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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不成,你那个狗皇上的细作?”易殇故意把语调提高,他就是要让所有的人听见他的声音,听见他骂四爷,他来这里的目的是为了那个被囚禁在御所、无故削爵的三爷,他要这个新皇付出代价。
众人听闻易殇的话,立刻胸中倒吸一口气,顿觉得易殇大逆不道,竟敢辱骂新皇。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言语。
“不是那个狗皇上默许,那个和将军敢在后面命人放冷箭?”易殇很满意自己这句话的效果,继续一副同仇敌忾的模样对众人说道:“你们以为你们回京会有好结果?”
众人默然,一朝君子一朝臣,这句俗话在他们的每个人地心中掠过,好似在撕裂的心口又割上了浅浅的一刀……
“今天是福将军,明天就是我们,我们的一家老小……”身为武人的易殇对习武之人那天生的叛逆血液知之甚深,“那个皇帝为什么能今天稳稳地坐在朝堂上?是我们,是我们福大帅为他的平的天下!兔死狗烹鸟尽弓藏啊!他狗皇帝不需要我们了!”
“别说了!你这是离间君臣!陷我们大家于不义——你可知道……”成森也懂这些,只是抬眼忽看见大家的脸上的悲伤在顷刻间化作愤怒,立刻如瓢泼了一盆冷水,立刻醒悟过来,忙大声回道。
“知道又怎么样?”易殇盯着成森,一句句紧逼:“这一仗,我们赢是死,败更是要死,难道你敢说不是?”
“你这是蛊惑人心……”成森还要说什么,却被景祺拦住了身形。
“易大哥说的没错!”景祺低低地说,对皇家无情从小看到大的他,深知这进退的后果,皇上要除福恒,自然他们这些福家的旧党皆在清除之列,就像福恒在军中清除异己一样,杀人不需要理由,只要一个借口,或者杀了再冠上一个罪名……还可以借刀杀人!
想着借刀杀人,景祺的脑中立刻掠过一线生机。只是这生机随即被外面一声报告击得粉碎:
“报告大帅……韦……韦……韦将军带人……带人把和将军给杀了!”
“你说什么?”众人倒吸一口冷气,不敢置信,那个看似不可一世,胆敢在他们大帅面前趾高气扬了近数月的和将军,就这么死了?
“韦将军说……说和将军通敌谋害大帅,证据确凿……已经……已经斩于马下了!”
景祺默然,不语,片刻下令:“传大帅令!通报全军,和将军密会敌军密使被大帅查获,意图行刺大帅,杀无赦!景涛,你与右将军立刻带人按大帅令追击叛寇!左将军,请您与韦将军即可带人封锁各个要道阻击叛寇!”眼望着左将军时,话后的深意不言而喻。
景涛等手持方才所得的令牌,看了昏迷的福恒一眼,转身即刻就走,生怕耽搁了时辰,回来赶不上最后的遗言。
景祺耳送众将离开,眼看一脸煞白的成森,低道:“成将军,和将军身边那些人,就麻烦将军了!”
成森心沉,只觉得一踉跄,他自幼所受的忠君之念让他只觉得自己已无回头路,点头,为了他的家族他只能拼了。
“易大哥……”景祺仰脸望向易殇,一双明明白白地写着:你知道该怎么做!
“我去帮成将军!”易殇主动请缨,他盼望的就是这一刻,等得也就是这一刻。
“谢了!我要守着我们大帅,静候佳音!”景祺扭过头笔直朝着福恒的大帐,脚步沉重,一切都照着计划,只是……算错了一步棋,京城已经等不及了!
帐帘掀起,景祺抬眼,大夫已经止血,福恒的眼已经微微睁开,只是看着一个地方久久没有说一个字,没有血色的脸惨白如纸,什么都像是假的,唯独那伤不是。
“爷?”景祺低低地问。
“盖上将印!”福恒从一处拿出昨日告密者呈交的信笺——那个新皇果然想杀他,真是处心积虑!
