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霁云这才明白,自己这个祖母怕是把自己当成了小时候的爹爹。
只是这般维护爱怜的语气——怪不得,爹爹会对祖母的娘家如此厚爱,放心的任那表小姐打理内务。
王芸娘却明显快被气晕了,明明自己才是姑母正儿八经的侄女儿,姑母倒好,拉着那小厮的手竟是问长问短,还让人把自己给轰出去!
“姑母——”
老夫人却是看都不看她一眼,只顾笑眯眯的瞧着霁云,那般亲热的神情,真是让人暖洋洋的!
李昉得了霁云暗示,继续低头帮溪娘诊脉。
眼看那两个仆妇竟是作势朝自己走来,王芸娘脸涨的通红,自然不愿再留下来自取其辱,一跺脚,就出了屋门。
只是这口气,自己怎么也咽不下去。
“杏儿,你去找我哥,让他再去找那吴桓,告诉他,容府有贱仆犯上作乱,让他速来拿人!”
杏儿领命而去。
安府。
从李奇霁云二人匆匆离开后,阿逊就一直心神不宁。
安老夫人自从知道这后院中的贵人,竟是自己亲孙子时,竟是一时半会儿也不舍得离开。
又听说孙子受了伤,更是心疼的不知怎么办好,忙忙的让人把自己手里各种名贵补品流水价一般送了过来,连带着还有各色珍奇宝物,不要命一般的往阿逊面前堆。
阿逊却是懒懒的,一副对什么都不感兴趣的模样。
老夫人眼睛看不见,又听不到阿逊的声音,又想着阿逊是不是睡着了?便一遍遍不停的轻轻唤安武到跟前来,小声道:
“阿武,我那乖孙孙还在吧?”
安武哭笑不得,只得一遍遍道:
“在,好着呢。”
“嗯,在就好。”老夫人长出一口气,不停的念着阿弥陀佛,“原来不是在做梦,老身明日就要去庙里布施,拜谢老天爷!”
“安武——”阿逊终于开口,老夫人忙停止了念叨,脸上带着愉悦至极的笑容,静静的谛听阿逊的声音。
“少爷——”安武忙上前。
“你去查一下,容府到底发生了何事。”阿逊吩咐道。
安武领命出去,却又很快回转,身后还跟着匆匆而来的十二。
“公子——”十二上前一步,小声的说了李奇被带走一事,又呈上霁云让自己收集的溪娘接触过的所有东西,便是最后的药渣也带了些来,“李昉和我家公子仔细查看,却并未发现有什么异处,公子想请安公子瞧一下,看能不能看出些什么来。”
阿逊忙接过药渣一点点拨拉开,沉吟半晌,又拈起一点药渣,放在鼻下用力嗅了一下。待放下药渣,又拿起其余的茶杯,甚至锦帕等物事,仔细闻了一下,神情忽然一动,又忙忙的捏了些药渣,在手指间用力碾碎,再放到鼻下嗅了下,长出一口气:
“果然是同一种花香——”
“花?”十二愣了一下,不明白阿逊这话是什么意思。
阿逊却已经转头对安武道:
“你安排一下,我要去一趟容府。”
云儿暂时的身份可是李昉的义弟,自己可决不能瞧着云儿受一点点委屈!
没想到阿逊竟要亲自去,安武愣了一下,却也明白,少主怕是要去给容家公子撑腰呢。这些日子,安武算是明白了,自己这看似冷血的少主,也就在一个人面前乖得不得了,那就是容家公子。
只得点头:
“好,属下这就安排。”
旁边一直处于亢奋状态的老夫人却不干了:“我的乖孙儿要出去?那老身也要去!”
好不容易找回来的大孙子,自己可要看紧点儿!要是等会儿再找不到了,自己岂不是要哭死!
92惩治芸娘(二)
“老夫人也跟去了?”
安钧之站在凉亭里;看着那辆并不起眼的青布马车渐渐远去,狠狠的照着桌子捶了一下。
用的力气大了;瞬时有殷红的血顺着指缝流出。
原以为老夫人抚养了自己这么久;怎么也是有感情的,却没料到,竟也是如此狠心。
一个突然冒出来的来历不明的野种;竟然就这么堂而皇之进了安府,还妄想夺走属于自己的东西!
