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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臂,虽然世事几易,那惊心动魄的雷霆一击却仍在心头历久弥新。
有多久没有感受这种深切的恐惧了?即使是面对广南的如山箭丛,即使是迎战秦放、杨继朗的强劲攻势,都没有那巨痛中看着钢枪刺来的一瞬息令他惊骇。
对面的那双深邃的眸中一闪而过的犀利,让这颗泰山崩于前而不曾色变的钢铁雄心竟然掠过一抹无从抑制的恐慌不安,而这样的不安竟然久久萦绕心头驱之不散。
“他的确是长大了。”刘珩忽然声音沉闷地低喃道,似是说给身边的人听,又似只是自语。
沐浴已毕,杨柳风侍候他穿起中衣坐到镜前,竟然小心地为他打开发髻细细梳理。
别庄的内室里摆放着一面宽大的铜镜,所以刘珩可以从镜中看见她专注悉心的神情——发生于首,而首,乃是男人至尊至傲之处,所以通常只有正妻才有资格为自己的夫君梳发——他曾经多次要求过她替自己散发梳髻,她却始终都不肯僭越从命。
刘珩静静地看着温婉专注的伊人,寒凉的心终于有了一丝暖意。
忽然,烟眉几无可察地轻微一蹙,随即又回复如初,手上的动作却是一刻也不曾凝滞。
“怎么了?”刘珩低声问道。
幽婉一笑:“没什么。”
“是不是本王已经有了白发?”其实早在几天前的梳洗中,他就发现自己竟已华发悄隐。
“只是一两根而已。”见无法隐瞒,杨柳风只得低声轻语。
“替本王拔下来。”
“是。”
垂眸凝视,片刻,已递过一根银丝。
刘珩接过道:“还有。”
凝睇一刻,又递过一根。
“再来。”
檀唇轻啮,低眉一晌,轻声道:“没有了。”
盯着手中的银丝看了一会,刘珩忽然幽凉一笑:“本王是不是老了?”声音已有些黯涩。
“王爷正当壮年,何出此颓靡之言?不过是近日忧心国事操劳军务,思虑过度,华发偶生也是在所难免,等平了这场战事,旌旗凯旋心宽意满便不会再有银丝了。”杨柳风的语声平和安稳,却充满了无比的肯定。
刘珩深叹一声:“风儿何必矫揉相劝,本王自知早已不复当初。”——戍边三载战功赫赫,笑谈沙场挥洒自若,出入金辽大营如同闲庭信步——扫落盔缨,在他的戎马生涯之中已算是奇耻大辱,怎能不令他心头耿耿?
“王爷……”杨柳风沉吟启唇方欲劝解,却忽然被他伸出右臂揽上膝头:“知道本王刚才在想什么吗?”不待她回应,刘珩望着镜中怀里的人儿失神一笑接着道:“本王在想,等到本王满头白发的时候,风儿是否还会这般相伴左右。”
柔顺在怀,烟眉轻婉:“王爷恩眷如此已是风儿天大的福分。”
答应了?还是没答应?如此的回应不是他预料的任何一种。正待垂眸再探,她却起身道:“风儿去拿药酒来。”盈盈薄暖就这样翩离他的怀抱。
笑意阑珊地轻捻着手中的白发:这样的等待还需要持续多久?是否,真的要到青丝成雪,才能自那执迷中醒转?
少顷,杨柳风捧着药酒回转,轻柔地为他褪去左肩上的衣衫,然后,出乎刘珩的意外,前所未有地主动倚坐上他的膝头。
这一刻的惊喜瞬间消弭了心头所有的情绪,刘珩灼灼盯视着呼吸咫尺的容颜,虽然依旧淡然从容,但那春水的深处,却似蕴着不同往日的温度,正要细细探究,却又被羽睫垂掩。
滴药酒于掌心,低声道:“等下风儿若是轻重不当,还请王爷提点。”
无言颔首中,软若无骨的素手已轻抚肩头,温存仔细倍胜往日。刘珩微微阂眸无声感受这难得的甜蜜柔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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倚风寄语:
伤痛的时候最脆弱,但对于骄傲的雄性,心疼怜惜的夸张话语和动作反而更容易损伤他们的自尊心。
所以,无声地温柔关切就可以,用平常的眼神,平常的语调,和深情的细节,他会懂。
第三十六章 颓黯黯(中)
是夜,温香枕怀,刘珩却久久不能入寐。
“你的事情我才懒得管……但是她的事情我却一定要管。”
“你凭什么?”
