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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道兴替·战俘番外
如果不能忘却,那就直接面对,战胜一切,毁灭一切。
—— 青龙王敖广
我的水晶宫,有着玲珑剔透的美丽宫阙,莺声燕语的绝妙佳人,身为龙族之长,我是这世上是绝高存在,只除了……
“陛下,新王妃的銮驾已经到了!”侍女禀报道。
我挑了挑眉,叹了口气,终于放下手中的酒杯,站了起来。
老天往往给人不需要的赠品,这个时候,你只有忍耐。
这是很久以前,一位远房叔父说过的。
他是个没有野心的人,温柔和煦,如沐春风的感觉。喜欢抱着年幼的我玩耍。
叔父啊,你可知道,如今的我,和你一样,走到了抉择的十字路口。
我叹着气,无视于众人的喜庆恭贺,走向新房,那里,有玉帝为我挑选的正妃。
已经够了……不停的用宫女冒充公主,不停的,用不纯血统玷污我敖氏的远古神脉,让我们的力量不断衰竭……
已经、够了!
我的大掌狠狠攥紧。忍耐……我对自己说,我想起了那位叔父的最后遗言——
“闰……这孩子就交给你了,请务必找到他,告诉他,他的父亲……”
俊美的,正是英年的叔父含着泪,终于咽下最后一口气,化为空中的点点光华。
闰,是叔父和一位人间女子所生的孩子,我血缘上的堂弟。
当年,叔父也是这般的,被玉帝赐婚公主,并被暗示,可以接替我那桀骜不逊的父亲,成为龙族之长。
叔父笑了,云淡风轻,他的回答,就是抛却了龙神一族的高贵,从此流亡人间。
有很多人想要他的命,恼羞成怒的金阙宫,痛打落水狗的龙族夙敌,还有,认为他是叛徒的同族伙伴……
当我找到他时,他的脸,清秀而消瘦,不知道经受了多少磨折,眼,却仍是明亮清澈。
他已经奄奄一息,身边僵冷的,是那结发枕席的妻子。
可我的堂弟,襁褓中的闰,却失去了行踪,他被一位忠仆带着远走了。
我可以用“御天之力”,不惜代价的找到他,可是,金阙宫,却未必能容他活着。
所以,短暂的犹豫后,我只能相信,冥冥中,我未曾谋面的堂弟,决不会如此短命。
十几个春秋,飞快过去了,那一日,我正在露台自饮自酌,却见天边闪过一道金色焰火。
那是我敖氏一族,命悬一丝时的内魄真火,在自燃殆尽时的独特火光。
是谁,启用了“御天之力”?
顾不得喝酒,我瞬间出现在现场——
那是人间的一个小湖,雪色正好,漫地嫣红,一个黑发如墨的清俊少年,正抱着一具躯体出神。
那熟悉的,红得鲜亮的长发,额头正中的徽章印记……在在表明,这是我素未谋面的堂弟。
那黑发少年已是心神迷乱,只是喃喃道:“是我害了你……”
看看现场,已是明白了八九分。追求天道,然而走火入魔的修行者——
可是,我亲爱的小弟,你为何要趟这浑水?!!
闰,红发如叔父一般飘扬自在,俊挺中带着稚气的脸,像磁铁一般吸引住我的目光,再也不能移开。
心里,有一个口子,突然裂开,满满的,全是我陌生的情感,温柔的,狂暴的,想把他揉入怀中,好好疼爱。
这样的闰……我的闰,却被这人类拖累至此!
我怒极,伸手就要结果那黑发少年,可是,闰的手,却是和那人的手掌交缠紧握,死也不放。
他已进入休眠状态,意识全无,却还如此在意这人类……
我心中火一般的烦躁恼怒,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只是想把那人撕碎,只觉得那紧握相扣的双掌,如此的碍眼。
我终是什么也没做,只是做出魂销魄散的幻象,让那人悲哀嘶喊,那声音,老远还觉得凄凉。
这是你自找的,你已经拥有了他这么久,接下来……我凝视着怀里的安恬睡颜——
接下来,他,永远是我的了。
伸出手,抹去他过往的一切记忆,在我怀中的,是白纸一张的纯净少年,完全,没有经历过人间的艰难苦痛。
只属于我的,闰……
一阵喧哗吵嚷,从喜气洋洋的寝宫中传出,本是拖延着不肯进入的我,闻声望去——
我的闰,我疼爱如同珍宝的红发宝贝儿,竟然衣着凌乱,光着脚,哭着向我跑来:
“大哥……你真的不要我了吗?”
