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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吧只有三层楼高,而此时楼顶上,陈景皓微微探出身,低头看着她。太阳的光线斜过来,那双幽黑的眼睛微微眯着,让他整个人看上去多了几分凌厉。
田遥只看了一眼便低下头,应道:“是。”
后门只是虚掩,田遥推开走了进去。穿过空荡荡的一楼,她转到了楼梯间。爬到顶楼的小门前,她停顿了一下,才缓缓推开门走出去。
陈景皓就倚在栏杆上,他没有抽烟,但脚边早已横七竖八丢了好些烟头。
田遥一直低垂着眼,她越走越慢,最后停在陈景皓三步之外。
田遥想着,故事从这里开始,也要从这里结束了。
等了很久,楼顶的风都静了,陈景皓才打破沉默,说:“你没什么想说的吗?”
他的背部自然弯曲,姿势松垮得甚至有点无力,田遥却端端正正站在他面前,肩膀紧绷。
“没有。”田遥摇头,声音一如既往的冷淡。
“没有?”陈景皓嗤笑了一声,离开栏杆,站直在田遥面前。
田遥斜了一眼地上的影子,陈景皓还是高高大大的一个,影子比她长出了一大截。
“……好。”陈景皓顿了一下,“你跟杨凯……你跟杨凯怎么回事?你说说……”
田遥咬了咬下唇,垂在身侧的两手握成拳,“你都知道了。”
田遥回答得干干脆脆,陈景皓心头一窒,眼神跟着暗下来。
对,他都知道了。
陈景皓现在总算明白,她为什么会那么赶时间。
从那句突如其来的“我好想你”开始,一切都充满告别的意味。
陈景皓说:“你那么赶着跟我出去玩,不就是为了让我晚些知道,是不是。”
田遥低下头,看着地上那些散乱的烟头,有点出神。
“……或者,你根本没有打算告诉我?”
是。田遥心说。
我根本没打算告诉你,我非常的不想让你知道。我想着,回来之后,我一个人悄悄走了就是了。
那样,我也不用面对现在这样的你。
“为什么偏偏要是你啊……”
陈景皓声音低沉,更像是喃喃自语。
我也很想知道,为什么偏偏是我。这个问题,我也想了很久。
田遥指尖冰冰凉凉,双手握出了一片凉汗。
她低下头,“杨凯的事,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陈景皓转过身,紧紧攥着栏杆上边的铁护栏,直到指关节泛白。
“你走吧,我现在,真的,没法面对你。”
“是。”田遥低低应了一句,像以往很多次一样,头也不回地离开。
只是这次,她知道再也没有人会在背后默默注视她。
田遥下到一楼,方晓君不知几时进来,坐到了吧台边。
“咦?”方晓君奇怪地看向她,“你不是跟我哥去西山了吗?”
田遥停了一下,喉咙干燥得不想说话,她摇摇头,惨白着一张脸从后门出去。
“……”方晓君望着她黑色的双肩包,百思不得其解。
没多久,陈景皓也来到一楼。他像是没有看见方晓君,头也不抬地从她面前大步经过,脸色比起田遥的好不到哪里去。
“一个两个都发神经了……”方晓君咂舌自语。
日头还没散尽,陈景皓开车来到周坤的工地门前。才几天的功夫,这里已经搭起了一排两层的铁皮房子。刚下工的工人大多灰头土脸,三五结对走回屋里,鲜少见到女人的影子,有一两个也是人老珠黄的中年妇女。
周坤接到陈景皓的电话,兴致勃勃地从铁皮房子里跑下来。
“啥事?”周坤站到驾驶座旁边,“还劳你大驾跑来这里找我?”
“还能啥事,回来了来找你吃个饭不行?”
“行行行。”周坤连声应道,“不过啊,这回得我来请。”
陈景皓朝旁边晃了下脑袋,“上车。”
周坤坐到车上,陈景皓问了他要去哪里后,一路只管开车,话都不说一句。周坤试着挑开话题,陈景皓应了几句,后面便又没了声音,像琢磨着什么事。周坤索性也闭上嘴。
周坤挑的饭店依然在丽水路上,他们进去坐定,点了菜,陈景皓又叫了一打啤酒。
周坤犹豫地看着他,“你今晚可是开车来的啊。”
陈景皓惜字如金,“代驾。”
“……”周坤脖子一梗,低头拆开碗筷的塑料纸,“看上去兴致不高啊。怎了?跟嫂子吵架了?”
