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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华医女-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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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寻不答,脑中来来去去,都想着当日问她名字时她曾经说过的一句话。

她说,她早与她的名字无关了……

欢颜。

她早已与欢颜无关。

所以,如果你没有足够的资格和诚意,千万别冒冒然地许诺,许你也许根本就许不起的一世欢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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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颜再次给带回了慈恩寺。

而这一次,许知捷再不能如先前那般安心了。

他令自己的一队侍从乔作山野村夫在寺院外巡守,又将调了人在欢颜住的屋子外守卫。

许知言见他忙乱,皱眉道:“五弟,此地贵在僻静,不易招人眼目。一个山间寺院,冒然出来这许多人,反而惹人疑心。”

许知捷愁道:“刺客的来历尚未查清,即便是冲我而来,难保不对欢颜下手;何况咱们刚才调了这许多人马,虽然使了些碍眼法引开了跟踪的人,可我瞧着那个姓萧的不是寻常人,指不定早已知道欢颜住在这里。”

他不觉望向欢颜。

她和那姓萧的相处近一个月,便是再怎么不经心,多少都该有些线索才对。

可欢颜蜷在衾被中一动不动,黑鸦鸦的长发铺了一枕,越发见得露在外面的半张面庞清瘦得可怜。

许知捷无奈地叹息一声,将火盆往她床边挪了一挪,亲自动手加了两块炭,又摸她额上的温度。

许知言坐在桌边,静静地喝酒。

他也不要人侍奉,自己一手提酒壶,一手握住酒杯,缓缓倒着,总在美酒堪堪溢出杯沿的那一刻止住,然后稳稳托起,送到唇边。

竟是点滴不洒。

刚暖好的酒,润热了这些日子以来总是冰冷的指尖。

他唇边的笑意也渐渐柔暖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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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若连环,恨如流水,甚时是休(八)

他道:“五弟,欢颜有时看着迷糊,可心里聪明得紧。她敢和那位萧公子相处那么久,自然有把握他不会伤害她。”

许知捷眉宇间蕴着怜惜,却冷笑道:“我瞧未必。她若真的聪明,有些事也不至于到现在还看不穿看不破。真是……要多笨有多笨!”

许知言笑了笑,自顾将杯中美酒一饮而尽,再不接话。

这时,有侍从急急进来禀道:“五殿下,皇后娘娘在找你。”

随着许安仁的登基,太子妃的地位也水涨船高,又生过五皇子许知捷和八皇子许知洛,如今自然顺理成章成为母仪天下的章皇后。

许知捷听得母亲召唤,却也无奈,说道:“多半是为分封诸王的事。早日确定下来也好,我有了自己的府第,便将欢颜带过去。”

许知言微笑,“你恐怕未必会封王。”

许知捷自是明白他的意思,眸光闪了闪,冷笑道:“若有那机会,我自然也要争一争。三哥舍弃欢颜转而向聆花大献殷勤,无非因为父皇对聆花另眼相待而已,存了什么心,谁又不知道?便是为欢颜争口气,我也不会让他得偿所愿!”

许知言不语。

许知捷为欢颜掖一掖被子,再凝视她一眼,才转身大踏步走了出去。

离开的脚步声疾速有力,很快便离他们远去。

是许知言永远不能企及的健康和活力。

屋中开始安静下来。偶尔有沥沥的倒酒声。

良久,许知言轻叹:“欢颜,便这么想逃开吗?连我和知捷一并逃开?”

