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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子是官身,十三爷这边虽不在朝廷理事,但在这边做门人,复出也便宜些。”郑沃雪回道。
韩江氏听了,心里带了几分诧异,从言谈举止上看,郑氏是内敛的性子,不喜张扬,看不出这般势力来。
巴结权贵,弃了旧主,还能如此坦然,不是寻常人能做到的。
这样一想,她倒是不晓得该敬佩郑沃雪还是该鄙视。
郑沃雪见韩江氏神情变幻,浅浅一笑,不再吱声。不是说不给曹府做事,就不是曹家人;也不是说给曹府做事,就是曹家人。
有些事儿,心里晓得就行,不必挂在嘴边。
若不是关注曹家那边,怕韩江氏成了曹颙的软肋,郑沃雪也不会巴巴地直言相告。她本不是多嘴之人。
对于韩江氏的生意手段,郑沃雪虽有几分佩服,但也仅是佩服而已。
听到院子里传来脚步声,郑沃雪与韩江氏都从座位上起身相迎。
十三阿哥与福晋走了进来,韩江氏跟着郑沃雪一道俯身给两位见礼,十三阿哥摆摆手,叫两人起身,随后带着福晋落座。
乍见韩江氏容貌,十三阿哥与福晋两个都有几分惊艳。
十三阿哥脸上已添了笑意,眼里多了几分打量;十三福晋这边虽笑着,到底是女子,见了貌美之人,难免起攀比之心,已经寻思是不是制几套新衣,将自己好好拾掇拾掇。
虽说如今有外债,但是银钱也比前些年松快不少,不至于那样拮据。
不若看着韩江氏一身青衣,梳着发髻,寡妇装扮,十三福晋之前的羡慕之心,就都淡了。
红颜薄命,自己夫妻相谐,女儿成行,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韩江氏虽低眉顺眼,但
感受到十三阿哥与十三福晋的打量,藏在袖子里的手T3头,身子躬得紧紧的。
她心里,已经生出几分悔意,寻思是不是不该如此轻举妄动、抛头露面。不知不觉,她已经涨红了脸。
十三福晋见了,倒是生出几分不忍,拉了拉十三阿哥的衣袖,笑着说道:“爷,是不是该请客人坐了?”
十三阿哥这才收回视线,笑着对福晋说道:“始见‘庐山真面目’,有些失态了,福晋勿恼。”
十三福晋娇嗔道:“瞧爷说的,我倒成了老虎似的。”
十三阿哥笑笑,转过头来,对韩江氏同郑沃雪道:“都不是外人,坐下说话吧。”
两人俯身谢过,才恭谨地坐下。
十三阿哥对韩江氏道:“二月里招投标的银子,还未谢过韩掌柜。这个人情,爷这边记下了,往后有什么事儿,爷能做主的,自会为你做主,定不让别人欺负你。”说到最后,笑着点点头,道:“不错不错,你同郑氏巾帼不让须眉,都称得上奇女子。往后就看你们两个的,保不齐谁就熬成了咱们大清朝的朱陶公。”
韩江氏此来,凭借同这边的借贷关系,是有攀附、寻求庇护之心。十三阿哥这边的爽快,使得她心里踏实不少。
虽说口上称着“不敢当十三爷谬赞”,实际上她心里已经松快许多。紧张之下,没有听出十三爷的弦外之音。
十三福晋与郑沃雪却听出不同来,十三福晋不由有些诧异,十三阿哥平素并不是轻佻之人,但是前面的话多少有些调笑打趣之意,语气有失庄重。
除了请安,剩下的不过是些客套话,韩江氏提及即将开业的四间铺面,说晓得这边府上小阿哥、小格格多,孝敬了两张饽饽方子。
十三福晋收了,带着几分欢喜,道:“这个却是难得,听说稻香村的方子,如今只有太后宫才有,可是不少人家惦记。”
韩江氏说道:“除了方子,要是想要味道正宗,还要看所用材料。月中新开的四间铺子,有间就在西单牌楼,离贵府不远,福晋有什么所需的,尽管打发管家过去取就是。就算曹爷与郡主那边,晓得能孝敬福晋,指定也是欢喜的。”
十三福晋笑着说道:“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客气了。府里的饽饽方子,都是宫里传出来的,有了年限了,这下却是能借你的光,换两样新吃食。”
十三阿哥听到韩江氏要扩张铺子,对郑沃雪道:“大掌柜,你瞧瞧,韩掌柜的买卖眼看就十来家了,咱们的买卖是不是也张罗张罗?”
