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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颜默默看他片刻,目光甚是迷离,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好一会儿,才道:“我这些日子没管这蜈蚣,它本来就要死了。刚它只是往屋外跑而已。”
萧寻一怔,乍着胆子去看时,才发现逼到自己跟前的蜈蚣真的已经一动不动了。
他松了口气,忙奔回她床边,笑道:“我就知道小白狐不舍得谋杀自己的病人。何况,我这病人好歹还有些用处。既能给你试药,又能在关键时候帮你治病,多好!”
欢颜不答。
萧寻伸入被底,摸着她瘦骨嶙峋的肩背,柔声道:“我知道你恨那个害你的男子。告诉我他是谁,我去帮你把他抓来给你出气。到时你要打他便打他,要杀他便杀他,要问什么也可以追根究底问个明白……我盼你从此解了心结,过得开开心心。”
欢颜脸色更白,忽然便背转过身,挣开他的手,将头蒙到衾被里。
萧寻猜着她满心必定还念着那男子,心下失望,正想离去时,忽听欢颜在衾被间含混问道:“萧寻,你喜欢我吗?”
萧寻不料她会突然问起这个,一时手足无措,竟也红了脸。但他感觉着自己此刻很想她拥入怀小心呵护的冲动,思忖了许久,终于很诚实地回答:“喜欢。好像还喜欢得紧。我若骗你,你尽管放毒蜘蛛咬我。”
欢颜沉默片刻,便转过身,从被中探出头来,静静地看着他。
她的眼眸还是那种让人沉醉的半透明,浅浅地映着他微赤的面庞。
许久,她道:“那么,你别娶聆花,娶我吧!”
萧寻呆住,立时悟出那日夏轻凰和他的对话,她竟全听到了。
可他来大吴,本就为求娶聆花而来……
他有他的承诺,他有他的抱负,没有一样可以舍弃。
欢颜的眼眸中渐渐蕴上嘲讽和不屑。她冷笑道:“你喜欢我,却不肯娶我?”
萧寻摇头,只觉嗓间干涸得难受,好容易才勉强笑道:“我喜欢你,我也愿意娶你。只是……人生在世,谁能事事遂心?我必须娶聆花,可我也会待你好,一辈子都待你好……不可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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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钿誓钗盟何处寻,当初谁料今(十一)
欢颜冷笑,“我猜得到你必须娶聆花的理由,有多么地冠冕堂皇,光明正大!当有一天,聆花想杀我时,这理由将会成为你维护他的理由,哪怕我给害死;当有一天,我阻碍你走向预定的道路时,这理由同样会成为诛杀我的理由,对不对?”
她已坐起身,面庞赤红,鼻尖冒着细密的汗珠,身体颤抖,目光却亮得凌锐。
她握紧拳,冷冷道:“他和你,是同一种人。我上一回当,是你们太狠;再上一回当,便是我太傻。”
萧寻居然给她看得心里发虚,好一会儿才勉强笑道:“你认为,我和那个置你于死地的情人一样,都在欺骗你?”
“难道没有欺骗吗?”
她紧盯着他,眸心里有着清晰的恨和怨,“很喜欢我,但早晚会娶别的女子,放任她欺凌我;很喜欢我,但更喜欢你们的富贵权势,必要时随时可以牺牲我。你们的喜欢也真不值钱!”
萧寻气沮,叹道:“在你心里,我便是这样无耻并无用?”
欢颜冷笑:“你连我是谁都不知道,你还在打算着迎娶新帝的义女。你大约……还正盘算着未来怎样利用妻族的势力让自己在蜀国站得更稳更高……”
萧寻不觉变色,失声道:“你……你早知道我是……”
欢颜望着眼前这俊美潇洒的少年,喑哑一笑,“萧寻,年十八,蜀国国主萧旷嫡长子,虽未册太子,但人人皆知他是蜀国少主。性旷达,好嬉游,却甚有谋略,庆王屡次相害,均被其轻易化解,深得群臣拥戴。此人有鸿鹄之志,心比天高,只怕不会甘心长久向大吴俯首称臣。”
萧寻重新审视着这个从山里捡回来的小白狐,目光也渐深邃幽沉。
他慢慢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他的姓名,于蜀国子民也也并不陌生,但一般的吴国老百姓,只怕连蜀国国主是谁都不知道,更别说少主萧寻和萧寻的个性志向了。
她向来寡言少语,极少与人接触,再不可能是从他的随侍身边探听到的消息。
也就是说,从第一次见面听到他的姓名起,她便已清楚他的身份?
