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伸手就要拔,却听晓红一声尖叫:“小姐不要!”
紧接着,铜镜中出现了晓红哀怨愁苦的脸。
若芸心有不忍,还是毫不迟疑的将珠钗拔了一半,晓红欲哭;又命丫头将垫高的发髻拆平,晓红垮下肩来;拿着帕子将脸上堆着的粉拭去大半,晓红终于忍不住了:“小姐!别的小姐们都是珠光宝气花枝招展的,你……你……”
“晓红,你家小姐我,是去淹没在人群中,不是去争奇斗艳的。”若芸一字一字说教她,无奈轻笑。
“对哦……”晓红努嘴,她竟忘了这一茬,单单记着要把小姐打扮的艳冠群芳,“可是这大典,各国使臣都要参加,有点名望的人都带着家眷去,那楚如兰……”
若芸脸色微变,拉过晓红悄悄道:“放心,咱们一定离她远远的。随王爷的轿辇出行,自然不用和京城府尹在一处呀。”说完冲她挤了挤眼。
晓红呆了下,突然心领神会的笑了起来。
“就替我取件绾色的衣裳来。”若芸心情甚好,看着收拾停当的自己,发话道。
“好,但是小姐,外头可要加纱衣秀珠衫和披帛。”晓红回答着,也不等她答便匆匆跑开。
“鬼丫头。”若芸摇头。
“快点儿,都要迟到了!”荣瑛皱着眉催促着丫头们作最后的打扮。
今天的她一袭红色的衣裙,袖口领口皆是彩绣的荷花,下摆缀着几个铃铛,只要一动便叮当作响,头发盘成复杂的双髻,缀以珍珠发插和点翠步摇,走一步便晃几下,很是惹眼。
摸了摸头上的发簪,望着镜中秋波流转的黑瞳,荣瑛满意的勾起了红唇。
轿子早就在府外候着了。
负责郡主起居的小翠忙督促她赶紧上轿,迟了可是大不敬。
荣瑛吐了吐舌头,却是一脸不快:迟到大不了丢了哥哥的人,可哥哥早就带着苏若芸早早出发了,却让她一个人前往。
偏心。
心想着倒是不敢再延误,忙低下身钻进了轿子。
待轿帘落下,一行人匆匆往京城远郊的冬祭祭坛奔去。
与往日的冷清不同,今日的皇家祭坛格外热闹。
祭坛三面环林一面环水,面对京城西郊的镜湖,两边设有与祭坛相配的分坛,侧面则建了几处殿堂。
今天的正中的天台早有明黄的旗子插着,过道却是清扫后铺上了地毯,地毯从几里开外一路铺到祭坛台阶下,等着皇帝亲自登坛祭天。不知哪里弄来的各色花朵将祭坛装饰一新——仿佛这不是冬天而是初夏。
祭祀用的香烛、酒杯一应俱全,离宫的酒水菜肴也早就准备妥当。
天颐王朝第九位皇帝——荣锦桓登基三年来首次恢复冬祭,因此办得格外隆重。
亲王与王爷、大将军、首府大臣居于位置前列,重臣、大学士居于次列,地方官员位于三列,名门望族则位于末列,社会名流皆以参加天颐王朝的大祭典为荣。
除此之外,祭坛周围早已清场,想看热闹的老百姓只得远远透过御林军的人墙看到那明黄的旗子尖儿。
荣瑛来得迟了,只能匆匆绕过人群,在边上落脚。
火红的衣裙在花枝招展的王公之女行列不过平平,好不容易找到位置,身边的若芸见她来便微微一笑。
“我迟到了,可有人发现?”荣瑛撇着脑袋轻声问。
“郡主,时间刚好,你来得太及时了。”若芸目不斜视,微笑着用同样低的声音回答。
荣瑛抿唇而笑,复问:“哥哥呢?”