平素坚毅果敢,从不在外人面前撒娇的闰,居然泣不成声。
我的心一紧,为他的泪而紧绷:“胡说!谁说我不要你了?!”
“新皇嫂说……我已经成人,不宜再住在你寝宫里……”
我心中的怒火,燃尽了最后一分理智。
快步走进寝宫,理也不理那些慌忙走避的仆妇,我径直走到那一身喜服的女子面前:
“谁准你过问我的事!”
她已经吓得簌簌发抖,却仍是挣扎着说:“这……与礼不合……唔——”
我掐住了她的脖子,手下加紧,缓慢的摇晃,让她看进我眼里的风暴和杀意:“本来,还想容忍你一阵子的……”
我残忍的收紧,看着她眼里的光逐渐涣散,黯淡——
“不要!大哥——”
闰带着哭音的喊声,让我的理智逐渐回笼。
一言不发的甩下那女人,任由她死里逃生的喘息着,我一把拉起闰,飞驰于天上地下。
这一次,我终于不再迟疑的,深深的吻住了他,逐渐的,向内探索……
让我欣喜的是,他也,颤栗着,小心翼翼的,回应了我。
狂喜袭来,我们在云雾中,在山脉之颠,抵死缠绵……
无数次满足的醒来,身边有他。
看着那熟睡的笑脸,我几乎,想忘却,那美轮美奂的水晶宫。
可我不能,闰有不能。
我,青龙王敖广,是四方龙王之首,敖氏的当主。
而闰,是我的御弟,龙族的斗神将,红龙王敖闰。
敖家,是远古神祗中,唯一流传下来的一脉。
其他的远古神祗,因为某种“不明原因”,全数消亡了。
金阙宫的眼界中,只剩下我敖氏,需要小心防范了。
不断的联姻,用其他血统来稀薄我族的远古血脉,让我们的力量不断衰竭减退……
这次,我不后悔,差点杀了那女人。可是,这样,总不是办法,我不能想象,我的闰,成为我的弱点,成为金阙宫的猎杀对象。
有些事,如果不能忘却,那就直接面对,战胜一切,毁灭一切……
我的主意已定,看着闰甜美的睡脸,我的唇边,露出志在必得的笑容。
金阙宫,也该让你们知道,什么叫作兴替革命了。
《战俘》番外 素衣悲回
迢迢牵牛星;皎皎河汉女。纤纤擢素手;札札弄机杼。 终日不成章;泣涕零如雨。
古诗如此,可叹,我竟以为自己能幸免。
--连素衣
很久以前,我的名,不叫素衣。
很久以前,素衣,是天庭里最珍贵的一种丝帛。那是独一无二的,由我手中诞生的,织中神品。
我瑶光,由七星尾端之星命名的玉帝养女,是整个天庭最为高超的织者。
有人说我,还未曾赶上前辈……那位香销玉殒,化为星辰的织女殿下,于是,年少好胜的我,穷尽全部技艺,创出了“素衣”。
素衣,素衣,高洁圣华的纯白,在不同光亮下,变化莫测的五彩华蕴,却在瞬间的迷乱后,重归于素净之白。
其名,未免太过寒苦……大概是,物如其人……
赤松子曾经大笑着调侃,那次,他已经酩醺大醉。
如鬼狐般洞幽的黑眼,那一瞬间,我仿若感觉了,萦绕于熏香中的,隐隐的不祥阴霾。
原谅他的胡言乱语吧……我垂下眼,暗自宽慰道:他不过是酒后伤情罢了。
赤松子,在洪荒时代,被誉为天下第一的术者,可惜,这样的天纵奇才,却恋上了禁忌的存在。
在人间,那黄土龟裂的荒凉之所,万里高原上,那时时燃烧的帝女桑,千万年也永恒不灭的灼噬苦楚,已经彻底崩毁了他的心。
先师,何物为情?
