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骆玉湛回头看一眼江意澜,示意她先说话。
江意澜定定神,从他身后走出来,对着老夫人跪下去,“祖母,今天我们做了一件大错事,不知道祖母能不能原谅我们。”
她这么一说,骆玉湛也跟着跪下去,附和一声,“请祖母原谅。”
老夫人锐利的目光在两人脸上来回扫了几圈,冷声道,“说,什么事。”
江意澜缓了缓,颤声道,“祖母,我们可能害死了两条命。”
老夫人倒抽一口冷气,昏暗的灯光下一双眼瞪得尤为突出,身子也跟着僵了僵,“你说什么?”
江意澜忙解释道,“我们害死了两条人命。”
老夫人身子颤了颤,“你们……害死了谁?”
江意澜顿了顿,抬头看了看老夫人的脸色,才接着道,“一个丫头和她肚里的孩子。”
“什么?”老夫人震惊了,睁大眼看着跪在跟前的两个人,甚至不明白他们说的到底什么事,可她的心却在剧烈颤抖着,老侯爷刚刚逝去,府里居然有人干出这种事,一个丫头有了身孕。
她忽然低声笑起来,“呵呵……呵呵,你们做的对,一个奴婢坏了侯府的名声,就该死,就该死。”
老夫人笑着笑着,笑容忽然僵在脸上,脸上带着些狰狞之色,猛的将一道利光射向江意澜,“谁的孩子?谁?”
这次江意澜没说话,而是骆玉湛低声道,“祖母,是大哥的。”
老夫人蹭的一下站起身,恶狠狠的看着他们两人,呆怔了一下,重复问道,“你,你说是谁的?谁的孩子?”
骆玉湛一字一句的回道,“祖母,是大哥的,那丫头肚里是大哥的孩子。”
老夫人身子一抖,猛的跌坐在椅上,沉声道,“玉溪的,玉溪的?真的是玉溪的?”
江意澜点点头,“她亲口告诉我是大哥的孩子,她平日里便在大哥跟前伺候,旁的人她也见不到。”
老夫人眼珠子转的很快,立时便回过神来,“那丫头呢?你们已经把她弄死了?你们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除了你们知道,还有谁知道这件事?”
江意澜便将上午碰到香源的事说了出来,老夫人只听得两眼瞪圆,紧着追问那丫头的下落。
二人也不隐瞒,这才如实相告。
老夫人听到香源还没死,仿佛暗暗松了口气,但嘴上却狠声硬道,“狐媚的丫头,在这种时候勾引爷们,惹得爷犯错,你们可知道,守孝期间出这种事,是要被处死的。”
两人齐声回道,“知道。”
老夫人沉声道,“以你们看,这件事应该怎么办?”
骆玉湛看一眼江意澜,示意她开口说话。
江意澜只好接过话来,“祖母,这件事一定不能被别人知道,否则大哥就完了,祖母,您可要救救大哥,救救他的孩子啊,那丫头肚里的孩子也是咱们侯府的血脉,还是咱们侯府第四代里德头一个,祖母,您可一定要救救他啊。”
老夫人眸光微变,看了看江意澜,似乎很满意。
骆玉湛这才接过话来,声音稍显沉重,“祖母,有件事我一直没敢跟您说,怕您伤心难过,世威曾经为大哥把过脉,大哥有孩子的机会很小,错过这次,也许以后再也不会有孩子了。”
老夫人脸色变了变,“世威亲口说的?”
骆玉湛点点头,“早在两三年前世威就说过了,这几年大哥那边也一直没动静,可见是真的了。”
老夫人忽然松懈下来,好像一瞬间失去了所有的力气,她靠在椅上,像是在喃喃自语,“咱们武骆侯府一生光明磊落,为国为民不惜劳苦,老天爷究竟为何非要这么对我们?玉溪不能生,你现在又是这样……这让我,让我这个老太婆有何脸面见骆家的列祖列宗。”
老夫人干涸的眼里落下几滴泪,顺着脸颊落在灰色的衣衫里。
江意澜便又道,“祖母,所以您才一定要保住大哥的这个孩子,日后骆家的长辈们也会体谅您的。”
老夫人动了动身子,神色沮丧悲伤,“亏得你们还替你大哥替武骆侯府着想,你祖父泉下有知,也心安了。”顿了顿又道,“把那丫头送出去吧,找个安全的地方,等她把孩子平安生下来,到那时再说。你们可有合适的地方?”
