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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皇后的宝座上拉下来了。
太子又勾了勾唇角,说:“儿臣的兄弟已经够多了,母后觉得呢?”
王皇后的眼睛眯了眯,然後她笑笑:“确实是。母后要操心你,这后宫难免会疏忽,不然你也不会多了那麽多兄弟来烦你的心。这位淑贵人近来春风得意,对别的姐妹可不大客气,这样的女人再生下个儿子,那后宫将无宁日。”
太子问:“难道她对母后不敬了?”
王皇后冷笑一声:“那她倒不敢,若她连这点心眼都没有,怎麽可能得宠到今日。不过她现在不把别的宫放在眼里,总有一日也不会把母后放在眼里。你出宫了,母后担心你,要去佛堂为你祈福,这宫里发生了什麽事,母后是一概不知的。”
太子笑笑:“儿臣听说昨日淑贵人和云妃在皇上的面前争宠,云妃惹怒了皇上,被皇上当面斥责。”
王皇后的脑筋转得极快,她立刻明白地点点头,云妃是四皇子成聪的母妃,成聪可是只比太子小两岁,再过几年绝对会成为太子的阻力之一。
该怎麽做太子相信母后自有打算,何况他也已经布好局了。今日前来,一来是与母后告别;二来是提醒母后这件事;三来,也是最重要的是那件事。
“母后,‘他’订下来了吗?”
一想到这件事,王皇后就有些头疼,她愤懑地说:“要不是因为那个妖女,现在我们已经抱上孩子了。小红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孩子肯定也没了。连著死了两个,‘他’似乎也有点不高兴,你舅舅给他送去了十几个女人,他到现在都一个还未选。上回母后写信让他再娶,他已是勉强,结果杏儿还没入门就被那妖女毒死了,这次恐怕会有点难。”说罢,王皇后又吐了口气,道:“但不管怎麽说,他也得选一个。这不是他一个人的事情,是关系到你我,关系到整个王家的事情。说到底还是怪他,偏偏惹上这麽个女人。你那边有那个女人的消息吗?”
太子摇摇头:“肖素梅是江湖女子,又善易容,我手下的人办事可以,和江湖打交道就差了,还得让舅舅那边多盯著点。”
“母后已经跟你舅舅说了,他们说这次绝对不会再让那个女人得逞。前两次是我们大意了,若再有第三次,你舅舅就没脸面再来见我来。”
“既然舅舅说不会,那儿臣就放心了。”太子喝了口茶,眼底深沉,接著他抬头说:“母后,这次去江南儿臣打算顺路去看看‘他’。”
“你要去看他?”王皇后的脸上是不赞成。除了给太子延命的那回两个孩子见过面之外,王皇后并不愿意两人碰到一起。对於自己的身世,她不是不知道那个孩子心里是怨的。那孩子的武功极强,万一他想不开伤了太子……虽然那个孩子也是自己的亲骨肉,但……这一切,都是为了王家,只是那个孩子不理解她的苦心。
太子似乎并不了解母后的担忧,笑著说:“不管怎麽说,他都是儿臣的亲兄弟。若不是他与儿臣一同出生,他也应该是一位皇子,儿臣应该去看看他。我们兄弟两人也应该坐下来好好喝杯茶才对。”
“成棣……”
“母后,这件事儿臣心里有数,您放心好了。”
想到太子从小都是一个极有主意的人,王皇后虽然不放心,但还是点头同意了。不过……“见到他,你要劝他尽快再娶,哪怕不娶正室,挑几位顺眼的姑娘入房也成。只要孩子顺利生下来,母后今後绝不再拿这件事烦他。”
“儿臣会劝他的。”
“好。”
来向母后请安,留的时间太长难免会引人猜测。说了要说的,太子便起身告退了。在太子离开後,王皇后又一次叹息,为何有病的不是那个孩子呢?那样的话,一切的麻烦都不复存在了。而在回东宫的路上,太子成棣坐在自己的辇车里脸上已无和母后在一起的笑容。转著可以让他心平气和的佛珠,想到那个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弟弟,太子低低地自语:“为何有病的,不是他?”
