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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铭淡笑,回看何翔,觉得可笑,福恒是他永铭眷属?福恒即使立刻军功,那也是福家的荣耀,他永铭与福恒之间仅有的瓜葛也不过是见不得人的私情。
“别再提他!”永铭转回头,淡道:“他也是泥菩萨过江!”
那急匆匆的出征,说是出征,不如说是借刀杀人,四哥要除福恒,其中过节不明白,但从四哥的安排来看,福恒只怕掌握着让四哥忌惮的什么东西,四哥才会先缓兵,安内。
“他福康安如何,何翔,你记着,与本王无关。”永铭望着天际的残月静语,话一出,一丝悲凉顿时爬上永铭的心口,永铭此刻才觉,实话原来这般凄冷,而撇开私情,他和福恒不就是如此吗?
“所以,从今后,不许再提起这个人!”就让福恒远远的离开这是是非非!
永铭的眼微微湿润,他想到的是他再也无法保护鲁莽的康安,而他最后能做的就是忘记福恒,权当一切从没发生过。
永铭正打算在说些什么,忽然听身后有什么声音,不禁警觉的往后回看,霎时间瞪大了眸子。
“儿子福蔷给干阿玛请安!”
一张与福恒儿时八分雷同的小小少年领着两个暗处看不清的孩子走上前来。
“你怎么来了?”永铭的脸微微发青,他不敢相信福恒临走会让自己的儿子来涉险,他明明秘密安排人,让福恒的额娘上书请求皇上让福恒的妻儿回乡,替代福恒回乡守孝……
“回干阿玛,是我阿玛昨晚叮嘱额娘让蔷儿来的,说要回乡一去就是两三年,让带两个弟弟来认认干阿玛!”福蔷年纪尚小,但有礼有节,上前请安立刻起身回话,说着拉了拉身后两个躲在他身后的小弟弟。
“永安、永康不怕,快给干阿玛请安!”
然后月色两双怯怯的琥珀色大眼睛,湿漉漉得仰望着夜色中的永铭。
何翔心中倒吸了两口气,看着两个一模一样的孩子,半日说不出一句话——若非打扮不同,分明就是王爷儿时的模样,只是那怯怯的样儿带着寻常人家的小家气。
永铭也瞪大了眼,两眼只看见两个白白的孩子步调不一致地,怯怯上前给他请安:“儿子永康、儿子永安给……给干阿玛请安!”
“你……你们叫什么?”永铭的手有些抖,他以为福恒说的所谓两个孩子只是戏言。
“永康……”一个孩子忙躲在福蔷的身后,仰着大大的眸子看着永铭,觉得好熟悉,但又害怕。
“……”另一个则歪着头看着永铭,忽然说:“你和哥哥好像。”好奇怪哦。
一句话问酸了永铭的眼。
永铭禁不住蹲下身,伸手去摸两个孩子,想说什么,却在孩子的缝隙后,看见一个抹泪的身影,在那边的夜色里抖动双肩。
永铭睁大眼,他记得,记得她——当年他去提过亲,只是她嫁人了——原来不是她急于嫁人,而是她有了他的孩子……
“春花……”永铭起身,从久远的记忆里搜寻出这民间最土,却最能描绘女子当年样貌的名儿。
女子期盼的眼在听闻这句几乎被记忆抹去的声音时,顿时泪如雨下,好似数年来的委屈,数年来的思念都是值得的,心中只徘徊着一句:他还记得……
“娘……娘……你为什么哭了?”两个孩子围着自己的母亲,伸出小手满是着急。
“娘不哭,娘怎么会哭呢?娘只是高兴……”春花捂住嘴,忙撇开脸,想要擦去被泪水打湿的脸,只是这泪越擦越多,一滴滴涌出指缝滑落,无法止住,直到一方丝帕递到她眼前,她才看清这张她无数次午夜梦回的脸——
依旧是那样的清俊,儒雅,不同的是眉眼间的沉稳不再似当年那个双目如炬的年少模样。
“为什么不告诉我?”一个女人怀了另一个男人的孩子的苦,让永铭心疼。
“怎么说呢?”山高皇帝远,她挺着个大肚子能去哪里?