郑沃雪道:“今日过来,就是相同十三爷同福晋商量这个。如今这个铺子生意很好,是不是再在鼓楼大街开一家铺子?”
“一家?”十三阿哥开口问道:“既是生意不错,何不多开几家?前门大街、琉璃厂、鼓楼大街、西单牌楼,这些热闹地方都铺满了,生意岂不是更好?”
郑沃雪听了,一时无语,过了一会儿,才轻声回道:“十三爷,这洋货铺子不比其他,东西过,买的人不是多是官商富户,不比其他。况且,这送礼的物件,以稀少为贵,若是冒然铺货,只怕得不偿失。”
十三阿哥不过随口一说,因郑沃雪行事老成持重,十三阿哥担心她束手束脚,才想着是不是让她多开几家。
听了郑沃雪这番话,他才晓得自己想左了,笑着说道:“说得在理,那你就看着办。爷这个外行,就不指手画脚了。”
韩江氏初次登门,哪里会空手而来,上至十三阿哥与福晋,下到小阿哥小格格们,礼物预备的足足的。
十三福晋见这般贵重,就挑了两套上等内造首饰与两匹素色缎子,做了表礼,送给韩江氏。
待韩江氏同郑沃雪离府,十三阿哥夫妇两个又回到内院。
十三阿哥关节炎犯了,膝盖上贴着膏药,坐了一会儿,已经有些不舒坦。回到屋子里,便换了新膏药,直腿在炕上躺着。
韩氏孝敬十三福晋的,是两套宝石头面,看着甚是华贵。
十三福晋打开看了,送到十三阿哥面前,道:“爷瞧瞧,今儿韩江氏这礼送得够重的,咱们这样收下,曹颙晓得了,别再多心。”
十三阿哥笑着摆摆手,道:“有什么好多心的,她是有求而来,咱们收下也不亏心。”
十三福晋闻言,看着十三阿哥,道:“不是咱们府的债主么,求咱们什么?”
十三阿哥笑着说道:“小十六先前同我提过两遭,我都没太在意,今日见了真人,却是晓得十六弟所言不假。”
十三福晋接话道:“十六叔说什么了?”
“哈哈,说曹颙瞎折腾,将这么个小寡妇留在眼跟前儿,不妾不婢的,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折腾出火来。”十三阿哥想到曹颙平素方正的模样,不晓得要是有一日内宅不稳,会是何等应对,因此笑着说道。
十三福晋见十三阿哥话里话外,有看热闹的意思,娇嗔道:“曹额驸待爷可是甚厚,爷也太没做长辈的样子了。”
十三阿哥笑着说道:“爷不是瞧他活得太闷么?人不风流枉少年,小小年纪,像个小老头似的,过得太没滋味儿。”说到这里,挑了挑眉,道:“人生不满百,何必苦熬,风流潇洒的过日子,岂不是快哉?”
道理谁都明白,但是能做到有几人?
三福晋心里叹了口气,面上却半分不显,笑着说道:T的,是叔岳父呢。这自古以来,有听说叔叔给侄儿保媒的,没听说叔叔给侄女婿拉线的。大格格可是七爷的掌珠,爷可要仔细落埋怨。”
十三阿哥说道:“爷只看热闹,等到他们着火了,再灭火。要不然,平白无故的掺和这个做什么……”
打十三阿哥府出来,过了西单牌楼,韩江氏同郑沃雪别过,回到曹府。
剩下的,就是要请见夫人李氏,回外头宅子去了。韩江氏想起这几个月这曹府的生活,不禁有些惘然。
之前已打发心腹家人回扬州,寻思从母族过继一个侄儿来承嗣。没想到,那边的人尚未到扬州,先前想要的那个孩子已经出花没了,事情不了了之。
虽说回来的家仆言语含糊,但是韩江氏也能想到,那边必有恶言。毕竟在外人看来,她是命硬之人,克死了父母与夫君,连想要收继的表侄儿也不能幸免。
韩江氏面上没有什么,心里却是难受万分,连着几个晚上没睡着觉。这天地之间,竟无一人可*,莫非她注定了只能做孤魂野鬼?