若芸朝一处比了个眼神,只见王侯之列,荣逸轩身着亮缎、绣着银色雄鹰的深蓝锦袍,腰间嵌着的海蓝宝石在阳光下闪耀,戴着次一级的通天冠,脸颊俊逸、眉眼如花,谈笑风生。
“他们是谁?”若芸看着同他攀谈的两个锦衣年轻人,轻声问道。
“哦,景王和晋王,难得的皇家祭祀,平时他们远在封地,我也好久没见着他们了。”荣瑛目光淡淡,似乎感情不深。
景王荣曦成生的白净纤弱,据说金酒赌色无恶不沾,眉眼间皆是浪荡之情。
晋王荣余新却是身材魁梧,一板一眼的模样似是好脾气。
大道的另一侧,几位异姓王也在列,程王府三个王爷——程清肃、程清璿、程清和。,再过去是着红衣的夏王爷和白衣的于王爷,同黑衣的怀王爷一并都远远的看不清。
为首的应该就是程清肃,青色的袍子齐地,绣着云纹,瘦削的脸庞五官分明,但冷然肃穆的脸上没有分毫表情,衣饰简单而不失威严,边角都一丝不苟的垂着,仿佛容不下半点褶皱。
程清璿则是一袭银白的袍子,大袖衫上的暗云纹若隐若现,领口的一抹淡紫色衬托着柔和的侧脸,双眸淡淡扫过人群,嘴角隐约有笑。
那料子……
她抿唇,那日嫌贫爱富的掌柜可是叮嘱了这料子的,如今瞧他穿在身上竟是那么和谐,当真非凡之人才配得上。
若芸再看过去,不是程清和又是谁?
同两个哥哥一般制式的袍子,不同的是玄色的底子、银色的云纹,还有把折扇被上上下下玩弄于手指尖,那随意束起的头发不像两个哥哥那般一丝不苟,炯炯有神的双眸带着顽皮的笑容,正——冲她眨眼睛!
若芸猛的收回目光,对几个王爷的好奇被一扫而空,挺直了脊背。
想起那日的轻薄她便生气,横竖不想和他扯上任何关系。
可她抬眼便瞧见荣瑛也往那里看,与她不同的是荣瑛那眼巴巴的神情像是孩子盯着糖块那般目不转睛。
若芸正笑,忽然号角声齐鸣,偌大的场子鸦雀无声,只留浑厚的礼乐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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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再遇如兰
随着明黄的轿辇远远落地,方才议论纷纷的人们接连面对步道匍匐在地。
若芸微微抬起头,大道两侧的仪仗队毕恭毕敬的站着。
依稀瞧见一个明黄的身影缓步走近,金绣龙袍垂地、金丝帝冠耀眼,有宫人举着掌扇、撑着黄罗伞跟着,后头则是一干嫔妃正装步行。
待到了祭台前,仅皇上一人上前,其余宫妃皆立于后头的台阶下,按着品级依次列开、井然有序。
众臣领命起身,朝着祭台又跪。
若芸看见锦衣华服的宫妃中为首的妃嫔着紫色镶秋叶黄的绣金衫、配着七尾凤簪,估摸着她就是皇上此时宫中最大的德妃娘娘,而着绛紫镶红衫、配了两边流苏的,应是皇上自太子府上便带着的莫昭仪,其余嫔妃的服饰皆明显降了等级。
其中却有一人着蓝袄、只配了银饰的宫妃让若芸很是熟悉,可只得一个远远的背影横竖瞧不出端倪。
皇上位于最高点背对着众臣,一旁的宫人点了香递上,众臣皆跪。
荣锦桓伫立执香,侧坛上着纯白衣饰的大祭司缓缓登上主祭坛,执一卷文书朗声念:“巍巍乾坤,应天地之招、众神之福泽,天颐王朝自开国之日起……”
长长的文书按例记载了天颐王朝如何应天命而生,感恩诸神庇佑,是为祭天;歌功颂德天颐王朝八位皇帝,祈求福泽万世是为祭祖荣锦桓即位三年,寥寥几句对他的表述似是淹没在历史的滚滚长河之中,丝毫找不到光辉的痕迹。
听着像是“奉天承运”的官话,若芸不由的轻叹。
以前那些书本上也记载过那些传说,本世万物有灵、有人有鬼、有神仙有妖魔,非人类一族而已。但历经万载千世,世界变更,有的毁灭消逝、有的得以共存,只是人们逐渐由最初的敬畏到如今的淡漠,所谓的鬼神慢慢成了空号、信仰不复。