陈景皓没有立马回答,他看了那光头一眼,不由皱了皱眉。从见到周坤起,他的耳边一直充斥着男人的咆哮声和女人的求饶声——
【你要是不说——好!你要是不说,妈的,老子就找人轮了你!】
【我说,我说——我去跟他说,我去跟他说——】
“没有。”陈景皓说,他低头摸出烟盒,咬出一根想点上,服务员走了过来。
服务员说:“先生,我们这里不能吸烟。”
陈景皓愣了愣,把烟取下,直接掐折了,跟周坤拆出来的塑料纸丢一起。
“……什么事啊,把你给气成这样。”周坤看着他,几乎是目瞪口呆。
周坤拉过他的碗筷,替他拆了塑料纸又用茶水涮过,提起茶壶给他倒了半杯茶。
“来来来,先喝口茶润润喉。”周坤放下茶壶,坐回椅上,“今晚兄弟我陪你喝个够。”
周坤那个“兄弟”像把刀插在他身上,陈景皓像费了大半身的力气,才说出口。
“周坤,你还记得撞了凯子那人叫什么名吗?”
“记得啊,怎么不记得。妈的,化成灰我都记得。”周坤两手按在腿上,“当年凯子开着他爸那辆破摩托车去追她,人都跑到她前面了,妈的,你小贱人还踩油门。凯子做错了什么啊?!不就是当众亲了她一下吗,用得着气成那样吗!妈的,那小贱人当年说把油门当刹车,我看啊,他妈的就是故意的!出了事就跑,被抓回来还死不承——”
“我只问你她叫什么名字!”陈景皓忽然爆喝一声,周围几桌人齐刷刷看过来。
“……田遥。”
“哪个遥?”
“遥远的遥。”周坤拍了一把大腿,“啊——这小贱人现在就在你那打工呢,不知道你认得吗,当年上法院的时候你不在——”
最后的侥幸破灭。
陈景皓忽然自嘲自笑了。
他觉得自己真是蠢得可以,田遥都承认了,他还来问周坤,岂不是自讨苦吃。
也不对,陈景皓想。
她既没承认,也没否认。
“唔……”陈景皓无意识晃了晃茶杯,茶水泼出来也浑不在意,“不认识……人那么多,我哪可能认识……我又不是晓君……”
周坤想了想,点头,“也是。”
那小贱人虽然长得他妈的好看一些,但现在落魄成这样——何况皓子还有添添,怎么可能跟这样的女人扯上关系——当初还以为她跟皓子有什么,现在想想,顶多是那个小贱人自作多情了。
周坤瞎合计了一番,又说:“那你打算怎么处理?让那小贱人继续留在那里?”他点点桌面,“不能吧——多糟心!你能看得下去我都不能忍,看到她我就想起凯子,年纪轻轻就——”
服务员端菜上桌,周坤适时打住。
陈景皓让服务员开了瓶盖,二话不说就倒满了两杯。周坤看着他这架势,筷子伸到半路都僵住了。
“皓子,你这是——”
“哪那么多废话,喝啊。”
“……”
陈景皓果真没废话,一杯接一杯地往肚里灌。
方晓君接到周坤电话赶到饭店时,陈景皓已经趴在桌子上。
“我哥这是咋的了?”方晓君看了周坤一眼,周坤脸颊红得跟他的光头一样反光。她去推了推陈景皓的肩膀,“喂——醒醒——”
“别晃了。”周坤说,“我刚试过,没用,喝倒了——”
方晓君说:“喝了多少?”
周坤指了指桌上七八个啤酒瓶,“刚才服务员还收走了一批,十来瓶应该有吧。”
方晓君眉头皱得都可以夹苍蝇了,“你就不拦着点啊?”