欢颜只是淡淡笑着回答:“我不过是个无关紧要的小人物而已。我只奇怪,你怎么敢在问我这句话前,就说什么许卿一世欢颜?即便你是蜀国国主,即便你是大吴皇帝,你可以许我一世富贵,一世荣华,也不能许我一世欢颜!萧寻,你许不起的东西,可不可以别乱许诺?别让我……瞧不起你!”
萧寻吸气。
本待揪出那个负心男子来为她出气,再不料他那满心满怀的温柔情愫,在她看来竟跟那男子并无二致,白白换来一场冷嘲热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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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若连环,恨如流水,甚时是休(一)
他回思果然是自己太唐突,一肚子郁愤再也发作不出来,只得自嘲一笑,正待寻话来解释时,那边门口已传来急匆匆的脚步。
却是跟着夏轻凰的侍女,面色惊惶地奔来,说道:“公子,不知……不知哪里来的一队人马,将我们宅第团团围了!姑娘让奴婢传话,让公子尽快从东侧门先行离去,那里人少。”
萧寻一怔,问道:“领头的是什么人?可曾和轻凰照面了?”
侍女答道:“是个年轻人,自称姓许;还有个人一直坐在软轿里,并未出面,再不晓得是什么人。他们口口声声说府里藏了他们要找的人,要冲进来搜人,姑娘已经和他们打起来了!”
萧寻沉吟半晌,冷笑道:“便是我潜在京郊不曾亲身到京城致祭,我便不信庆王敢这样明刀明枪跟我动手!”
他回头瞧了欢颜一眼,说道:“你说得很对,我现在的确没有资格向你许下那个诺言。一切……日后可见分晓。你好生养着,呆会如果有事,我会让部下先把你送走。”
他一把推开试图阻拦他的侍女,大踏步出了屋子,径奔往大门方向而去。
夏轻凰那个侍女急急追着,一路喊道:“公子,公子,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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蜀国位于大吴以西,其地富饶却偏远。
武成帝一统中原时,蜀国国小力微,其主遂削去帝号,向吴国称臣,每年遣使纳贡;那时武成帝因久战沙场,身体大不如前,又纳了一位绝艳的蜀国公主为妃,遂将蜀国容了下来。
蜀国虽号称是大吴属国,执臣礼甚恭,但这些年屡屡开疆拓地,西方的狄人、北方的赫赫先后归顺。其地域虽小,可国富兵强,已不下于大吴。
如今这位萧寻,正是蜀国国主萧旷的爱子。
他本是正宫所出的唯一子嗣,地位自出世起便无可动摇。但蜀国靳太后偏爱少子王,屡屡提出让萧旷立庆王为皇太弟,待庆王百年后再传给萧寻。
萧旷虽孝顺,可他好好的有自己的子嗣,又怎肯立弟弟为皇太弟?