小时候时常看到家中有祭祀的,皇家的祭祀活动也频繁,大都是祈求丰收、平安,甚少有诚心敬拜各路神明的,就连她也不信所谓的鬼神是否真有必要拜。只是人们安于现状、只求生存,早忘了最初的与人为善、以自然为根本。
据说先皇就宠信仙法和老祭司,却仍未能长寿,那大大小小的摘星阁如今倒是广布天颐,当初大兴土木、民不聊生,现今由新任大祭司重新启用,闹得满城风雨。
若芸开着小差,眼神却瞥见荣逸轩一丝不苟的神情,那日的话语又在耳旁回响,若芸忙摇了摇头,惹得荣瑛好生奇怪的看着她。
大祭司念毕,缓步至祭坛前主持,荣锦桓跟着号令执香而拜。
众臣便跟着跪拜在地,叩首,再叩首。
繁复的礼节从清晨折腾到晌午,随着帝王移驾离宫近臣才陆续跟了去。
上午是祭祀天地诸神,而下午则是进宗祠祭祀先祖,而非皇亲则是进不了皇家祠堂祭祀的,即便如此也要候在祠堂外一里的地儿。
高官的女眷们暂被安排在离宫偏殿,简单的用膳后便等着晚宴传召。
晓红早就同其他丫鬟一样早早的等候,见若芸来便迎了上来。
“小姐,你可来了,急死我了!”晓红拉着她细看,似是要发现她有没有哪里缺了少了。
“可是受欺负了?”若芸只是淡笑,看也不看她便问。
晓红咋舌:“小姐,你怎么知道?!”
若芸不答,只含笑让她准备吃食。
虽然荣王府拨了人,可她既非王爷亲眷也非皇亲,爹娘去世后她不过是个庶人,尴尬的身份定也连累了晓红。
方才祭祀中叽叽喳喳的小姐们一见她同荣王府的人汇合,肯定了她便是那个“被王爷带回府的人”,竟然还“冲撞过胡大人”。
想来落人口舌免不了,不如早早的避开,若芸想着便同晓红去到厢房。
郡主荣瑛单独有个院子,正忙换衣梳洗、无暇他顾,下午的祭祖她也必须去的。
午后的天气多少暖了些,若芸依然淡淡的不去参与小姐们的七嘴八舌、评头论足,只是独自坐在院内的一角,望着天上的云朵不时的变幻着形状。
小时候总喜欢张望着天空,想着何时能飞上去就好了。
云飘的极快,她忽然想起程王府身上的云纹来,流云变幻,穿在身上便有腾云驾雾的感觉。
只是,三个王爷中想来只有程清和同那高贵的云纹格格不入。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忽然有尖而高的女声将她从思绪中拉回来。
回头一看,一个身着翠绿缎子、身材瘦削、个子稍高的女子正颤抖着用手指着自己,那轮廓分明的脸庞和熠熠生光的杏眼、细长的眉毛、小巧的唇,不是楚如兰又是谁?
若芸皱眉,当她不存在也不行,只能讪讪起身,踌躇自己朝她行礼是否会给荣王府添难堪。
楚如兰见她不跪和那漠然的神情,早没了往日对她的毕恭毕敬,遂气极,高昂着头反唇冷笑:“我当是谁,原来是攀龙附凤当了王爷小妾的下贱女人!”
身后的婢女都跟着笑起来。
若芸的脸色瞬间白了,明白如兰是故意讥讽她,可动了动唇却什么也没说。
攀龙附凤这四个字,可比不过楚小姐。
楚如兰见她不说话,更是上前一步,指着她鼻尖尖声问道:“喂,我同你说话呢!进了王府好生得意,竟也忘了在我楚府可是洗衣拖地的丫头?你入府怕是不得宠,也是当丫头的吧?”
说完随着她鄙夷的眼神,身后的丫头们哄笑。
若芸别开脸,不去理会她的无理取闹,若是解释怕是越说越乱,干脆不答。
可丫头们的讥笑却让她无奈万分——当真是狗仗人势,这一点,三年来便没有变过。
“不许欺负我们家小姐!”晓红端着茶刚进院落便一眼认出了楚如兰,而她为难的正是自家小姐。
“哪里来的不知天高地厚的野丫头,也敢同我这般站着说话!”楚如兰一挥手便打翻她的托盘,茶壶茶碗掉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若芸眼疾手快将晓红一扯,却免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