“就凭你不配。”
朦胧间,一段记忆忽然涌上心头,倏然睁眸——那一段噙风阁外的对峙字字清晰——他终于明白自己的不安源自何处:临上场前刘羽看向后方的那一眼,似乎是在看蕊儿,也同样可能是在杨柳风,他不但要打败刘珩,更想将他从从这个女人的心头剥离!
“你的女人?!你根本就不配做她的男人!”
“刘珩,你根本就不配拥有她,你占了她的身子也永远得不到她的心!”
记忆跳跃到更远的那一夜:得不到吗?每一次似是将要触及却又被轻轻躲开。
微涩地一笑:他与她,原本就是始于强迫和屈服,即便如何努力挽回,也不能改变那样支离破碎的开端。
而刘羽却不同:他的出现,竟令一向驯顺的她拂逆自己的意思,不惜冒险设计挽留,之后,事无巨细地关切点拨不算,九曲桥上更是温柔投怀,虽然她解释为亲情,可是人心深处的那杆天平,谁又能拿捏得准?自沦为营妓随军,真正不放心的是中军主帅还是营外的那个新兵?
不能再想!心头似有千钧重压,一呼一吸都艰难无比,胸口的刺痛盖过了肩头的疼痛。
骤然翻身压上侧畔已渐朦胧的人儿,狠狠地掠夺了柔润的双唇:就算你能够得到她的心,本王也依旧不会放开她的身,这一生一世她的人都要属于本王,只能属于本王!
不顾身下人儿的惊诧,那轻微的推拒更甚了心中的悲凉怒火:对本王就只有疏离和拒绝,对他却要投怀关切?
气息骤促,下一刻已抬腕去解她的中衣,谁知手臂一动,冷不防牵扯肩伤,锥心的疼痛令他不禁低沉地呻吟一声。
只这瞬间的分神,杨柳风已挣开他的钳制,跪坐于床道:“风儿死罪。”
心头若空,深吸一口气,鼻端似还缭绕着微馨,颓然躺落到一侧,闷闷地道:“你放心睡吧,本王……不会再碰你了。”心已凉绝。
身边的人凝滞片刻,方才慢慢俯身躺落,却小心地枕入他的臂弯,轻轻挪动身子贴近他的怀抱,伸出一只手来柔缓地抚揉他高肿的肩头——从未有过的主动亲近,令伤痛的心重又怦然:是在意还是怜悯?是疼惜还是安抚?一夜的纠结。
而这一夜,怀里伊人梦中的泪水竟几度洇透前襟,濡湿展转的心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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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虽是休整,但因前番新任命了各级武将,重又分派了人马规制,因此有许多琐碎的事务及相关的交接、调整、安排需要处理,这一日刘珩忙到深夜方才回转后院。
杨柳风却是静静地直等到他回来,侍候了梳洗,又揉上药酒,才安然入睡。
是夜,小雪靡靡。
第二日,刘珩依旧在前院处理军务。
用罢午膳,杨柳风正饶有兴致地翻着一本兵书,却见蕊儿喜滋滋地跑进来,一把拽起她就往外走。
“吃了饭不好好去歇着,又来揉搓我做什么?”杨柳风笑斥着挣开她的手。
“哎呀,姑娘,刚吃了饭正该出去走走化散化散才对,总是窝在屋子里闷不闷啊?”蕊儿边撒娇边要过来抢她手中的书。
灵巧地转身避开,笑道:“你自去化散你的,我并不觉得闷。”
蕊儿无功而返,眼珠一转,忽然神秘地笑道:“我带姑娘去见一个人。”
杨柳风淡淡一笑,坐回椅子道:“怪冷的,我不去。”
蕊儿略略意外地道:“蕊儿还没说是什么人,姑娘就说不见?”
