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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清锋苦笑一下:“就算如此,也是我们的宿命吧。孟天戈,你若帮了我这个忙,也算还了我那清远弟弟的活命之恩,不用再呆在我身边了。我知道你讨厌束缚。”
我沉思一会。点点头:“好吧。我就走一趟北国。”想了一下,说:“你自己小心,我不希望带回来你儿子,却发现他成了没爹的孤儿。”
林清锋微微一笑:“谢了。我还不至于这么笨吧?谢广宁斗不垮我的!倒是你自己要注意,你在北天关几次恶斗雷泽,北国人对你多多少少也知道一些。你此番出关,最好不要用本来面目。免得一路上多出无谓的阻碍。”
我笑了笑:“有道理。我会注意。”心头忽然想到:“如果我就用女人的本来面目去北方,应该反而不会有人注意吧?反正胡女个子都比较高,我在北天关也学会了一些北国语言,应该可以对付得了。只是……若水,我该怎么办?”
辞了林清锋,我回到房中,若水还在眼巴巴的等我。我心头微动,看着她小鹿般美丽而无辜的大眼睛,叹了口气:“你这个样子,叫我怎么放心走呢?”
若水一听就急了,忙问:“你要走?做什么?”
我说:“刚才林元帅给了我两个差使。我要出一趟远门,也说不清楚要多少时间。”
若水急道:“带着我好吗?”
我摇摇头,摸了一下她的脸儿:“不成的。此行颇有凶险,你不能一起去。”
若水皱眉,忽然从怀中闪电般拔出一把匕首,对着自己的脖子,低声道:“你要再扔下我,我还不如立刻死了。”
我心头一震,叹道:“若水!”微一举手,她没我动作快,匕首被我一下子夺过,卷为一团废铁扔了。
若水泪水滚滚而下,哽咽道:“你在这里,可以防我自尽。你走了,可就防不了这么多啦!该怎么办你自己掂量吧!”
我沉默一会,叹息:“若水,别哭。我是怕你吃苦啊。”把她搂到怀中柔声抚慰。
若水苦笑道:“我心里明白,在你心中一直不如兰韵。若是兰韵,你不会想这么多,和她同生共死就好。对着我,你这些顾虑,其实也就是变着法儿想和我分开。”
我正待分辨,若水抢着说:“不是么?我们的婚事你一推再推,其实就是怕我是一时兴起。你怕我总有一天会后悔跟一个女人在一起。所以你总是想推开我,免了分手之日的难堪。不是么?”
我无言,沉思良久,只好承认:“是。”
若水幽幽道:“这样疑心我的心意,我还真不如以死明志。你说好不好?”
我拿她没办法,苦笑一下:“不用了。我带着你走就是。”……若水蛮横起来的时候,实在比牛还要固执,我也不打算和她争执了。其实,能有若水这样娇痴凶狠地表白着爱恋,我心中是隐约快乐的。
我的若水,愿意什么都依你,只为了看你明媚的笑。此去北国,我会竭尽全力为护你周全。纵然前途凶险,纵然此生迷茫,我亦何苦。
我和若水离开京师。按照林清锋的说法,我是被送回北天关“好好管教”去了。当我告诉若水,我打算恢复女装的时候,她的眼珠子差点没掉出来。
“不,我可不喜欢你穿女人衣服。天戈,你别这么做,好损毁形象啊。”
我笑了笑:“我本来就是女人,穿女人衣服有什么奇怪?何况我也厌倦了老是杀人,如果改变一下打扮可以避免动武,其实也不错。”
说这话的时候,其实我也清楚若水不会喜欢我做女人。她只要我做她的丈夫。不过,我还是想试一下,她会如何对待身为女子的我。毕竟,那才是我的真实。
若水皱了皱眉,微微噘起嘴,却还是心不甘情不愿地陪着我在集市上买了几套女子服饰。我在河边僻静的小树林中换了一身淡色衣裙。不过我不会梳头,就把头发用刚买的一串珍珠系住,打了个结,也算对对付付了。
我走出树林的时候,若水有点发呆,神色颇为古怪,却没有说什么。我觉得有点好奇,问:“怎么了?难道我这个样子很奇怪?”
