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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蒂芬力气异常得大。徒劳的一阵挣扎扭打后,伊丽莎白已经被他强行拖到停在路边的一架马车旁,被粗暴地推进去后,他也跟着上来,随着车门关闭,前头的赶车人立刻驱车离开。
蹲在马车车厢里,伊丽莎白被迫继续又笑了好一阵子,直到胸口都开始发疼,吸入气体的作用才渐渐消失。改为咳嗽一阵后,她终于得以正常说话。
“史蒂芬先生!你到底想干什么?”
她愤怒地直起身责问。
史蒂芬的脸色变得阴沉起来,冷冷地盯着她。
“小姐,正如我刚才对你说过的那样,我需要您的帮忙。我再说一遍,只要你听话,我绝不会伤害你。否则……”
他哼了哼,脸上已经显出几分咬牙切齿的痛恨模样,“否则别怪我伤害你!”
伊丽莎白打了个寒噤,立刻决定不再惹怒他。
她极力稳住自己情绪,慢慢坐到了边上的一条凳子上,不再开口说话——过了大约半个小时,感觉到路面越来越颠簸,马车不停左摇右摆,仿佛已经出了市区,终于试着用聊天的口气再次说道:“史蒂芬先生,我向您保证,我绝不会企图逃跑或者反抗。在这个前提下,您能告诉我,您把我用这种方式带走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吗?”
史蒂芬用憎恨的目光瞟她一眼,“我要拿回我本来就属于我哥哥的东西,并且要那个伪君子给我写一张保证书,带着他的亲笔签字和指印——一旦被我发现有未经我授权的类似论文发表面世,那么我就立刻毫不犹豫地把这份保证书公诸于世,让世人知道事实的真相,知道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伪君子!”
原来这就是他的目的。
伊丽莎白再次说道:“史蒂芬先生,关于您和爱德华·怀特先生之间的事,坦白说,我也知道一些。您是站在正义一方的,这一点我完全明白。爱德华·怀特确实辜负了您的信任,做了不该做的事。我对您和您兄长所遭受到的一切深表同情。但是,我请求您用理智想一想,我和这件事完全没有任何关系——我也是昨天下午才偶然得知真相。您却用这样的方式把我强行带走,难道您就不觉得问心无愧吗?”
史蒂芬发出呵呵的冷笑声,和先前伊丽莎白印象中的腼腆样子判若两人。
“无论你说什么,我也不会放弃我的计划——一想到我那位将毕生心血都献给科学事业的可怜兄长在死后这样被人侮辱,我就愤怒得不能自己——哪怕赔上我的命,我也绝不会眼睁睁看着原本属于他的东西被人无耻地夺走!现在就是我最后唯一的希望了!”他顿了顿,“即便伤害到你,那也是活该!我已经不止一次看到你和怀特在一起,你们就是一路人!”
在他的眼里,自己和“无耻夺走”他兄长研究成果的爱德华·怀特就是绑在一根绳子上的蚱蜢——想要靠游说希冀一个被恨意染红了眼睛的人用理智的心去对待一切,显然是白日做梦。
伊丽莎白沉默了。
————
爱德华·怀特失魂落魄般地回到诊所时,已经是下午三点多了。
罗伯特医生不在,诊所的门锁着。他掏出钥匙开门,发现自己的手竟微微颤抖,试了好几次,这才终于打开门。一脚踏进去的时候,视线落到了掉在地上的一封信——显然,这是从门缝里被塞进来的。
一阵不祥的预感在他心里迅速掠过。他急忙捡起信,展开,飞快看了一遍,脸色立刻大变,信纸也跟着从他手里飘落在地,掉在墙根处的角落里。
他被一种极度强烈的情绪左右着,焦躁不安地在地上来回走动——走了几十个来回后,用他那只前几天受伤未愈还包着纱布的手重重地捶打了一下墙面,随着手掌心传来的那种刺痛之感,整个人仿佛也被一枚尖针给戳了,猛地抖了一下,跟着,立刻朝外飞奔而去。
他径直来到了凯恩斯先生的家。
和平时一样,要是没别的事,这个钟点,爵士先生一定是坐在自己那个舒适的书房里研究着他感兴趣的某种科学项目——今天也一样,他正在仔细地研究那叠厚厚资料里包含着的惊人观点时,房间外的走廊里忽然传来一阵有点不同寻常的杂乱脚步声,书房门被人从外重重推开,爱德华·怀特出现在门口,接着,显然无法阻拦住他的管家劳伦斯先生慌忙鞠躬道歉:“爵士先生,非常抱歉,怀特先生他……”
凯恩斯先生大度地示意他离开。等打发走尽忠的管家后,他笑容满面地从座位上起来,朝客人迎过去。
“爱德华,看到您这时候出现在这里,实在令我惊讶,您有什么事吗?”