老夫人又看看两人,“你们起来吧。”
二人遂站起身,骆玉湛便道,“祖母,香源肚里的孩子能不能保住,还要明天看看再说,不过世威说幸好止血及时,保住的可能性也是极大的,今天我去山上庙里找了一处安静的地方,不如把香源送到那里去。”
江意澜却觉得庙里不安全,当初她不是无意间就听到骆玉湛母子的对话了么?心下一转,想起一个地方来,“爷,庙里人来人往,其实很不安全,有些香客四处乱跑,难免被人发现。我看不如送到我城西的庄子上去,那里地势低洼,人烟稀少,很少有人去的,再说了,即使有人去了,也不知那庄子是谁的,更不知住在里面的是什么人,亦不会跟咱们武骆侯府联系在一起。”
骆玉湛也想起那个地方来,遂点了点头,“那倒是个好地方,不过香源在那里似乎有些不方便。”
江意澜知他的意思是说那里只有王驼子一个人,照顾一个孕妇确实不便,遂道,“让朱颜跟着过去伺候吧,她前阵子正好生病一直躺在屋里,过两天我跟人说送她去外头静养去了,这样也说得过去。再说了,她去,爷也可放心。”
老夫人忽然插话道,“自己跟前的人跟着当然放心,不过朱颜这丫头太年轻了,又没什么经验,我不放心。”说着朝外喊了声,“骆妈妈。”
骆妈妈应声推门而入,面色同样沉重。
老夫人看她一眼,带着少许命令之意开口道……“骆妈妈,有件事非你不可了,我只信你。”
骆妈妈也不避讳,刚才她在门外听了个一清二楚,径自开口道,“老夫人,我都听到了,您是要我去照顾香源么?”
老夫人点头,“别的人去我不放心,这可是大爷的亲骨肉,你知道轻重的,不过,你的身子……”
骆妈妈微微一笑,“老夫人,虽说这孩子来的不是时候,可是这也是您最大的心愿,我一定不会辜负您的期望,一定给您抱回来个白白胖胖的小少爷。”
老夫人咧开嘴笑了起来,“好好好……”眼里的泪又止不住的落下来,这一天她等得太久了,她身子日渐虚弱,甚至觉得再也等不到这一天了,现在却忽然来了这么个机会,她绝不会让人破坏她抱重孙子的梦。
“骆妈妈,您身体能撑得住么?”江意澜关心的看着骆妈妈问道。
骆妈妈呵呵笑了笑,“二奶奶放心,我这把老骨头还要中大用呢,怎么会撑不住呢。”
老夫人心头微酸,低声道,“你跟了我这么多年,从十几岁就开始跟着我了……我一直把你当亲人的。”
骆妈妈眼里的泪也落下来,哽咽道,“老夫人,老奴不跟着您还跟着谁去,老奴就是死也要死在侯府里。”
江意澜骆玉湛两人都被感动了,骆玉湛朝前一步,恭恭敬敬的朝骆妈妈做了个揖,“骆妈妈,等您老了,我给您养老送终。”
骆妈妈泪眼朦胧,看着骆玉湛,颤声道,“二爷,有您这句话,我就知足了,知足了。”
她擦擦脸上的泪,“老夫人,我们什么时候动身?”
老夫人想了想道,“明天一旦确定香源肚里的孩子能保住,立马就走,越快越好,免得夜长梦多。放出风去,就说你白天摔倒了,正好被香源丫头看见扶着送回来,明天得把你送出去养病。明儿个早晨我会找大*奶要人,让香源跟着去伺候。”
第一百零九章。太极风波
从木雪园里出来,外头天色微暗,院里高高挂着的灯笼都已点起来,闪着迷蒙的亮光,将四周照得朦朦胧胧。
江意澜走在骆玉湛身边,感觉一阵压抑,心头说不出的沉重,不知该为香源庆幸还是该为她感到悲哀,她的性命在几个毫不相干的人手里来回转了几圈,亦是从鬼门关上走了几遭,只怕连她自己都不知晓吧。
走在前头的骆玉湛突然回过头问她,“想什么呢?”