可他凭什么!自己小心翼翼、如履薄冰;日日夜夜不得安眠;只想着讨好那两个老东西;却照旧落得个无人疼、无人爱——自己,怎么甘心!
“二爷的手——”来报信的彩蝶顿时惊叫出声,忙掏出手绢要帮安钧之包扎;“二爷,快让奴婢瞧瞧,伤的,重不重。”
嘴里说着,已是哽咽出声。
“我,无事。”安钧之缓缓摇头。
只是脸上的悲怆,却是令彩蝶心疼不已,终于鼓起勇气偎进了安钧之的怀里,“二爷,您莫要难过,不管发生什么,彩蝶都会陪着您……”
安武亲自驾车,后面还跟了几个精干的侍卫,一行人径直往容府而去。
从安府出来,刚拐上上京城最大的兴安大街,迎面便碰上一顶八抬大轿,加上众多的随从,几乎把整个街道堵了个严严实实。
看对方这般威势,街上的百姓也明白定是某个达官贵人经过,因怕冲撞贵人惹祸上身,忙纷纷退避路旁。
安武驾的马车却因为跑的太快,一时不及躲避,正正和轿子走了个碰头。
安武慌忙一勒马头,车子堪堪停在路中间,正好挡住对方的路。而且停得太急了些,车里的老夫人心思又是全在宝贝孙子身上,一时不提防,瞬间朝前栽倒。阿逊愣了一下,忙伸手去扶,奈何自己也行动不便,老夫人竟是一下坐倒。虽是车子里铺设了厚厚的软垫,老夫人却明显惊吓不已,伸手就去摸索坐在对面的阿逊,神情焦灼道:
“好孩子,你怎么样,有没有摔到哪里?”
阿逊愣了一下,明明摔倒的是老夫人,怎么倒问自己有没有摔到?
老夫人久久没有听到阿逊的声音,更是惶急的不得了:
“好孩子,你说句话呀,是不是很痛?安武安武——”
眼瞧着老夫人趴在地上不停摸索,完全没有了一点高高在上的贵夫人样子,那惶急神情完全就是一个担心孙子的平凡祖母……
阿逊愣怔片刻,下意识的把手放在老夫人的手中,老夫人慌忙握住。
“我无事,倒是,祖母你,有没有,摔到?”
“你,肯叫我,祖母了?”不但叫了自己祖母,还第一次和自己这么亲!老夫人太过激动,竟是紧紧攥住阿逊的手,泪水止不住的就流了下来。
“大胆,竟敢和我家公爷抢道,还不快滚开!”对面最前方的家丁也是嚣张惯了的,现在看这不起眼的青布马车竟是敢挡住自家主子的道,上前就开始喝骂。
安武却已经听到了车内的声响,更兼老夫人焦灼呼唤自己的声音传来,这会儿自然要先顾着自家主子,哪顾得上搭理旁人?忙跳下马车,却是理都不理对方,飞奔到马车前:
“老夫人,公子,你们怎么样?”
却一眼看到泪流满面的老夫人,吓得魂儿都飞了:
“老夫人,安武该死!老夫人是不是摔到哪里了?”
“喂!快滚开!”
没想到自己吆喝了这么久,那车夫都仿佛吃错了药一般,竟是理都不理自己,那家丁顿时大怒,举起鞭子朝着安武就抽了过去:
“不长眼的东西,真是吃了熊心豹胆!”
