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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左手臂……”杨文峰比划了一下,“没有了。”
“啊,”那汉子回过头来,提高了声音,“你是说独臂大侠!”
“独臂大侠?”
“是啊,我们都这样称呼他,这个《盲流指南》就是他最先搞起来的,都是拿自己辛苦挣来的血汗钱搞的,真是好样的!凡是看过《盲流指南》的人都知道他,不过现在各地都有人编写当地的《盲流指南》,他只负责写一些议论,或者告诉各地连载宪法还是刑法什么的。请问,你真不是公安吧?每出一本《盲流指南》,总有公安或者国家安全部的狗玩艺到处打听,也不知道他们想知道什么,鬼鬼祟祟,好像很紧张。听人说,有人想找‘独臂大侠’,想让他去注册成正规刊物,那样宣传部和党委就可以统一管理,必要的时候就可以禁止。你说这些人花费那么多钱财,穿得人模狗样的,怎么就不帮我们编写杂志,反而整天要来捣乱呢?对了,你认识独臂大侠?”
“是的,我是他舅舅。”
那汉子听到是独臂大侠的舅舅,立即变得满面笑容,也客气很多,杨文峰离开时,那汉子硬是从脏兮兮的口袋里掏出两三块零钱,说是请他带给独臂大侠编写《盲流指南》的,杨文峰推辞了半天,勉强收下了。走了好远,竟然还听到那位汉子在身后找出了一些城里人早就不用的夸奖之词来赞扬李昌威。杨文峰想着刚才两人谈话时那汉子说过的话:“我们都知道独臂大侠,也知道他就在我们中间,很多信息和消息很快就可以登上去,但你要问他具体在哪,我就不清楚了。”
杨文峰很满意了,他早知道李昌威在厦门,但只是拿不准自己是否应该去找他,现在,他知道,他必须去找这位被这个社会最底层的盲流们称为“独臂大侠”的外甥。
他赶到广州新机场,搭上第一班飞往厦门的航机。在飞机上,他细细阅读了垃圾场汉子送给他的《盲流指南》,大概是这本书经过垃圾场汉子的手,杨文峰在翻阅时,坐在他身边的一位小姐捂住鼻子把头转了过去。
说是细细阅读,不到二十分钟也就通读了一遍,小册子最后一两篇文章引起了他的注意。他能够猜到,这文章应该是李昌威提供的。其中一篇占据了两页纸,是专门介绍盲流们如何可以通过各种手段获得城市户口的。
到厦门后,杨文峰没有费多大劲就找到了李昌威。当时他正在一家酒店工地搅拌水泥。杨文峰站在远处观察了一会,和水泥不是轻活,更不是一条手臂的人可以吃得消的。可是杨文峰注意到,和李昌威一起干活的工人,都非常照顾他,事实上,杨文峰站在那里的三十分钟里,李昌威几次要拌水泥,都被旁边的工友抢过去了。杨文峰有些感动,也总算知道了这些年李昌威一定获得很多盲流同胞的帮助和支持,否则不可能又打工,又编写《盲流指南》,而且东奔西走,南征北战的。
李昌威见到舅舅突然出现在面前,惊奇得嘴巴张得大大的。
“舅舅出差?”
“不,我专门找你的!”
“专门找我?”
“是的!”
然后两人就没有话说了,李昌威在等着舅舅讲明来意,杨文峰却不知道从哪里开口以及如何开口,虽然知道眼前的李昌威已经被称为“独臂大侠”,而且也知道他不再是一个“孩子”,可是他心里还是没有谱,不知道该讲到什么程度。
晚上,当两人在一个小饭馆坐下后,杨文峰还没有想好如何说,李昌威看着舅舅先开口了:“舅舅,是不是有什么为难,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看到李昌威眼里的关切,杨文峰决定开门见山。
“昌威,我想帮你办几期《盲流指南》,舅舅已经失去了原来报社的工作!”