若水摇摇头不说话,却微微侧过了头。显然她不是很愉快。
我不知道她为什么会这样,估计和我的样子有点关系,就走到水边照一下自己的样子。看到水中人影,我也有点发呆。
原来,我女装的样子也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女人。苍白如雪的面容,冷淡沉静的气质,整个人看上去如冰也如玉,却似有隐约的火焰在郁郁燃烧,反而异常诡艳。
看着这个样子,谁会想到我做了多年男人?终于明白了若水不高兴的原因。我让她难堪了。
也许,就是在这个时候,若水才真正意识到:她矢志相从的,真是一个女人。这一点,或许她虽早已明白,却从未仔细想过。
我悄悄叹了口气,没有说破,心里不知道是解脱还是凄凉。看样子,我或者会失去若水了。她就要回到命运的正常轨道……
我应该松了口气的,不是么?
可我为什么会如此痛苦?若水,多情的无情的若水,难道你已成了我不可解脱之痛?
呵呵,早有准备的啊,但真正面对时,为何还是如此难以忍受?
如果可以求你,我愿意求你一万次。但我不会求你。我宁可让你就这样面对女子装扮的我,好好想清楚一切。当你作出选择之前,就算完成了北国之行,我也不会改回男装。
我什么也不期望,随着命运安排好了。
正自对着水面出神,若水忽然扑哧一声笑了:“怎么,你还真看呆了?好啦,我承认你很好看,但也不要这么自恋呀!”一边说一边对着我做了个鬼脸。
这回我是真的愣住了。
若水盈盈走到我身边,勾着我的脖子,水中倒映出两张脸。她的明媚如水和我冰焰似的气质竟然异常协调。若水叹息着微笑了:“天戈,我知道你是故意穿女装要我看的。其实不用这样。我一直明白接受你是女人的事实,不管你穿什么,变什么样子,是男是女,我喜欢的只是你,孟天戈。现在,你明白了吗?”
我没有说话,颤抖着搂紧了她。
若水!
明慧的若水啊,从何时起,你竟能如此明白我的心?
我们紧紧拥抱,激狂地亲吻。我觉得晕眩而快乐,几乎无法自持。朦胧中我看到若水也是一脸的甜蜜。然后……
扑通!
动作过大,两个人都掉到了河里。
我从意乱情迷变成了手忙脚乱,连忙浮出水面,顺手捞起若水,游回岸边。我们湿漉漉地面面相窥,忽然都大笑起来。
雄剑挂壁
“独漉水中月,水浊不见月。不见月尚可,水深行人没。越鸟欲南飞,胡雁亦北渡。我欲弯弓向天射,惜其中道失道路……”
我皱眉听着御锦有一句没一句的背书,实在有点烦他。这小子什么不好念,偏偏要念这个《独漉篇》,什么中道失道路?我知道他在取笑我又一次的南征失利。
都怪我那个莫名其妙的“北国第一英雄”头衔惹的祸。御锦是我的好朋友,但他无法忍耐我的这个虚名。毕竟,如果我是第一英雄,他算是什么?御锦从来不掩饰他的不悦。对于这一点,我觉得总算谢天谢地。我并不曾为了浮名失去最重要的朋友。
其实,御锦的直率都算好得很了,虽然我实在讨厌他念什么独漉篇。
御锦倒是越念越起劲,一边念一边斜眼看着我暗暗的笑。“落叶别树,飘零随风。客无所托,悲与此同。雄剑挂壁,时时龙吟。不断犀象,绣涩苔生……”
我听得发腻,说:“够了。”
御锦呵呵一笑:“雷泽,你的涵养还是这么差。”