画堂春:第三章
云海山庄後方的湖中央,一人脚踩湖面,如飞燕般在水面上滑翔,所经之处,剑气激起层层水花。那人似乎不知疲累,一个时辰後,他跃至岸边,又飞身进入丛林,不一会儿,他就出现在了茂密的树林上方,彷佛下一刻,他就会飞身远走。
银色的面具在阳光下发出点点耀眼的光芒,不能随意离开山庄的莫世遗每天都在这里练剑、练武,以此消磨自己的时光,自己的生命。他不过是一个十六岁的少年,本是风华正茂、意气风发的年纪,可他却觉得自己已经是耄耋老者,在这个大牢笼中等死。
远远的一人,在众人的簇拥下朝这边走来。那人的脸上带著温和的笑容,双眼紧盯著那抹在空中飞翔的影子,眼里是羡慕、是嫉妒,还有一抹被他隐藏得极深的怨恨。走到湖边,他停了下来。过了一会儿,那抹在树丛上方飞跃的人似乎发现了有外人侵入,他凌空翻身之後双脚停在了树冠上,手腕一转,剑入鞘,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树枝柔软,可是他站在那里却是稳稳的、稳稳地屹立在空中俯视湖边的那一群人,唯一没有被面具遮住的双眼定在了最前方的一人身上。
两人间的距离很远,本应看不清彼此的模样才对,可莫世遗的眼神却比刚才冷漠了许多。没有过去的意思,莫世遗就那麽站在树枝上看著对方。风吹过,莫世遗的身体随著树枝而浮动,犹如世外高人。而在湖边站著的那人也没有进一步的意思,就那麽仰头看著莫世遗,气势丝毫没有因为居人之下而减弱。十几年来,双方是第二次见面,但第一次碰面时的场景两人却都是印象深刻,也许一生都不会忘记。
双方就这麽“看著”彼此许久,湖边的人朝远处的人笑了笑,转身离开。莫世遗没有动作,他看著那些应该是他的属下簇拥著那位身为高贵的人离开,在那些人的身影渐渐隐入高墙後,他才消失在了树林中。
没有因为那人的到来而刻意做些什麽。莫世遗返回自己的主屋,对半跪在院门外的管家视而不见。取下面具,擦了擦脸上的薄汗,又洗乾净双手。戴回面具,换下沾染了汗水的衣服,莫世遗拿著剑出了门。
一看到他出来,管家立刻说:“庄主,少主请庄主宜兰阁一叙。”
脚步未停,也没有看管家一眼,莫世遗的脚步朝宜兰阁而去。在他走出一段距离後,管家起身跟著前往。脚步如平常一般,莫世遗脸上的面具极好地掩饰了他内心的波动。那个人为何会来?十六年,除了那一天之外,那个人从未再出现过,他甚至能明显地察觉到那个女人、那个家族始终在避免他们两人碰面,那个人,为何会来?
想到唯一的一种可能,莫世遗的下颚有一瞬的紧绷。那十几个不知是园是扁的女人已经在庄里住了三个月了,他没有见过任何一个女人,更别说和她们行房。那个女人忍不住了?所以派了那个人前来?还是说那个人也忍不住了?