李昌威刚刚喝进口的茶水差一点喷出来。“舅舅,你不是开玩笑吧?”
“舅舅像开玩笑吗?”杨文峰表情很严肃。
李昌威怔了怔。“舅舅,我们的《盲流指南》是盲流编的,只给盲流看,到现在都是免费派发的。你……”
“这正是我想要的!我想在你发的小册子里加一些内容!”
李昌威埋头喝水的脸上微微变了色,杨文峰并没有注意到。
“昌威,我急需把一些重要的信息传递给全国各地的盲流,只有你的《盲流指南》可以做到……”
“舅舅!”李昌威推开了坐着的椅子,杨文峰赫然看到他脸上从来没有过的严厉表情时,不禁吓了一跳。
“昌威,你怎么了?”
“舅舅!”李昌威回避着杨文峰的眼睛,声音中带着愠怒,“你就直说,你代表谁?又要我加什么内容?不过,我先告诉你,我不会随便加进去的,就是加,我也得经过一些盲流朋友的同意!”
“这是怎么回事,昌威?”
“舅舅,过去两年不停有人到处找我,有人找到后就告诉我,如果我怎么怎么样按照他们的意思写,他们就给我多少钱!有些人则威胁我,如果我再在小册子里加进宪法和民工状态的内容,就禁止《盲流指南》,甚至把我抓起来。可惜,我全不吃这一套。找我的人好像有台湾的,有北京的,不管是谁,我都婉言推辞或者严词拒绝了,我们的《盲流指南》只是为无依无靠的盲流兄弟姐妹提供一些生存的信息,我们不是宣传,更不是……我们不玩城市人玩的游戏,不玩政府们玩的游戏,更不玩政客们的游戏。我觉得宪法可以保障盲流的权益,于是我就登载宪法并作一些解释,可是上次,公安的同志找到我,说希望我多登‘三个代表’的理论,不要再登中华人民共和国宪法,我拒绝了。我们盲流搞不懂什么是‘三个代表’,而且那东西不但离我们是那么遥远,也无法保护我们。我不否认共产党是很‘先进’的,共产党员的高官无论是贪污腐败还是包二奶都走在前面,也许是他们太先进了,我们盲流根本就跟不上!这些年我们都被他们拉下了一个世纪和一个世界那么遥远!”
杨文峰认真听着。原来各方都打过《盲流指南》的主意,这他还是第一次听到,不过听到后,他就感到这完全是情理之中,自己早该想到的。可能是昌威怕自己担心没有讲出来,但很长一段时间以来,他也没有和昌威好好交流过,他一直在忙事涉国家安全和民族安危的所谓“大事”。
“舅舅,我没有想到,他们找到你,你们不是有成千上万份报纸杂志吗?你们可以登载任何‘新闻’‘消息’‘事实’和‘真相’,可是我真不愿意让那些等着我的《盲流指南》才能找到工作,才能躲避过地方贪官污吏和黑社会的民工们失望,当《盲流指南》开始像《人民日报》一样登载‘人民的消息’的时候,盲流就会抛弃它,就会拿来擦屁股!”
杨文峰看到慷慨激昂的李昌威,心里打定了主意。
“昌威,你误会了舅舅!好,我就向你和盘托出,然后你自己判断,拿出自己的决定吧!”
杨文峰开始使用平和的声音从自己和周局长相识,讲到来广州的周局长发现神秘的传销网,再到发现台湾人利用珠江三角洲的盲流社会现实不公正和贫富差距巨大的不满而游行造反,然后又转到福建沿海开发区的真相,北京利用千万盲流大军浩浩荡荡泅渡台湾海峡的“致命武器”计划,最后也提到自己和周局长试图借助美国来阻止两岸利用盲流开战的图谋的失败……
看到昌威一直在听,杨文峰并没有停下来多作解释。说到后来,他才注意到外甥脸色涨得通红。讲完后,他盯着昌威,昌威却浑然不觉。杨文峰提高声音加了一句:
“海峡两岸的统治者策划了好几年,再过十五天,奥运会开幕时,他们将启动各自利用盲流对付对方的计划,而美国也在太平洋那一边幸灾乐祸!到时,我担心中国的土地和海洋都将被盲流的鲜血染红!”