周坤摆摆手,“能拦我早拦了——皓子的酒量根本不止这点,都是心里有事,喝闷酒呢,一整晚话都没几句。”
“能有啥事?”方晓君说完,马上想到另外一个人,“他都跟你说了什么?”
“也没说了什么啊。”周坤隔着衣服挠了挠滚圆的肚皮,“一上来就问当年撞死凯子那人叫什么名字,然后就喝成这样了——”
方晓君心头咯噔一下,她没见过杨凯,但听陈景皓提过。杨凯出事的时候她刚认识陈景皓不久,又赶上陈红梅抱病,陈景皓那段时间经常在外面,她也是从那时候开始慢慢接管酒吧的日常事务。
方晓君说:“那——那个人叫什么名字?”
“田遥啊。”周坤说,“你们酒吧的,你该认识吧。”
岂止认识啊。方晓君心叹。
“啊——”周坤想起什么似的,“皓子跟这女人没什么吧?”
“能有什么!”方晓君脸色一变,沉郁了几分,“来,搭把手——帮我把他扶车上。”
“行。”周坤站起来,喃喃了几声,“没什么就好。”
方晓君:“……”
方晓君坐在陈景皓的车上,她目送周坤离开,没有急着开车。她先给戴云辉打了一个电话——
“喂,阿呆啊,你在酒吧吗?”
“嗯,你手上的活放一下,过来一下丽水路这边,你皓哥他——”
副驾座的窗户徐徐被降下,嗒的一声清响,烟头亮起星红的一点。
“啊,没事了。”方晓君对着手机说,“嗯,我没事,我哥也没事,你继续忙哈。”
方晓君收起手机,转头对身边的人说:“送你回哪里,老家那边还是盛辉国际?”
作者有话要说:好像要先说一下,这个文不是100%的HE。
☆、第33章
方晓君收起手机,转头对身边的人说:“送你回哪里,老家那边还是盛辉国际?”
陈景皓恍若未闻,他看向窗外,烟头的火光一明一灭。
秋天已至,街边树的叶子还没有变黄,但也离枯黄不远了;又或是夜色蒙蔽人的眼睛,陈景皓看不清楚。
方晓君轻叹一声,把车子调了个头,开往远离泰景江的方向。
田遥按部就班出现在酒吧。第二日,她依旧背着画夹去江边。秋日午后的阳光让人都懒散起来,来找田遥画画的人不多,没有陈景皓也没有高添添。
才不过一夜的光景,世界就走了样。田遥回想天台上的拥吻,只觉,恍如隔世。
田遥大多时候盯着江面的小船发呆,一动不动,直到眼睛睁得累了才眨眨眼。一张枯叶飘落到她的发顶,她也浑然未觉。
捱到酒吧准备开门营业,田遥如魔怔一般,又跑上了天台。她跑得太急,喘着大气推开门——空旷的天台上只她一人。
她卸力地靠在栏杆上,泛黑的水泥地板上,静静地躺着一小片烟头,看上去似乎比昨天多了好些。
田遥擦燃火柴,点着了一根烟。她抽得很慢,有时甚至忘了去吸,直到香烟燃尽,她把香烟和火柴梗丢在另一边,离开了楼顶。
陈景皓好几天没出现在酒吧。他跟方晓君“请”了几天假,让她就当他还没有从澜阳回来。
方晓君在电话里说:“你既然不想见到她,那不如直接把她辞退了。”
陈景皓:“……我以什么理由啊,总不能无缘无故把人给炒鱿鱼吧。”
方晓君哦了一声,听上去有些不以为意,“你怎么比女人还心软啊。”
陈景皓:“……”
方晓君:“你要是不想做恶人,那我来说。再怎么说,当初也是我让她进来的。”她顿了顿,“其实也不用编什么理由,双方不都心知肚明了嘛。”她声音低了下去,像是说给自己听,“而且,她看上去也不像会是死皮赖脸的人。”
陈景皓单手握着冰凉的铁栏杆,望着阳台外斑斓的灯光,静了好久。他的脑海里闪过许多画面,到了最后,定格在一双绝望的眼睛上。
那个深夜,那扇开了一条缝的木门,那道细长的疤痕,那双绝望的眼睛。
陈景皓莫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