下定了决心,莫世遗的脚步声也多了几分厚重。被困在这牢笼中、被作为续命的药人已足够,他不愿意再成为一个为人谋位的种猪。想要孩子,自己去想办法。他姓莫,不姓王更不姓成。
有琴音传来,是莫世遗从未听过的琴音。这里是云海山庄的禁地,那些女人不会也不敢来这里。他不懂琴,也不可能是那些所谓的属下弹奏出的,那,仅有一个可能。莫世遗不懂音律,也不曾研究过,但他能听出这琴音是极美的。但再美的琴音也无法消去他心中的怨恨,所以他的脚步没有任何的变化。在琴音中,他慢慢地踏上台阶,慢慢地走了进去。
一人盘坐在软垫上,正沉醉在自己发出的美妙琴音中。檀香袅袅,配以四周的翠竹、虫鸣,那模样俊美、面色苍白的少年嘴角挂著淡淡的笑,一身浅绿的稠衫令他看上去好似不应出现在人世中的仙人。谁又能想到,他会是当今的太子殿下。
不知有没有发现莫世遗的到来,太子成棣细长的手指毫无停顿地在琴弦上拂动。莫世遗走到太子的面前与太子隔著一张琴桌盘腿坐下,剑放在身旁。一位身形瘦弱的如仙般少年,一位身形明显健硕却戴著面具的神秘少年,两人面对面坐著,都是那麽的引人注目。
太子等了莫世遗许久,莫世遗也同样等了太子许久。一曲终了,莫世遗也打坐完毕。曲散了,有人上前安静地收走太子的琴,为两人摆上青茶。太子擦了手,朝站在一角的管家看了眼,管家立刻招呼众人离开,走在最後的他在离去前关上了宜兰阁的门,把一室的秘密留在里面,不容任何人窥探。
没有立即开口,成棣先品了几口茶,这才看向早已大口喝掉杯中茶水的莫世遗。太子笑了笑,放下身段为自己和莫世遗斟满茶,然後开口:“音律的乐调分徵、羽、宫、商、角,你,可知?”
莫世遗摇头。
太子继续:“棋始於尧,尧之子朱丹,不思上进,尧便以棋教之。曰:‘此谓弈枰,亦名围棋,局方而静,棋圆而动,以法天地,自立此戏,世无解者。’後朱丹因棋而改。你可知?”
莫世遗仍是摇头。
太子看著莫世遗的双眼接著说:“楷、行、楷、隶、篆,区别於点画、取势、运笔、起笔、收笔、折笔,字如人,人亦如字,你可知?”
莫世遗还是摇摇头。
太子执起茶碗,喝了几口茶润润嗓子,再看向莫世遗:“画常分十门,道释、人物、宫室、番族、龙鱼、山水、鸟兽、花木、墨竹、果蔬,流派纷呈。这些,你可知?”
莫世遗的回答依旧是摇头。太子所问的琴棋书画,莫世遗只知皮毛,他自小就被要求习武,他自己也喜欢习武,可以说若太子是伴随著琴棋书画长大的,那莫世遗就是伴随著他手边的那把剑长大的。
莫世遗的眼中并无一问四不知的尴尬,太子的脸上也没有一丝的嘲笑。他看了眼莫世遗手边的剑,嘴角一直带著的温笑消失。
“本宫自幼便习得这些,琴棋书画不敢自称绝好,但也令人钦佩。可本宫,却无法如你般在水面上飞跃,在树枝上站立。”
莫世遗直勾勾地盯著太子,他知道对方要说的话来了。
太子沉默了片刻,张口:“若要本宫选择,本宫宁愿用这些来换你这一身的武艺,哪怕是本宫的太子之位。”
莫世遗的双拳猛地握紧。
“本宫知道你怨,怨母后的偏心、怨本宫的好命。但你可知……本宫同样怨。为何,有病的那个人,不是你?为何可以行走於天地间的那个人不是本宫?为何,日日担心自己会被人所害所杀、日日绞尽脑汁周旋在各色人等中的那个人,不是你?”
莫世遗抿紧双唇,成棣放在桌子上的手也握成了拳。
“你觉得自己被困在这里,那本宫又何尝不是被困在一隅?就是连後代子嗣,本宫都要借助他人之手。”太子的身体前倾,冷冷地吐出:“莫世遗,我恨你,恨你夺走了应该属於我的那部分健康;恨你让我连自己的子嗣都无法由自己来决定;恨你让我不得不时刻担心是否有一日自己会被你所取代。莫世遗,不要觉得你有多可怜,和本宫相比,你应该幸福地大笑三声。”
莫世遗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眼底是被太子的恨所引出的震动。太子坐了回去,剧烈地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