“我派人去寻过你!”永铭引着强作笑颜的春花进书房坐下。
春花点头,这事她知道,她爹把说媒的人打了出去——她马家的独生女儿怎么能给人做妾室呢,就是给皇上当妃子,她们习武人家的女子也不稀罕,何况还是异族。
“他们说……说你定亲了,日子都定下了!”永铭把侍女端上来的茶水端给春花,低眼看春花一身太监的装束,依旧是细眉白脸,年貌却已经不似当年那般好似三月初绽的春花,心中不禁愧疚,一个女人经这些年必是极苦。
春花依旧擦着泪,默默地看着灯火点头,她其实认识永铭前,她爹就把她许给了他大师兄——那是个爱她,却样样皆不及永铭头发丝的平凡武夫。
“过得很苦吧?”永铭明知故问,但不问,时隔多年也不知道如何说话才好。
“也不算苦,我师兄对孩子们都很好,对我也很好。”春花的哽咽慢慢止住,只是两眼看着那头的孩子围在那边打金珠子,思及来时那家夫人叮嘱的话,又觉得悲凉。
“还是走镖?”永铭不懂走镖日子如何,只是依稀觉得那样的事总是刀尖上舔血的日子。
“我师兄去后,便不曾再做了,不过是用先时攒下的老本买了几亩地,收租子过日子。”春花低低地说,“起初也算不错。”
“哦。”永铭点头,抬眼看了看春花,想着她也许昨日来前发髻上还别着她先夫的白花,心里便有些局促,毕竟春花已经是别人的未亡人了,二人独处一室难免有失礼数。
“只是去年大旱,今年又闹涝灾,孩子们也到了该读书识字的年纪……”春花撇开眼,来时本以为可以续前缘,但见永铭一脸恭敬,想这些月在福府看下来,才知道这大户人家的规矩甚严,她这样的寡妇再嫁别说是不可能,就是住下来也是不妥当的。
“我会照顾你和孩子的!”永铭脱口而出,但说完才觉得自己莽撞,自己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如何能承载这母子三人的安危——
留在亲王府,注定要被自己牵连的,当年那甄答应险些丧命的事,他四哥不会轻易放过他的。
照顾?
春花不语,她要的不是荣华富贵、金银珠宝,她求得……是求不得了!
“你们……”永铭还要说些什么,就听门外一个人敲着门说:“该走了!”心中顿时一震,到口的话也不知道要说什么了,只能回头看春花,分不清自己是愧疚,还是感激。或者更多他自己也理不清的情绪。
春花回看永铭,眼中的千言万语汇在眼眶里化作泪,她幻想过无数种相遇,却不曾想今日的相遇是如此清冷。
“不好了!”何翔等不及敲门冲进门来,“宫里据说有变,请夫人带小公子赶紧离开!”
第二十五章:反心
“冲啊——”
“谁若拿到贼手首级,福大帅赏银千两——”
“赏银千两——”
厮杀声伴着擂擂战鼓与天边的霞色拉成天地间,一色的血色之境。
“大帅——”杀成了一个血人的韦镒等不及禀报一路冲进福恒的大帐,立刻瞪大了眼,立刻噤声。
福恒苍白的脸从潺潺流血的致命伤口抬头:“怎样?”
“大帅?你……”谁干的?韦镒顿时红了眼,拿眼看四周人同样白脸的红眼,咬咬牙:“大捷在即!”言罢撇开脸,冲动地想跑出去:“我去杀了他!”