欢颜睡着似的没说话,鸦翼般的长睫却颤了颤,有晶莹的泪滴滚落。

许知言明明什么都看不见,却丢开酒杯,慢慢地走到床边,摸索着坐下,抚向她的面庞,很准确地拭上她的眼角。

欢颜便伏在他温热的手掌上,呜呜咽咽地哭。

许知言叹一声,轻轻将她扶起,拥到自己怀中,悠悠道:“想哭便好好哭一场,别憋坏了自己。别以为你是一个人,你还有我,有知捷。你若愿意,我便是你的家人,你的兄长。”

欢颜哽咽了好一会儿,才能沙哑地答道:“二殿下,我攀不起……”

许知言落寞而笑,淡淡道:“攀不起?即便我是皇子皇孙吗?哪里又比谁高贵了?大哥送了命,我瞎了眼,三弟牺牲了你……其实我并不觉得,他完全是因为那个离他还很遥远的储位舍弃你。”

他顿了顿,侧了耳对着欢颜。

欢颜抬眼看着许知言柔和的侧脸,淡色的唇动了动,终究没有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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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若连环,恨如流水,甚时是休(九)

许知言叹道:“没有人知道,下一轮不幸会落在我哪一个兄弟身上。我顾不了他们,当然他们也不会顾到我。我记得……我十岁生日时,父皇当众宣布,说我的眼睛已经无法恢复。所有的人都在惋惜,用叹息掩盖他们内心幸灾乐祸的欣喜。只有一个六岁的小女孩忽然从人群中钻出,大声地向我说,她会治好我的眼睛!”

欢颜居然是记得的。

那日她们住的小院子忽然间人少了许多,连母亲银姑都带着聆花走出了院门。

可临走时,银姑一样吩咐她:“别出这院子,别让外人看到你,知道吗?”

她似懂非懂,点头答应了,心里却不以为然。

然后,她也悄悄地溜出了门,循着声音找到了府中最热闹的地方。

那里正搭着戏台,锣鼓喧天地唱戏为二公子庆生。

她不知道二公子是谁,但很乐意挤在仆役间看热闹,看戏台上那些花花绿绿的人儿走来走去吟唱着她听不懂的戏词。

一出戏结束后,是太子许安仁当众落泪,感叹爱子许知言命苦,一双眼睛已经群医束手,再也无法复明。

她这时才注意到许知言。

那是一个要么你注意不到,一旦注意到了便再也挪不开眼睛的小小少年。

听他父亲那样说着时,他依然那样安静地坐在桌边,接受着众亲友的不知是好意还是恶意的温言安慰,——像一个白玉雕的人儿,被人失手打碎了,又小心地粘了起来。

仿佛再多一点的言语,再多一点的同情,便能将他重新击碎,再度是不可救药的四分五裂。

欢颜忽然便想起了母亲银姑。

带着她和聆花安睡时,常常惊叫着从梦中惊醒,或者失声痛哭,或者怔怔出神。陪伴她们左右的婆子说她是给吓的,最好找大夫开几贴药,或许就好了。

但银姑不肯。她总是惊惶地摆手,不愿多惊动一个人。

欢颜很不明白,她为什么会在那个安静坐于众人恭维之中的小小少年身上,看到了那种无所适从无能为力的压抑,并且在忽然间为他难受之极。

她几乎不曾考虑,便冲出去向着那小小少年道:“大哥哥,我会治好你的眼睛!”

银姑猛地发现她出现在众人跟前,给惊吓得半死,赶忙奔过去,一边告罪,一边匆匆抱走她。

没有人注意到这个小小插曲。

即便欢颜的称呼逾矩,也没人能否认她话语中的善意,自然更不会有人为此责罚她。

叫欢颜失望的是,那少年似根本没听到她的话,自始至终都那样安静着,甚至不曾向她的方向瞧上一眼。

那时她真的小,而且傻。

他既然失明,又怎么瞧得见她?

那时,他已失明近五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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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若连环,恨如流水,甚时是休(十)

但他竟真的在那无边的喧嚣声里听到了她的话,并且在第二日便命人将她带了过来。

他问她:“你会医术?”

看着他的眼睛,欢颜摇头,然后道:“我以后会学医。我会治好大哥哥的眼睛,也治好我娘睡不好觉的毛病。”

他便笑了笑,说道:“你若要学,每天到我这里来吧!我让帮我治病的大夫教你。”

欢颜连连答应,又抬眼问他:“我叫欢颜,你叫什么?”