暂时已没有别的心思,她只想多赚些银钱,回报曹家这几年的庇护之情。至于她自己,已经满心沧桑,生出归隐之意。
刚回曹府,就听门房小厮上前来报,道是有女客探望她,如今在偏厅候着。
韩江氏颇为诧异,到了偏厅这头,却是惊诧万分。
“杨姐姐!”韩江氏不由有些动容。
来人是个二十来岁的女子,素淡妆容,穿着藕色长衣,雪青色马甲,看着韩江氏,含笑而立。
想着两人在江宁相依为命几年,想着如今的孤苦无依,韩江氏已是红了眼圈,道:“姐姐怎能不告而别,得了那边的消息,妹妹寝食难安。”
那女子面上搂了几分愧疚,上前道:“有些身不由己的苦处,日后定好好说给妹妹听。我进京已数月,只是因出行不便,才没有来探望妹妹。好不容易脱了牢笼,得了自由,才一日不敢耽搁,来见妹妹。”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换了女子妆容的原三喜班名角杨子墨。
他之前已经央求简亲王雅尔江阿出府别居,但是因赶上福晋娘家父亲病故,事情就耽搁下来。
雅尔江阿虽同福晋感情平平,但是也不好在岳父热孝期,就闹出金屋藏娇之事。
就这样,拖了两个多月,等伯爵府的丧事完毕,杨子墨才算达成心愿,搬到方家胡同一处王府私宅住下。
当初王府生变,他有所觉警觉,没有死,而是躲在外头。等晓得消息,知道柳子丹逃出京城后,他便做女装,装成老妪,出了京城。
早年他们这几个师兄弟曾说过,有机会要去秦淮河,见识秦淮风月。
杨子墨出了京城后,便一路往南,到了江宁。
他原想买宅置地,定居江宁,等柳子丹汇合。他哪里晓得,自己在柳子丹心里,已经是“死”了的,怎还会记得秦淮之约。
在寻中人买房产时,他露了钱财,招了歹人,险些送了性命。机缘巧合,让韩江氏碰上,施以援手。
待他露出“真面目”,韩江氏才晓得自己帮的不是一老妪,是个绝色女子。
杨子墨是唱戏的,随后将几个戏文拼凑一番,只道直隶人氏,父母早夭,虽有些家产,但族人逼迫,招赘又所遇非人,流落在外,无颜回乡,云云。
韩江氏当时正同韩家与江家斗法,听了杨子墨这番遭遇,与自己差不多,就生出怜惜之心,留他在家里住下。
待韩江氏上京时,曾邀杨子墨通往。杨子墨道是近乡情乏,不愿触景伤情,想继续留在南边。
正好韩江氏在扬州置产,就托付给杨子墨照看。
二月招投标后,韩江氏却消沉之时,却得了管家的信,提及杨子墨不告而别之事。韩江氏心里虽不舍,也只道是两人的缘分尽了,唏嘘一顿。
如今,正是她心境惨淡之时,得遇故知,颇为激动。
“妹妹救命收容之恩,尚未回报,姐姐怎么能安心离开?这些日子,妹妹多有委屈,日后我亦定居京城,竭我所能,定不让人再欺负妹妹。”杨子墨真心说道。
虽说在世人眼里,都觉得“婊子无情,戏子无义”,但是杨子墨并非如此。
他自幼养在王府,即便王府孝期被逐出府那几年,也是在雅尔江阿的庇护之下,并不晓得社会险恶,尚留着几分赤子之心。
待后来遭遇变故,飘零在外,他吃了不少苦头。
因自幼是学旦角,长大又唱旦角,他的性子偏阴柔,缺乏阳刚之气。这也是他乔装多年,无人识破的缘故。
得韩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