿态,略有一哂。沈谦躬身跳下车,转身扶我,将我半搂半牵带下车。一座在普通不过的农家屋舍立在眼前,青泥墙壁,摞草屋顶,门前一片菜地。我不可置信的望着眼前的屋子,转而以目光像沈谦求证,只见他略一点头,眼神肯定。家丁已经上前叩门。门缓缓打开,露出妇人询问的眼神,待看清来人之后,转为惊蛰,迟疑片刻,便将我们迎进门去。
我木然跟在沈谦身后,打量这方寸之屋,虽干净整洁却简朴至极。简单竹床,青藏薄被,墙上挂着几幅字画,却更显得住家之人满腹才学被囚在这贫瘠之地。我几乎要忍不住哭出声来。沈谦用手安抚的拍了拍我的肩膀,转身走出屋去,临了不忘带上屋门。
“长公主!”我再无法隐忍,屈膝重重跪在眼前这个粗衣妇人身下。是的,她是李妍,是我同枕同寝,同学同戏的长公主,待我如亲人,视我为姐妹的公主啊。我泣不成声,万般话语涌在心前,却无法说出口。
妇人见我执意不肯起来,只好伏下身来,轻拍我的背,柔声说到:“莫彤,起来吧。我已经不是公主了。”
我已被泪水冲花了双眼,婆娑中,看见长公主亦有两行清泪挂在脸颊,便哭得更不能自已。“公主,你永远都是我的公主。”
长公主一声叹息,将我扶起。我仍在抽噎,仿佛将这多年的委屈自责一并倒出来才好,哽咽之中几番不能呼吸。长公主柔柔的顺着我的背,拉我在竹床上坐下。
我好容易缓过神来,只能幽幽李妍那张美丽的脸,欲说一句却无法开口。
道歉,不过是粉饰太平,既不能改变发生的一切,也不能减轻自己的罪恶。到似给自己寻求开脱,将过去掩过,遗忘。我说不出口。
“莫彤,我不曾怨念,你也不必自责。”李妍洞悉一切般的开口。
“公主。。。”
“莫彤,你并没有错。我生在帝王家,本就注定了要卷进斗争。自古以来,我的祖辈们皆如此渡过。”李妍仔细的说着,语气平静的像在说别人的身世一般。“宫廷之中,越是亲人便越是敌人,这个道理我早已明了。所以,我并不怨你。”
“可是我怨自己。”我望着她因操劳家务而粗糙的手,重重的开口。“你本该是万人倾慕的公主,苏将军也仍是朝中重臣,你们本可以。。。”再说不下去,只任眼泪流下腮颊。
“成王败寇,莫彤,你我都明白。”李妍抬起手替我抹开泪水,淡淡地说。“从一开始,我们就注定要站在对立方向,我爱苏焕文,你爱,”她仿佛想起什么,往门口一望,才又开口,“你曾经爱三哥。我们在这场战争中不过拼尽全力帮着自己所爱之人罢了。待世事终了,我可以和焕文厮守于此,虽在乡野之间,却比宫中任何一日都要平静安稳。平常夫妻,相濡以沫,我也算求仁得仁了。”
长公主之说到这里,便不再往下,只怜惜的看着我。心思通透如我,又怎会不明白,可怜之人不正是自己么。思及此,不由得也止住了眼泪,还以一抹苦笑。
我和李妍说着分开之后的各种经历,宛如一对长久未曾见面的姐妹闲话家常。时间流过,浑然不觉。直到苏焕文的声音出现在院子里,才将我从梦中惊醒。和沈谦一两句交谈之后,苏焕文走进屋来,见到我的眼神冰冷夹杂一丝不奈,转而望向李妍,却立刻换上了一脸温柔和心疼。
我低头不语。李妍怕我难堪,忙上前和苏焕文叙话,苏焕文却仍是冷然抬眼望我,“这里不欢迎你。”语气肯定坚持。
“时候不早了,我们该回去了。”沈谦不知什么时候已站在我身边,将我搂进肩内。“今天多有打扰,无非是内人思友心切,如今见苏先生苏夫人无恙,内人便放心了。”
我感激地看了他一眼,他将我的眼神收入眼底,交还我一抹淡笑。
“告辞。”沈谦说着便揽着我往外走。我临走回头望着李妍,只见她自苏焕文身侧走向前来,在我面前站定,目光依然温柔,仿佛肖华宫无数个清晨看见她一般,对我温润一笑,“莫彤,莫挂念我。”语气依然轻浅,就像这不过是普通的分别,而我们明日,就能相见一般。我急忙转头随沈谦上了马车,怕稍作停留,泪水便要倾泻而下。
别了,我的长公主;别了,我痴笑怨念的青春。
、8。 行宫侍 月下吻
回程的路上,沈谦将我揽在怀里。我枕在他的心口,彼此都不愿先开口,马车内沉默的诡异。终于,家丁勒马停住,隔着帘子像沈谦问话:“老爷,天晚了,马也累了,连夜回去恐怕马儿吃不消。前面就是落丘县,我们歇一歇再走吧。”沈谦想了一想,吩咐到:“就依你说的办,且挑县里最好的店家住下,明天再回去。”
终于被这一问一答拉回现实中,我望了望身旁的丈夫,抬手拭去眼泪,起身端坐好。一瞬间,倒像是给心里的闸紧上开关。既然终须面对,不如坚强。沈谦略有吃惊的望了我一眼,却也没有说话,只淡淡将双目阖上,不再看我。
行入落丘县内,却发现四下张灯结彩,分外热闹,家丁一打听,才知道今天是落丘的水祭。原来落丘县沿水而立,乃三江汇集之地,远古时候每逢夏中便洪水泛滥,俨然泽国一汪。所以每年夏初便要开祠堂祭水神,求的是夏时水神满意愉悦,不兴风作怪才好。如今官府筑堤,落丘早不再如从前见天吃天般落魄,可是落丘水祭却延续下来。想来一是地方官府借此机会为朝廷歌功颂德,拉拢上下关系;二来也由此盛会彰显官员安民乐邦之功,算作一番政绩。一来二往,倒是面子里子一并顾了。我不觉失笑,自古官场,造福于民固然不可少,借势于民也从来不可缺。为官之道,绕进多少心思度量。
店家将一桌酒菜布好之后,便退出了雅间。偌大的雅间,便只剩我与沈谦两个人。沈谦望定窗外,若有所思。我沿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窗口正对落丘兰江,灯影人身汇在一处,丝竹之音,嫣嫣笑语,好不热闹,更显得雅阁之内气氛压抑,令人心窒。
我执袖端起微暖酒壶,替他斟满酒杯,也将自己的满上。抬起酒杯,对他妩媚一笑:“相公,我敬你一杯。”沈谦方才将头回转过来,看了我一眼,也端起酒杯,二话不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我方才抬手将酒灌入肚中。接着,又是诡异的沉默。时至今日,我们夫妻面上最后一道面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