“欢颜?”他心中描摹着她展笑欢颜的模样,不禁又是一笑,“我叫知言。”

他把她抱到膝上,捉着她白嫩嫩的小小手指,摸索着蘸了茶水,慢慢地在桌上写下“知言”二字。

那字迹,比正常人写的字还要端正秀丽。

欢颜又问他:“知言大哥,欢颜二字怎写?”

许知言摸摸她的头,重捉了她的手指,依然那样摸索着蘸了茶水,在“知言”二字的下方,又写下了“欢颜”二字。

欢颜便举着她肥嘟嘟的手指,一个字一个字地念着她平生第一次写下的字:“知、言、欢、颜……”

她也平生第一次认得了这四个字:知言,欢颜。

只有那一天,欢颜以“知言大哥”称呼许知言。

银姑听说许知言愿意让人教她识字学医,不胜欢喜;但听说欢颜称他为大哥,又惊得魂不附体。

欢颜被细细教导了许久,终于弄清她和许知言之间不可逾越的距离,从此也只敢称他为二公子了。

即便许知言双目失明,即便他早早失去了母亲,他在太子府的地位还是超然的。

他的母亲李氏,也就是许安仁的元配太子妃,不但出身高门大户,国色倾城,并且才识过人,不让须眉。

许安仁侧妃姬妾众多,但从不曾有人得到过李氏这样长久且深远的宠爱。

李妃在一次赴宫宴回来后忽然得病,不日便香消玉殒;许安仁哀痛之极,一连许多日子不曾过问府中之事,再不想爱子也骤得急症,双目失明。

当时虽未查出是被人所害,但许安仁自幼见惯风浪,便是猜也猜出几分,自此便不要任何姬妾插手,令奶娘将这个儿子抱在自己跟前养育。

直到许知言十二岁,章氏生了第八子许知洛,他认为许知洛酷肖他,也是万分喜爱,这才请旨册了章氏为太子妃,寻了处安静宽敞的院子把许知言搬出另住,兀自派了勤谨得力的心腹侍仆小心守护。

许知言极聪明,五岁之前便由母亲教导认了几千字,又有名师悉心教导,经史子集、兵法医术均有涉猎,琴艺棋术亦不同凡响。

可惜他双目失明,任凭许安仁怎么另眼相待,也无法承继太子府乃至这大吴国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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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若连环,恨如流水,甚时是休(十一)

欢颜的凝噎声不知不觉间止住了。

她或许是不幸的。

但她到底活下来了,并没有缺胳膊少腿,甚至还比许知言多一双明亮清澈可以阅尽人世百态的眼睛。

她轻轻道:“知言大哥,我会治好你的眼睛。”

许知言一笑,拍拍她的肩,柔声道:“我等着那一天呢!”

欢颜又道:“那个萧公子,就是萧寻。”

“萧寻?”许知言一怔,“蜀国少主萧寻?”

“是,以前听几位公子说过他的事。那些刺客,应该就是蜀国庆王派来刺杀他的,只是最初把五公子当作他了……”欢颜迟疑了下,说道:“他到吴国来,是为了求娶聆花为妻。”

“求娶聆花?”许知言疑惑,“如今父亲和皇叔们颇有几个及笄尚未字人的公主或郡主。以他的尊贵,完全可以求娶父皇的亲生女儿为妻,为何反而求娶一位来历不明的义女?”

“不知道。”

欢颜的声音微有瑟瑟寒意。

萧寻虽然有时浮滑了些,但待她真算得万般周全体贴了。他要娶谁,她原也可以漠然置之。可为什么会是聆花?

她几乎可以肯定,从她房中发现的致马疯癫的药物正是聆花嫁祸。

其中的原因,她不是猜不到。

她怨恨,可她什么也做不了。

她没法想象,她试图远远逃开的地方,居然还有着聆花的存在,并且以主人的姿态高高在上俯视她。

许知言觉出她的怏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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