爱德华·怀特没有回答,只用阴沉的目光快速扫了下他身后那张书桌,大步来到桌前,一语不发地收起那叠片刻前爵士还在研究的东西。
“你这是在干什么?”
凯恩斯先生脸色微变,立刻上前阻拦。
“我在做我应该做的事!”
爱德华已经快速收起资料,转身就往外走去。
凯恩斯先生急忙挡住他的道,片刻前脸上带着的笑容也消失了,“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他的语气是严厉的。
“是的,我从没有象这一刻这样清楚地知道我在干什么,”爱德华·华特说,“我在阻止一个不该发生的错误,把原本就属于别人的东西还给主人。希望您不要阻止我。”
“你疯了?”爵士先生又惊又怒,大声嚷了起来,“在学会内部已经知道论文归属,不日就要署名公开发表的前提下,你现在这种举动无异于自毁前程!难道你就不怕身败名裂最后成为天下人耻笑的对象?”
“我确实害怕,”爱德华·华特说道,“但是比起身败名裂,我更愿意学着去做一个正直的人——从没有过一刻,我象现在这样清楚地意识到这一点。所以,您是绝对无法阻拦我的。”
他推开爵士先生紧紧抓住自己胳膊的手,大步往外走去。
“论文发表在即,即便你拿走资料也于事无补!”
“没有一手原始实验数据的支持,论文即便发表,也无法通过学会最高委员会的认可!除此之外,发表人还必须接受关于论文来源的问询!”
“你这该死的疯子!你是想把我也一起拖进地狱里吗?”
爵士脸色发白,早已没了平日的风度,冲着他的背影怒骂。极度愤怒导致他整张脸都显得变形扭曲。
爱德华·怀特步出书房,头也不回。
————
这是一个名叫康尼的偏僻山村,距离伦敦市区大约一百英里。从昨天半夜抵达后,伊丽莎白被关在一个废弃了的酿酒厂里。
周围酸气冲天,屋里那些破旧的木桶缝隙间到处是奔窜的老鼠和成团的蚊蝇——度过一个注定毕生难忘的不眠之夜后,天亮,大约清早五六点钟,四周还笼罩着淡淡白雾的时候,伊丽莎白听到外面响起一阵动静,有人走近,打开了反锁着的门。
史蒂芬出现在门口。
“跟我出来!”
他粗声粗气地嚷道。
伊丽莎白从过了一夜的那块破木板上起来,看一眼他手里拿着的刀,没有任何异议地跟着他出去,两人走出酿酒厂,最后停在一片空地上。
“伊丽莎白小姐!”
她看到爱德华·华特从白色晨雾中出现,大声叫着自己的名字。
“您的论文和支持论文的原始资料都在这里!”爱德华·怀特朝史蒂芬说道,“我把原本属于您的东西还给您,现在,请你让这位小姐回归自由。一切都是我的错,和她没有半点关系!”
爱德华·怀特说完,把手上那个装了文件的牛皮纸袋扔到了地上。
史蒂芬的脸上露出激动之色,往牛皮纸袋走去,刚走两步,忽然停住,眼睛死死盯着爱德华身后的方向,嘴角肌肉微微抽动——伊丽莎白看去,吃了一惊。
稀薄的晨雾里,出现两个陌生人的身影,正朝这边飞快跑来。
“见鬼!我就知道我不该再次相信你!你带来的东西也是假的吧?你们不过就是想要把我抓起来!你这个假仁假义的伪君子!”