“是!”景祺接过信笺,看着那字里行间的字迹,心抖,他一直以为福恒说新皇要除掉他是猜测,原来不是——为什么呢?
“交给谁?你知道?”福恒的话平静无波,没有兴奋,没有波澜,只有疲惫的声音——他没想到自己最后还是走了这最后一步。浴血为皇吗?没有永铭的皇上何其凄凉?
“知道!”景祺低道。
“现在后悔还来得及!”你可以杀了我!这是你最后的机会!福恒眼看景祺黯然的眼,他不想留一个有二心的人在身边。
“奴才只知道爷是龙脉。”景祺低低地说,把信封住,他记得的那个疯道长说过,福恒会浴血成皇!
龙脉?福恒嘴角淡淡地扯起一抹苦笑,他算什么龙脉,不过是那些皇子身边陪衬的风景,他爱的,他渴望的从来都不是他的……如果那个新皇践行当初对他的承诺,他可以什么都不要,也不在乎!
但……君王的心,谁懂呢?
第二十六章:阶下囚
西风渐起,寂寥的囚所寂静,只有镣铐的声音在回廊上一遍又一遍的响起。
虎落平阳被犬欺?
龙困浅滩?
三个月了,永铭看着窄窄的窗口,旧宫檐落败的屋角,听着那厢寥寥几棵老树在秋风中残喘,有时候站在这方墙角,能听见一墙之隔的八哥咳嗽的声音一日紧似一日,好似催命的脚步也在向他逼近。
永铭并不想死,即使曾今以为死也无所谓,但如今总莫名其妙地想多活一天,一天也好!
囚禁的屋很小,只是比那些他曾经见过的刑部大狱干净些许,待遇也行,人家睡得是光地板,他还有床破棉絮,尽管对面看见的依旧是一根根笼子般的木栏,秋风吹来时,这里依旧是嗖嗖的冷,他却无所觉。
也不知道是不是人之将死,曾经萦绕心间那些礼法世俗,永铭独自一人站在墙角时,想来竟然觉着可笑,他爱福恒也好,与程潜那些过往,也如流云似的一夜夜在寂寥的白天黑夜缓缓被一遍遍放在心间细细摩挲。
囚禁的日子很苦,但最难熬的却是无边无际的寂寞,这里除了每天一顿饭吃,会看见有人把狗盆似的碗塞进来,就几乎再也听不见一个人对他说话。
明明八哥就在对面,却不能说话,白日里出声只会招来无意义的羞辱,言语乃至肢体的殴打!
永铭的心总是空落落的,他知道这里关的人不止他和八哥,但只有八哥身体似乎最差,总是没来由的咳嗽,好似肺痨一般,让人忧心。
这日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好似四哥最亲信的那些侍卫在一夜之间离开了岗位,偌大的禁所,几乎连铁链的声音也听不见了,寂寥得让人隐隐不安。
“咳咳咳——”永炎的咳嗽好似禁所不变的旋律,总是提示着他还活着,又虚度了一天。
“八哥,老这么咳着也不是个法儿!”永铭靠着墙,望着窗边的月静静地说,异常的寂静,让永铭总觉得这好似他们的最后一夜了。
“想死,一时半会死不了罢了!咳咳咳——”永炎低低地笑道,反倒有一种不同以往的笑,爽朗,不掺杂质。
“老八、老九也在啊!”六哥永律的声音从那厢静静地传来:“我就说那日被折断的箫声想是你小子的。”
“有意思,我们这帮斗得死去活来的人,老四竟让我们在一个屋檐下呆了三个月,却还是互不相识!”一个声音冷冷地调侃道。
众人一听,心中俱是一惊:“二哥?”废太子?