我没理会他,直接赏了他一个拳头……其实我的涵养倒也不差,多数人认为我深沉酷烈、喜怒不形于色,深符为将者虎变不测的要求。不过那要看对什么人。在战场上和官场上,我或者就是这个样子,面对御锦的时候,我还是难免原形毕露,恢复成那个暴躁的雷泽。
我和御锦老是这个样子,一言不合就要开打,不过打了这么多年,我们还是没有绝交。
其实御锦武功也算绝顶高手,如果他肯帮我,灭南朝不会这么困难。可惜,这小子就是和我做对,说什么也不肯从军,宁可在京中装神弄鬼的什么做御前大巫师。其实我最清楚他的底细,御锦的巫术说穿了根本是武术而已,他要是可以通神,我也差不多能够扮大仙。
不过我不会揭穿他。毕竟他已经是我唯一的朋友。我不愿失去他的友谊。这么多年来,我对着天下人的崇拜和恐惧,已经受够了。
多数时候,我是绝对空虚的,这一点连御锦也帮不了我。常常是心里空旷到狂热的渴望着吞天灭地。或者,征服一切的过程中,我不觉得寂寞。所以我需要战场。说起来其实我平生无大愿,只是把扫平六合、征服八荒作为唯一爱好。南朝是我盯了差不多五年的目标,志在必得。
林清锋和我交战多次。他已经越来越衰靡。虽然武功和智慧还在,但一个失去了斗志的主帅不可能长久维持。我越来越有把握打垮他。
然,我的运气还是差那么一点点。林清锋虽已意气凋零,却冒出了一个铜脸小子阻碍我的脚步。
这次我输得很惨。
不知多少个夜晚,我在那铜脸小子的目光注视中醒来。那样闪耀如天火的眼神,似乎升腾着燃烧和死亡的一切骄傲,激起我无限斗志。
输了这次,其实我也无所谓。甚至有点高兴。我知道,我已得到一个最好的对手。
我按照老习惯,晚上到寒玉湖练功。练功之余,我喜欢含一根用特长芦苇串成的细管,一口气沉到湖底,躺在万年寒玉之上,透过水波静静凝望天上星辰,连呼吸可有可无,就这么随心所欲地躺上半天,考虑一些事情。直到月影西移,才回到家中。
有时候,御琴也会过来陪我。但她功力薄弱,湖中奇寒彻骨,她呆不了多久就得回到岸上等我。
御琴是御锦的异母妹妹,也是当朝皇帝的表妹,被封为锦屏公主,地位尊贵显赫。三年前,皇帝把御琴指婚给了我。要不是这几年我忙着南征,她应该已是我的妻子。老实说,御琴堪称绝代佳人,不过我不知道为什么,无法喜欢起来,反而总是难以理解她。她虽是人间绝色,性情却令人难以捉摸,存在感非常薄弱,整个人就象一缕融入了空山新雨的琴声,清淡得若有若无。
御琴和我在一起的时候,我们甚至很少说话,多数是沉默着各想各的心事。我很怀疑,如果我们要这么过一辈子,不知道是谁先闷死。御琴是个有点奇怪的女子,我很清楚她其实也不怎么喜欢我,但她还是经常来看我,就象一个多年的习惯。
今天御琴又来了。
我躺在水底,看着她一身淡紫踏波而降的样子,当真是美丽如仙。可惜,这位姑射仙子的脸上总是那么淡静如水,我想大概我们一辈子也不可能理解对方的活法。
御琴游到我身边,对我浅浅一笑算是打招呼,也坐在寒玉石上。和往天一样,她轻轻摩挲着寒玉石上有些模糊的字迹。
我很小就知道寒玉石上刻了字,但不觉得有什么好研究的。御琴却不一样,她好像对这些莫名其妙的字很着迷。
“欲解大道,当悟天心。人间英雄,先证世情。”字是写得很漂亮的,龙飞凤舞气势非凡,而且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