自古以来,皇家争权最是无情,兄弟手足一样地你死我活。
真立了弟弟为皇太弟,只怕他归天的那一天,得把自己儿子一并带上了。
故而他虽碍着靳太后的面子,虽然没立萧寻为太子,却令宫中上下以少主相称,其用意当然无人不知。
庆王无奈,萧寻才十三四岁时,便送了十个美人过去,想用美人计迷惑萧寻,盼其耽于酒色,不思进取,方才有机可趁;靳太后闻知,也送了数名美人给孙子;正宫柳后听说,只怕儿子真被引上邪路,便和萧旷商议,也陆续赏了许多美人,却是为了克制萧寻府上先去的那些美人,将萧寻往治国之路上引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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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若连环,恨如流水,甚时是休(二)
故而萧寻年纪虽轻,但府中的确已姬妾无数,甚至其中大半连他自己都叫不出名字来。
表面莺莺燕燕,春光明媚,暗地里明争暗斗,暗涛汹涌。身于其间到底是什么滋味,便只有萧寻自己清楚了。
娶个能镇住自己后院的妃子回去,对他着实是利不是弊。故而他还是很乐意地亲自跑来大吴,打算把大将军夏一恒的女儿给娶回去。
即便夏家这位女儿没有将门虎女的气概,好歹夏一恒还有一群很忠心的部将留在朝中撑腰;再则她还有个义姐夏轻凰,足以让他满府的姬妾避退三舍。
这便够了。
至于祝进利用他少年好胜的心性,借了山中狐妖之说引他入山设伏之事,他用脚趾头也想得出是什么人做的。遇到个不知是救星还是魔星的小白狐,却完全是意料之外的事。
但此地距京城极近,民阜物丰,并非东山那样的荒郊野岭,稍有动静便能传到京中。庆王敢在这里公然动手,便是真能除掉侄儿,只怕很快便能传到他哥哥萧旷耳中。
便是大吴皇帝,也断断不会容忍属国亲王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耍勇斗狠。
匆匆赶到前院,只闻叱喝厮杀声不断。抬眼见夏轻凰正领着随侍和来人打斗,却把他们拦于门廊以外,不肯容他们踏入厅堂半步。
好在那些人似得过吩咐,虽执了刀剑,下手倒也留有余地,尚未出现太大伤亡。
领头之人一眼可见,却是个浓眉大眼的少年,宝蓝锦衣,紧锁着眉站在一架软轿旁,正和轿中之人说着什么。见萧寻大踏步出来,他也只不过淡淡一眼扫过,并未在他身上多做停留。
很明显,萧寻并不是他们的目标。
萧寻高喝道:“住手!”
夏轻凰因萧寻遇袭之事,看似漫不经心,这些日子着实警惕。何况萧寻隐居在此,并未知会吴国的亲朋故交,一见有人闯入找人,立时猜测他们是庆王派来对萧寻不利的,忙派人通知萧寻离去。如今胡乱打了一场,也看出对方并无杀机,听闻萧寻喝止,忙趁机住了手,跃到一边,只在萧寻身畔护卫。
蓝衣少年皱眉看向他们,负手道:“想住手,还不交人?看我今日拆了你们这破院子!”
他喝令左右:“冲进去!找到欢颜,把他们房子一把火烧了!”
萧寻忙喝道:“慢着!可否请这位公子把话说清楚?你们要找的是谁?”
夏轻凰神情古怪地看向他,“他们要找我们从东山带回的人。”
萧寻一呆。
只有他曾在东山遇险,在夏轻凰他们听来,这些人找的,一定就是萧寻,怪不得刚说话就动起手来。
可认真说起来,从东山一起出来的,并不只他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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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若连环,恨如流水,甚时是休(三)
蓝衣少年那些手下却也是训练有素、唯主人之命是从,根本不听萧寻呼喝,此时已又冲上来,持了兵器向前推搡。
萧寻正踌躇时,软轿中忽然有人缓缓道:“退下。”
他的声音并不高,平平静静,远没有蓝衣少年的凌厉和愤怒,但那些从人听见,立时住了手,屏声静气退到一边。
蓝衣少年怒意正盛,此却也低了嗓子,低低道:“二哥,欢颜身子还没好,给这些人抓来这许久,指不定欺负成什么样……”
他的喉间一哽,声音已微觉沙哑,自责道:“这事都怨我,不该丢下她……”
轿中男子柔声道:“五弟别急。既有了下落,不怕找不出来。”
萧寻已走上前,说道:“在下姓萧,是此间的主人,想请教二位,到底要在我府上寻找什么人?”
轿中男子淡淡道:“萧公子,明人不说暗话。我们要找的是谁,想必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