“不许动!”福恒咬紧牙关,只觉得生命与意识在一点点的抽离他的身体,留下的只有一丝执着在坚持——他要回京城。
“我不懂!”韦镒抿紧唇,低吼,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但是眼泪就是从韦镒的眼眶哗哗直流,杀红的眼,此刻只想杀了那个明摆着就是等着大捷来接收军功的和将军。
福恒不语,他的心没人懂,他自己也不懂。
景祺也是撇开脸,不敢出声,只看着那个昔日看上去蛮能干的大夫在哪里笨拙地给福恒止血,但是那胸口的位置那里是如此容易能止住的。
“你给我出来!”成森压低声,也是泪水直流,一把拉着挣扎不已的韦镒往帐外走。
“我不出去!”韦镒挣扎,他才不懂什么忠君、什么明知道人要害他,还要如此坐以待毙的忍气吞声。
“福恒,我佩服你,但我瞧不起你!”韦镒在成森拖出帐外那一刻,憋在胸中那数月压抑的郁郁之气霎时间喷薄而出:“你他**就是个懦夫!”
众人不曾想到韦镒此刻会冒出这么一句话,都为之一愣,成森也吓了一跳,虽说他与福恒也算是生死兄弟,但福恒出身将门、还据说是“皇子”,哪有不恭敬的时候,手不禁也一松,让韦镒挣脱了开来,跑走!要追,却听福恒道:“让他去!”
兄弟的心思,福恒怎能不懂,想自己一生戎马能有这样一个敢直言的兄弟,福恒也觉欣慰,只是他恨自己怎么就大意了……想着想握紧手,却被景祺大胆地握住。
“九爷在京里……”景祺握紧福恒的手低语,不让福恒使力,担心福恒动怒,好容易包扎好的伤口又裂开渗血。
福恒闭眼,微微握了握景祺,表示他没事,他告诉自己没看见永铭前他不能死,只是意识渐行渐远,依稀似又回到了皇城那日的相遇,永铭琥珀色的眼在墙的那角扑扇着好奇……
“不能睡,睡了就……”大夫试着汗,着急的手抖,抬眼看四周一张张血泪交织的泪,只觉得全身虚脱了一般,但转眼一看福恒立刻大喊,只是话到一半生生止住,就怕被言中。
“大帅——你醒醒!”景祺等人忙低喊。
福恒苍白的脸却依旧闭着眼,只有嘴角微微地扬起了一个不多见的幅度,景祺顿时悲从中来,他恨自己,手把那份京城来的信笺捏成团——他不该说的,不该让福恒知道九爷已经被削去爵位与八爷一同被囚禁在一处,时日无多……
“爷……”景祺咬紧了唇,不自禁跪倒在福恒面前,把腰间的长剑握了又握。
众人围在四周,脸色白如纸,闪烁在双眼之中的只有一种恨。
“我要杀了他!”景祺睁开眼时起身,“谁也别拦我!”
“我们不拦你,但……”景涛拦住景祺的脚步,“你的家眷在京城,让我来!我只有一个人,是爷把我从叫花子里带出来的。”
“谁也不能去!”成森握紧拳,站在福恒身边颤抖:“你们那是谋反!”
“你怕死?”一个人冷笑,对着成森冷冷的撇嘴,此人正是送来消息的易殇
“我只是不想做无谓的牺牲!”成森低道。
“我来杀,你们无需动手!”易殇提剑要步出大帐。
“我不准!”成森拦住易殇,利目看着易殇:“你这是匹夫之勇,大帅一生忠烈会被你所玷污,我不允许任何人毁了我好兄弟一世的清誉。”
“你是想保住你的累累战功,好回京讨个好官儿做吧?”易殇冷笑,他此来目的不成全福恒的忠烈之名的。
“你……我不会让你得逞的。”成森的脸霎时间涨得通红,但拦住易殇的身体寸步不让,他只知道他要保住福恒的一世英明,至少要让福恒永垂青史,才不负福恒一生戎马。
“难不成,你那个狗皇上的细作?”易殇故意把语调提高,他就是要让所有的人听见他的声音,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