“有什么好吃惊的?”废太子的声音在黑夜里有一种看破红尘的清醒。
“你前半生养尊处优。我们见你也没少磕头,怎么不吃惊?”大皇子永德的声音冷冷地从那头传来,言语间还是儿时那无法释怀的嫉妒。
“若大哥愿意,我给你磕头也是可以的。”废太子在听闻永德的声音时,那清淡的声音顿时带上一抹幽幽的淡淡委屈。
众人侧耳。
“哼,我哪敢!”大皇子冷哼,所有兄弟里面他最见不惯的就是老二,生来就是太子,明明占尽所有优势,但是见到他却非要装出一副要讨好的他的模样。
“呵呵呵……大哥还是那么讨厌我!”废太子淡淡地笑得苦涩,半日才淡淡地说道:“想来这世间也只有大哥对我最真,连厌恶也不曾掩饰过。”
众人默然,二哥对大哥的心思其实兄弟们一个个心若明星似的,独有大哥不明了罢了。
“呵呵呵,想来,我们这帮兄弟,除了老四,还差一人,活着的也算都到齐了!”皇三子从黑暗中发出一阵笑声道。
“差了谁?”皇十四子闷闷地声音从那边传来。
“福恒啊,我们那个不见光的亲兄弟!”皇三子淡淡地笑言,“老九,若是福恒见得光,你该排行十才是!”
“那又如何?九爷比十爷强多少?”永铭扬起嘴角,想着他们这帮兄弟在这里团聚,还能如此心平气和,坦诚以对还真是讽刺。
“不强!我倒是想起他儿时说要给你媳妇来着。”皇三子一言毕,众人皆笑。
“呵呵……三哥,永铭还道只有你不参合这些风言风语,敢情天上的星星也爱这蜚短流长。”永铭幽幽地叹说,一个人靠着这冷冷的墙壁看着漆黑的屋角,再裹上这破败的棉絮,还真有点当年军营的样儿,只是不同是那时身边有韦镒、紫荆、还有可以彼此取暖的福恒。
“蜚短流长?”废太子幽幽地叹了口气,“有些蜚短流长倒真希望该懂的人懂。”
“但不该懂的人懂了,咳咳咳——未必就是花好月圆。”永炎似是感慨的低语。
“有意思,朝堂上为争名夺利斗得你死我活,如今坐在这里却尽说些风马牛不相及的儿女情长,真真英雄气短!”皇五子冷冷的声音从黑暗传来,众人静默。
永铭不言语,人富贵时总想越富贵,但落魄才会想起身边的人好,一如他此刻睁眼闭眼想得只有福恒,儿时的、少年时、年长后的……统统都是福恒。
“英雄垂暮想得不也是美人?我就想我媳妇。”六哥永律淡淡地仰望着夜色,笑道,他就想美人,只是那美人脸怎么换都是他家的那只母老虎,耳边都是她说的那句“绝不独活于世”,想起来酸,却是心疼又高兴。
“三哥想谁?”皇五子不禁问道,他们兄弟都有老婆,偏偏三哥自小有疾,不曾娶妻。
皇三子冷哼一声,表示不屑,但当提及福恒时,他脑中翻腾只有那个易殇——
这么多年,他不知道易殇为何知道他是男人后,还要执意留在他身边,男人与男人算什么?想到这,皇三子的脸微微掠过一丝不自在,他想到了他劝易殇离开那日,他说:“易殇所求,三爷难道不懂?”那夜……皇三子忙排出脑中的杂思,冷笑:“想看星星。”
“牛郎星!”永铭不禁接了一句。
皇三子心中一震,却不曾言语,心中大骇,受了老四这样的羞辱不死,难道是为了等他?
“牛郎星?”皇长子永德不解。
“我倒想做那双子星身边的那枚暗星。”废太子语气满是难以释怀的感慨,他一直盼着与永德能好好说句话,却没想,难得有大家都心平气和的时候,苦苦暗恋依旧无所依托。
“欲爱不能,越想亲近咳咳咳——呵呵呵,却距离越远……”永炎听着二哥的话,不禁想起自己二十余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