“这些狗娘养的!”
李昌威在舅舅面前骂出了平生最愤恨最恶毒的一句话,骂过后,憋得红红的脸膛还微微抽动,杨文峰听到不久前才被自己当“孩子”看待的外甥骂出如此解气的一句话,心里先是一紧,随后竟然忍不住笑起来。
这一笑,李昌威也不好意思了。
“舅舅,我们要怎么做才能阻止这些狗娘养的!”
“赶快在沿海特别是福建和广东盲流集中的地方赶印《盲流指南》,最好能一天印一期,把真相告诉盲流们,对了,你以‘独臂大侠’的名义呼吁各地盲流不要轻信谣言,更加不要相信官方的报纸杂志,也要明确告诉他们台湾当局准备通过台商和台湾情报部门煽动他们对抗中国政府,告诫他们千万不要上当。福建沿海那里的一千多万盲流,应该比较好办,只要告诉他们上船到台湾是去当炮灰的,就可以了。只要他们不愿意登上船,‘致命武器’计划等于一张废纸!”
杨文峰说到后来,自己的信心也大增。是呀,当时由于一直和周局长和许部长在一起,怎么没有想到这么简单的办法,既然他们要利用盲流,那么为什么我们还一直想从他们入手阻止他们?那岂不是与虎谋皮?我们为什么不从盲流入手,只要盲流不上他们的当,台湾和北京不都得干瞪眼!杨文峰心里惭愧起来,因为从骨子里,他也没有把两亿盲流当回事,甚至也像北京和台北那些“狗娘养的”,只认为这些盲流是可以利用的“工具”和“武器”。自己一直陷入周局长从一开就定调使用的“从上而下”的方式,忘记了盲流也是有生命有思考的人,而不是只会服从命令、只会听天由命、只会被利用的机器人!
“舅舅,有个问题,我们一下子无法弄到这么多经费。”
“这个不用担心!”杨文峰打开自己背袋,掏出三大捆人民币,随即还掏出了一本银行账本,“这里还有几百万人民币。”
“好,舅舅,我听你的,我们说干就干吧!”
“不,昌威,不不,独臂大侠!应该说我听你的。”杨文峰开心地笑起来,但倏然又收起了笑容。“昌威,你知道福建的一千多万盲流都被官方隔离在那个地方,每天用新闻和报纸杂志洗脑,而且他们中间还混进了煽动分子,我有些担心,他们是否会相信《盲流指南》,是否会相信你?!”
“哈哈,舅舅,”李昌威脸上露出调皮的笑,“‘社会主义好’‘共产主义一定会实现’‘人民当家作主’‘铲除腐败贪污’‘共同富裕’,这些话不是都在你耳边说了大半个世纪,你又相信多少?舅舅,你倒是应该对我们盲流更有信心一点,他们和我一样,大多不懂得什么大道理,更加不会从国家民族大义看问题,但是我们都知道哪些是好人,哪些是坏人!”
杨文峰知道,只要中国的脊梁还能够分清好人和坏人,那么中华民族就还有希望。他喜极而泣,紧紧拥抱着一条手臂的李昌威。
只见过城市人拥抱的盲流李昌威被舅舅拥抱得很有点不好意思,脸又“刷”的全红了。 黑侠
第二十七章:尾声—《致命追杀》之序幕
奥运会开幕后的第三天,中华人民共和国的国歌已经唱了十二次之多,按照这个势头,中国金牌数超过美国不但不是问题,而且可能会有超过四块金牌之多的激动人心的情况出现。这是那位脸蛋上挂了两个甜甜的小酒窝的护士小姐向杨文峰分析的。
他胡子拉碴,头发蓬乱,听着小护士连珠炮似的分析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