她叹口气,“世事无常,一不留神就会丢了性命。”
骆玉湛心里亦是万分沉重,连脚下的步子都觉得难以迈出去,发生这样的事情亦是他始料未及的,亦不知该为大哥高兴还是伤心,自己的亲骨肉,却由别人决定生死,真是一种悲哀。
江意澜似是猜中了他的心事,脱口而出,“这对大哥来说,是件好事,就算以后知道了,他也会开心的。”
骆玉湛沉沉的回了一声,“但愿吧,你说,万一保不住怎么办?”
江意澜心里一沉,这也很难说,香源先是用大石头压过肚子,又摔了一下出了血,能不能保住还真是个大难关,“顺其自然吧,如果真保不住,也只能说是天意了。”
骆玉湛不再说话,两人依旧一前一后朝前走着。
轻风吹在脸上,带着丝丝凉意,江意澜顿觉有些冷,手上更是冰的没有一丝温度。
骆玉湛突然解下外衣转过身来披在她肩上,“冷了,披上吧。”
江意澜微微一愣,外衣上带着他的气息,丝丝扑进鼻内,令她心神微荡。
“你害怕么?”走在前头的骆玉湛低着头,声音柔和,“自从你嫁到武骆侯府,似乎没一天顺心过,你害怕么?万一哪天丢了性命。”
江意澜微怔,叹道,“怕又怎样?躲不过的就只能面对。早死早超生。”
骆玉湛笑了笑,“死了可就什么都没了。”
江意澜也跟着笑,“活着也不见得什么都有。不过有句话叫做好死不如赖活着,不管怎样,还是好好的活着吧,昨天死了的人,我们今天的活着就是他们最大的希望。”
骆玉湛回过头看她一眼,“你很乐观,很好。其实她们都应该谢谢你,是你救了武骆侯府。”
江意澜脚下步子停了停,隔着朦胧的光打量骆玉湛,“爷,不要给我戴高帽子,我只是个小配角,无意间完成了大使命而已,我们都应该感谢老侯爷。”
骆玉湛也停下脚步,目光炯炯有神的盯着她,“你很聪明,怎么以前我从来没发现呢?”
“现在发现也不晚。”江意澜抬脚欲走,骆玉湛却提前抬了脚,一步跨到她跟前,一只手捏住她下巴,迫使她面对他,“我还发现,这个时候看起来,你也很美。”
江意澜愣了一下,才忽然反应过来,现在灯光暗,看不清楚她的脸,看不清的时候才是美的,这明显是在损她,但她还是微微笑了笑,很有礼貌的回了句,“多谢爷夸奖。”
然后挣出下巴,径自从他身前走过,又直直的走回落青堂去了。
一晚上,香源都很乖顺,好好吃饭,好好睡觉,似乎一下子就想通了,但是秋痕不敢放松警惕,在她床边守了一整夜。
江意澜把朱颜叫到屋里,跟她说了要去城西庄子上的事,朱颜似乎有些不愿意,但见主子神情严肃认真,知道此事非同小可,亦答应下来,晚间也去偏房看了看香源,与秋痕说了几句话便回房了。
江意澜怕朱颜想不开,心情不顺,遂让月笼早些回房陪她说说话,一夜倒也安安静静的过去了。
次日清晨,霍世威很早就过来了,仔细的为香源把脉,终于确定孩子暂时保住了,但还需要多喝些保胎的药。
江意澜自是十分高兴的,忙着去木雪园送信,进了屋才发现,何氏陶氏岳氏,芳沁郡主都在,遂一一行礼。
老夫人命人给她看座,接着方才的话题,“我身边就这一个得力的,唉,这许多年,真是辛苦她了,这会子摔得不轻,先让她静养一阵子去。孙媳妇,多亏了你院里的香源丫头,要不然骆妈妈不知道要在冰凉的地上躺多久呢。”
岳氏见老夫人夸自己跟前的人,笑的合不拢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