史蒂芬怒声大吼,一把拖着伊丽莎白就往反方向跑。
身后传来一阵打斗的声音,怀特和那两个突然出现的人起了冲突——应该是在抢夺资料。
“你快去帮他!”
伊丽莎白大声嚷着,挣扎试图脱离他的钳制。
“小姐,我警告你,你要是敢耍滑头,我绝不会对你客气!”
史蒂芬气急败坏地怒吼,目光凶光。
“我听您的。”
伊丽莎白立刻屈服,跟着他拼命往前跑去。
————
一定是之前节操掉得太过厉害,不用等到下辈子,这会儿就开始经受这样不人道的折磨了——昨夜已经过去就算了,现在被迫跟着史蒂芬狂奔,跑了段路,伊丽莎白嗓子发干,胃部犯疼,最要命的是,她脚上的一只鞋也丢了,刚才那段泥泞的土质路面还能忍受,等跑到这段石头明显多起来的山地路时,她终于忍无可忍,尖叫一声,猛地停了下来,用力甩开史蒂芬的手。
“小姐!你又想干什么?”史蒂芬喘息着,回头呵斥。
“该死的!”伊丽莎白破口大骂,“我受不了了!我不跑了!你就用刀对付我好了!”她怒气冲冲地嚷道,“我可真倒霉,无端遭殃不说,还遇到了你这个傻瓜!”
“你说什么?”
“你是个傻瓜!”伊丽莎白嚷道,“我敢用我的命担保,爱德华·怀特刚才扔给你的就是你想要的!他和那两人不是一伙的!但你却选择了逃命!”她呵呵一声,“胆小鬼!你会后悔的!”
史蒂芬看了眼刚才跑来的方向,脸色依旧阴沉。
“我凭什么相信你们这些人?你们这些平日高高在上的人,背地里干的事却足够卑鄙!被骗一次就够了!”
他说完,看了下四周。
这是一道断崖,断崖边长满荒草,中间夹杂着几棵手臂粗细的野樱桃树。
“那就在这里等着吧!我倒要瞧瞧,他们到底还能玩出什么花招!”
他开始焦躁不安地来回走动。
伊丽莎白一屁股坐到地上,察看自己已经被石头划破的那只脚。
过了一会儿,身后方向依旧没什么动静。史蒂芬不停张望,显得更加焦躁。
“我劝你还是赶紧回去看看——说不定还能拿回你的东西!”
伊丽莎白冷笑。
“住口!”
史蒂芬怒吼——但显然,他的信心似乎开始动摇了,表情更加焦躁,就在这时,刚才的来路方向跑来了一个人,步伐踉跄,仿佛受了伤的样子。
“怀特先生!”
伊丽莎白惊叫一声,从地上站起来。
“史蒂芬!我用我的家族荣誉向你担保,这是你要的东西——”
他喘息着,声音极度不稳,脸色苍白得可怕——一切都显示他刚刚经历过一场剧烈的搏斗。
他的身后,刚才出现过的陌生人之一已经再次追了上来。
“快拿着——”
随了爱德华·怀特的一声大喊,纸袋再次朝前被扔了过来。或许是因为没了力气,最后掉在距离十几米外的一块空地上。
史蒂芬一愣过后,立刻冲着纸袋跑去。
几乎同一时刻,那个追了上来的男人也赶到了。他和史蒂芬的手同时伸向纸袋,纸袋被他抓住,就在他要跑的时候,史蒂芬从后死死抱住他的腰,两人同时摔倒在地,扭打着朝悬崖方向滚去。
“危险!”
伊丽莎白大叫。
刚才筋疲力尽倒下的爱德华·怀特此刻重新站起来,摇摇晃晃朝悬崖边来的时候,意外的一幕发生了,打斗间,不知道是谁扯破了纸袋,嘶啦一声,袋子里的那叠文件顺势抛洒出来,立刻被山风卷散,除了少部分掉在崖边的树丛里,其余都纷纷飘向崖底。
而几十米深的崖底,是一条水势不小的山溪。
毫无疑问,即便有人能够成功爬下去,那些纸张也早随了溪流被冲到不知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