只是安武带的虽不过寥寥数个随从,每一个却全是久经沙场可以以一敌百的精锐,那恶奴鞭子刚挥出去,就被旁边的侍卫一下攥住鞭梢,微一用力,就把鞭子夺了过来,反倒是那家丁,用的力气大了,鞭子虽是被人夺去,自己却是收势不住,踉跄了几步,一下趴倒在安武的车前。
那八抬大轿里的人本自闭目养神,听到外面的吵嚷声不由张开眼睛,似是绝没想到真有人敢和自己抢道,而且还抢的这么嚣张。
其余随从也没想到简陋马车上的人竟是如此大胆,一时都呆住了。
而此时,被惊得魂飞魄散的安武也终于确定老夫人和少主都无事,而老夫人之所以会流泪,倒不是疼的,而是被少主一声“祖母”给喊出来的,安武真是哭笑不得。
刚转过身来,脚下却是一软,却是正好一脚踩在那倒在车前的家丁身上。那好不容易爬起来的家丁“哎哟”一声又趴在了地上,指着安武怒道:
“好好,你给我等着,我这就去禀报公爷!”踉跄着爬起来,一溜烟的往那顶轿子旁跑了过去。
安武心下抱歉,忙一拱手,沉声道:
“这位兄台对不住!烦请通禀大人,安武给大人见礼了。方才是安武莽撞,安武这就退开,请大人先行。”
“安武?安武算什么东西!”那家丁边骂骂咧咧边跑向轿子,添油加醋的把方才的情形述说了一遍,又指了指安武的马车,神情愤恨。
安武?轿子里的人却是轻咦了一声,忙小心掀开轿帘一角,朝着对面瞧了一眼,动作一顿——竟然真是日常几乎寸步不离安云烈身边的安家心腹亲信安武。
更在看清安武和其他侍卫守着那辆不起眼的马车时的戒备神色,心里一动——马车虽是普通,但能得安武如此守护的,除了安云烈,怕是那安钧之都不曾有过这般殊荣!
“公爷,您看外面这群贱民——”男子的沉默让一直等着主子发话的家丁有些心急。
“停轿。”男子摆手冲外面道。
难道主子竟是要亲自出手惩治这几个刁民?那家丁顿时大喜,匍匐在地,激动不已,心里更是跃跃欲试,待会儿等把那些刁民打趴下后,自己好歹要踩上一脚,正想着如何再加把火,哪知自己主子却是理都不理自己,反而冲着对面温文一笑:
“老夫还道是谁,原来是安武将军。”
那人甫下轿子,车中的阿逊瞬时神情巨震,眼中闪过明显的厌恶和痛恨,便是呼吸也有些急促。
方才不觉,现在才发现,这般威势,可不是谢府的人所惯有的?而谢府家主谢明扬,无疑也从来不是低调之人!
老夫人虽是眼不能视,却也感觉到身旁孙子情绪的变化,忙低低叫了声:
“乖孙子,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这般想着,便对挡住了自己去路的对方很是不满。耳听的外面安武客气的声音传来:
“原来是谢公爷,方才冒犯了,万祈恕罪。”
老夫人早年曾随安老公爷驻守边疆,早练就了爽利的性子,而谢明扬早年也曾去过军中历练,又都是世家之人,和老夫人尚算熟识。老夫人这会儿又忧心自己宝贝孙子,便不耐烦和谢明扬在这里墨迹,冲着窗外扬声道:
“安武,转告谢公爷,我们还有事,请他先过去,改日再让公爷登门致歉。”
谢明扬一下听出了老夫人的声音,愿也想着既有安武护着,定是重要人物,自己还以为,会见到那个传说中的“安家骨肉”呢,却原来,竟是安府老夫人……
忙道:
“不敢,还是嫂夫人先请,倒是我管教下人不周,冲撞了老夫人的车驾,改日定把这奴才绑了送交府上谢罪。”
那家丁早在听说那辆不起眼的青布马车是安家的时,就意识到坏了,却没想到自己竟这么倒霉,安家老夫人还坐在马车里,吓得一下瘫在了地上,心里不住哀嚎,安家的人是不是有毛病啊,明明是和自己主子一样的身份,干嘛要坐这种再常见不过的青布马车,若早知道是安家人,就是借给自己三个胆子也不敢啊……
安武也没想到谢明扬如此客气,赶紧请谢明扬先行,哪知谢明扬竟是坚决不允,一定要给老夫人让路。
老夫人在车子里听得心烦,便道:
“转告谢大人,这道路尚宽,不如我们各行其道便是。”
车轿交错而过时,谢明扬早命人打开轿帘,冲着马车一拱手,适逢一阵风吹过,马车的布幔微微掀起一角,谢明扬正好瞧见闭目养神的阿逊面容,脸色说不出是震惊还是失望,或者,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老夫人的马车里竟还坐着一个青年男子,虽只是一眼,谢明扬已再无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