目光已经重新专注在书上,悠悠地道:“那是你心牵念挂的人,与我何干?”
蕊儿惊奇道:“姑娘怎么知道我说的是阿羽?”
抬眸似笑非笑地道:“我什么时候说过?”
微一愣怔,方才省悟是上了她的当,顿时俏脸羞红,不依地摇晃着她的香肩:“姑娘坏透了,故意取笑蕊儿。”
杨柳风见她窘了,只得放下书卷笑着哄道:“好了,好了,风儿错了,蕊儿心里并没有念着阿羽,刚才也没有偷偷跑到院门去等着看阿羽,这总可以了吧。”
蕊儿闻言,俏脸越发通红,却又不禁疑惑地道:“姑娘怎么知道我去前面看阿羽了?”
杨柳风笑而不答,只拿过书卷,将双眸又投在其上。
蕊儿却是不甘心地拉过一旁的小凳坐到她膝畔继续粘人地猜测道:“莫非姑娘真有未卜先知之能?”一脸娇憨地托腮道。
半是好气半是好笑,轻点她的额头道:“你呀。”丢开书本,拿起桌上的一面手镜递到她面前道:“你看看,这眼睛、这神情,还用得到算么?瞎子都看得出来。”
镜中的俏丽丫鬟双颊飞火眉目含情,早已是一片春意泛滥,蕊儿不禁娇羞地按倒铜镜。
失神半晌,忽又痴痴怔怔地道:“姑娘没看见,阿羽今天穿了一身银色的盔甲,亮晃晃的,不知道有多神气,就好象是传说中的龙王三太子下凡一般。”
杨柳风无声地一叹,看向蕊儿的眸中掠过一抹深浓的忧色。
忽然,门口有亲卫的声音响起:“风儿姑娘,王爷有请姑娘去前厅。”
诧异地抬眸:“请我?”
“正是,王爷请姑娘尽速前去。”
杨柳风忙起身肃衣,见蕊儿犹自恍恍惚惚地发呆,摇了摇头,转身疾步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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倚风寄语:
有两种人是不能见白头的:英雄和美人。
第三十六章 颓黯黯(下)
前院,众将官似是刚刚议罢军务散出来,杨柳风见状,忙止步恭谨地垂首欠身。
“风儿?”刘羽正同着秦放有说有笑地走出来,瞥眼看见素淡的人影不觉有些喜出望外。
杨柳风闻声抬首,只见刘羽果然穿了一身亮银盔甲,英挺飒爽玉树临风,与秦放嫣红的翎甲相映相彰。
只是轻轻地一瞥,便已屈身施礼:“风儿见过秦护军、羽将军。”语声娴静有礼。
淡淡的疏离令刘羽热切的笑容有了一刻的凝滞。
秦放摸了摸下颌的胡髭,伤脑筋地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终于轻嗽一声笑道:“风儿姑娘不必多礼。”
刘羽闻声自觉失态,忙垂首无言,只听那温淡的声音婉娩响起:“王爷传风儿来前院听训,二位大人若无吩咐,请容风儿僭越先行。”
秦放笑道:“既如此,风儿姑娘请便。”
杨柳风再次盈盈欠身,道了声“失礼”便擦肩而去。
未几步,见柴文展和杨继朗远远颔首,忙停身还礼。
柴文展已换上一身石青色盔甲,虽不及杨继朗的金盔金甲那么光彩夺目,却也别具庄严拙朴的气势。
直到目送素淡的人影消失在厅门,秦放才无奈地轻捶了一下犹自愣怔失神的刘羽的肩膀,笑骂:“臭小子,有点出息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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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厅之中安静肃穆。
杨柳风缓步而入,抬眸看见帅案之前躬身背外站着一个披着银蓝锦氅的颀长身影。
忖度身份便没有走上近前,而是远远地屈身施礼:“营妓杨柳风奉令前来。”
刘珩已是微笑地自案后转出,快步上前扶起她笑道:“都不是外人,风儿不必过于拘礼。”携着她的手走到那人身后:“你看看这是何人。”
那男子始终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