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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人并不是件愉快事，对吗？”菲尼斯缓缓说道。
坎普拉尔没有回答。
“你做得很棒，坎帕。”吟游诗人随手拨弄琴弦，露出微笑。“你剿灭了一个强盗团。你杀光了这些残暴的家伙。”
“是的，我杀光了他们。”坎普拉尔喃喃地说。
“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不高兴。”菲尼斯轻拍着坎普拉尔的肩膀。“你证明了自己的能力。你是出色的……盗贼。”
坎普拉尔盯着菲尼斯。吟游诗人眼中闪着友善与理解的光芒。坎普拉尔沉默了一会儿，转过头去。
“对我来说，暗杀算不了什么。”他冷淡地说道。或许是因为吟游诗人的亲和力，坎普拉尔忽然一阵冲动，脑中所想的事瞬间涌到嘴边。“我只是不太习惯……”他指着沙地上的尸体。“屠杀。”
“他们早就该死了。”菲尼斯平静地说。“况且，不杀掉他们，我们还会被骚扰。”
坎普拉尔点点头，忽然转向维兰妮。“你听着，法师。我之所以加入你们，是因为我想要月影石，和你们一样。别问我如何得知你们的目标，盗贼有盗贼的方法。我只想提醒你，梅琳娜之塔里面有很多机关陷阱，并不是只凭法术就能解决。你们需要我。”
维兰妮似乎吸了口冷气，额头绿色束带上，那几颗宝石再度灿然发光。
“另一方面，”坎普拉尔继续说道，“我一个人也拿不到月影石。很明显，我们可以合作。”
法师没有回答。吟游诗人转身面对她。“啊，维兰妮，”菲尼斯说道，“我真的建议你再考虑一下。关于机关陷阱的问题，我想他是对的。而且，”他背对坎普拉尔，朝维兰妮眨眨眼，“有一个身手高超的盗贼作为同伴，我们应该感到庆幸。”
显然法师立刻理解了这话的真正意思。如果驱走坎普拉尔，她会立刻失去一个帮手，同时又多出一个敌人。不管是谁都会对这样的敌人心存畏惧，在见过坎普拉尔精湛而可怕的暗杀技巧之后。
“我不会再雇用他，”维兰妮不带感情地说道，“但如果你想继续雇用他，那就随你的便。报酬你自己出。”
“就这么办。”菲尼斯展开笑容，向两个人分别看了看。“啊！希望我们会合作得很好。”
坎普拉尔转过脸。看起来，他已经摆脱了不愉快的感觉，重新恢复年轻人的活力。“这次旅程会很顺利，我保证！”他竖起手指，强调性地加重语气。“看吧！有这么出色的杀手同行，还需要担心什么呢？你们会很安全，很舒适……”
他停下来，望向骆驼脚边破裂的皮袋。
“当然，或许会有点口渴。”盗贼沮丧地说。
月影石 第五章 卡吉拉之牙
作者：凤凰
接下来的几天，三个旅行者面临着极为严峻的考验。四匹骆驼只剩一匹，他们不得不丢弃大部分装备，只留下食物、毯子和两顶帆布帐篷。晚上，菲尼斯就和坎普拉尔睡在一间帐篷里。按菲尼斯的意思，一顶帐篷也能挤下三个人，不必再多加一顶。维兰妮明白菲尼斯并不是有什么非分之想，只是要给骆驼减轻重量。然而，法师仍然坚持自己要拥有独立的居所。
当然，最大的问题就是没水。他们在死去的强盗身上找到一个没破的水袋，存量只够三个人喝一天。即使按最低限度配给，到了第二天下午，水仍然喝光了。于是，三个旅行者发现必须面对沙漠中最可怕的境地。
晚上，菲尼斯在沙地上挖了几个小坑，要过坎普拉尔的几把匕首，再加上自己的，用绳子系住它们悬在坑里。到了清晨，凝结在匕首上的露水滴下来，聚在下面的小杯中。每个坑中收集的水还不够半口，但却是足以维生的希望。菲尼斯把少得可怜的水再分成三份。
“我不要，”维兰妮说道，“你们分掉吧。”
任凭菲尼斯如何劝说，维兰妮就是不肯喝水。她的容颜迅速干枯，变成灰扑扑的黄色，然而行动时却似乎不受影响。菲尼斯十分惊讶。他从没见过一个人不喝水还能在沙漠中保持体力。
已经是从特尼特尼斯小镇出发的第七天，沙漠的样子仍然不曾改变。坎普拉尔把一些装备绑在木棍上，用绳子拉着走，腾出骆驼来供人乘坐。第一个获得机会的是维兰妮，然而正象拒绝喝水那样，法师也坚决不肯上骆驼。