青涩少艾的我,曾如此莽撞的问他。
情之为物,万事万端,皆是放不下。他眼望向飘渺之处的人间,形如木雕。
这就是情吗?即使得知对方是亲生妹妹,双双身受天罚,仍是放不下?我疑惑,却终是不敢问出口。
瑶光,你该出嫁了……
就在素衣这料子风靡天庭的那一年,母后突兀了提出了这事……
“对方,是敖家的少主。”
终究,是走到这一步吗……我垂下眼,温顺不语。
这是养女的必然宿命,并非纯粹的金枝玉叶,就只有用来和亲一途。
龙王家的悠长渊源,远远要比玉帝长久。他们是硕果尽存的远古神祗。
赤松子说,其余的远古遗族,已经不明原因的消失了。
他的声音很诡异,带着毫不掩饰的冷笑,在“不明原因”上加了重音。
我心领神会的叹息,大概未来某日,龙王家也会不明原因的凋零。
我就是被弃的棋子,我就是苦涩药丸上的糖衣。
过河之卒,有进无退。
大婚那日,昏昏沉沉的热闹,不知折腾了多久,等我静止下来,已是到了一处陌生宫室。
新郎久久不至,我的凤冠沉重,头越发晕眩,心中更加不耐,旁边的伴妇也是黔驴技穷,只得讪讪说些不着边际的吉祥话。
三更已过,我蓦然站起,一把扯下凤冠霞帔,三两下换过寻常宫装,不顾旁人的惊呼,我径直从窗棂跃下。
那晚我身轻如燕,轻轻着地,却立时呆住……
梨花,飘飘洒洒落下,洁白馨香,旋飞舞动着,把窗下笼罩成另一方天地。
那纷纷扬扬的雪莹中,一人长身而立,黑发迎风拂动,静止不动。
我的脚步细微,那人却蓦然回身,如刀斧雕琢成的天然俊美威严,也不过是少年模样,却是渊停岳峙的稳重宁祥。
头顶皇家旒冕,宽袍洒脱的耀青色龙纹,那就是……
“你就是这次的公主?”冷然的语气中,还有一丝微讽。
“你就是我的夫君?”我鼓起勇气反问,对上他饱含兴味的眼,平素冷静的我,居然不受控制的,脸上发热。
温润有力的手指,扳住了我的下颌:“你脸红的样子真可爱!”
我的眼居然莫明惊惶,身不由己的慌乱逃离,却被他一把拉住。
沁凉夜晚,梨花在空中飞舞,迷眩了我的眼睛。他一手把沾在我眉间的白瓣取下,黑眸深邃的要把我吸进去:“如此良宵,能够邂逅佳人,真是我敖广的福分。”
我颤抖的说不出话来,平日里的伶牙俐齿,镇定自若,都已经消失无踪。
身体在战栗,因着一种流窜周身的奇异情愫。
我迷迷糊糊的,被他拦腰抱起,他大笑着,抱着我进了寝宫,一头倒在牙床之上,接着,火热的感觉侵袭了彼此……
新婚的日子,幸福得让人晕眩,他对我柔情蜜意,宠爱万分。当被问及,为何在洞房夜中刁难不来的时候,他真诚的愧疚道,原以为我是玉帝派来牵制监视他的,所以……
我轻轻捂住他的嘴,含笑摇头。
我本该是玉帝的耳目,可如今,我只是他温柔娇憨的小妻子。
我的夫君,我倚靠终身的那人,在初见那一刻,已经是我心中唯一。
无论做什么事,眼前都会浮现他的身影,含笑拈针时,印花图案就不期然幻化成他。
我想为他绣一只香囊,我瑶光的丈夫,合该有天下间最奇妙的饰物。
费尽心思的从黄泉之主的“无衣”上抽下三股线,配以万年天蚕的黑丝和镇魂玉,香囊中央,是腾云驾雾的龙,翻面来看,龙却是化成了他的肖像。
这样的绣法,是我从未尝试过的,耗费了无数精力,终于快要大功告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