“你们轮流坐。我不需要。”
这一次菲尼斯决定不向维兰妮妥协了。他示意坎普拉尔一起把法师扶上去，但盗贼一接触到维兰妮，就迅速抽回手，满脸惊愕。
“我说了我不需要！”维兰妮怒冲冲地说。“你们可以理解为法术的作用。总之我不用喝水，不必骑骆驼！”
坎普拉尔也不愿乘骆驼，说是宁愿走路。菲尼斯知道盗贼说的是实话。除非病了或是累得迈不开步，否则沙漠旅人都习惯用双脚前进，因为长时间骑骆驼比走路还难受。没有进过沙漠的人绝不会体会到这一点。
于是绑在木棍上的装备又回到了骆驼背上。
菲尼斯再也没心情唱歌了。他半眯着眼，机械地跟着骆驼前进。三个人全都满脸疲态，眼睛充血，始终沉默不语，甚至根本不看同伴，只顾朝着黄蓝相接的地平线，一步一步向前迈。只有到了晚上，他们才会稍微活跃一些。
“她的手真冷！”坎普拉尔在黑暗的帐篷里对菲尼斯说。“简直象冰！”
菲尼斯已经累得无法露出笑容。“是，”他说，“我刚见到她时就知道了。”
“死尸都没那么冷。”盗贼咕哝道。
吟游诗人缩进毯子，用轻微的鼾声作为回答。
下一天，他们遭遇到出发以来的第十五场，或是第十六场风暴。这是一路上所遇到的最大一次。食物因此损失了一半多。再下一天，他们又丢了一块毯子，这天晚上两个男人只好和衣而卧。出发后的第十天，割喉沙漠终于把三个缺水的旅行者逼上了绝境。
坎普拉尔躲在骆驼的影子里，垂着头慢慢前进。菲尼斯也好不了多少，感到沙地一次次把他的脚吸住。只有维兰妮还是那样，不疾不徐，除了有点摇晃，基本上还算正常。只是，她的脸已经变得灰黄一片，墨绿色的袍子脏污不堪。菲尼斯看着她，昏昏沉沉地想着，要是在诺兰朵城看到她这个样子，恐怕他会认为是个女乞丐。但是，那几颗宝石仍在她额头绿色束带上闪烁，光彩丝毫不曾减损。
当正午的阳光直射到后颈上时，坎普拉尔停下脚步。盗贼两眼直勾勾地盯着骆驼，不断舔着嘴唇。
“你想干嘛？”菲尼斯问道。“坎帕！驼峰里没水！我见过杀骆驼，我知道……”
“我也知道，”盗贼的声音几乎细不可闻，“但是有血……喝骆驼血……”
菲尼斯吃了一惊，知道坎普拉尔已经神智不清。他急忙去阻拦，但盗贼的本能仍然存在。坎普拉尔很轻松地用短刀逼开菲尼斯，然后握着刀向骆驼走去。菲尼斯跌坐在地，一时站不起来，情急之下用力扫上琴弦，试图用音乐令同伴清醒。然而竖琴只发出一阵不和谐的杂音。
但琴声到底还是起了点效果。坎普拉尔怔了一下，手臂向旁边滑落，没有刺中要害，只在骆驼颈边划出一条伤口。骆驼嘶叫一声，向前冲去。走在前面的维兰妮立刻被撞到一边。
“你们！”法师嘶哑地怒叫。“快追！”
三个人跌跌撞撞向前追赶。骆驼很快就跑远了，载着所有的装备，以及最后一点食物。最近几天里，这三个人从来没有跑得那么快过，然而骆驼还是迅速把他们抛在后面。
“你这该死的盗贼！”维兰妮灰色的眼睛几乎要喷出火来。
“对……对不起，”坎普拉尔断断续续地说，每呼吸一下就觉得肺里象是在燃烧。“我不是故……意的。”他晃了晃，忽然栽倒在地。
菲尼斯费力地扶起坎普拉尔，几乎也被牵着摔倒。他用尽力气站稳，望向前方。骆驼正朝着地平线奔跑，在视线里越来越小。
看来我们真的会死在沙漠里了。菲尼斯想着，忽然记起维兰妮给他看过的那根铁棒。“传送门……”他艰难地说。“我们可以先返回诺兰朵城……”
“然后再从小镇开始走一遍！”维兰妮声音沙哑而微弱，却掩不住其中的冰冷。“它只能使用一次！”
“我说过，”菲尼斯喘着气说，“月影石不比生命更宝贵。你该学会放弃，如果形势不妙……”
法师额头束带上的宝石映着烈日，如同一串跳动的火。她盯着菲尼斯，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
“月影石确实不比生命更宝贵，但有些东西要胜过生命。”她平淡的语调中似乎有一丝悲伤。“我有非去不可的理由。我不会放弃的。”
菲尼斯眨着眼，迷糊的脑子一时还没理解法师的意思。忽然，他以为自己听到了骆驼的叫声。吟游诗人定定神，仔细倾听。确实，骆驼正在远处发出哀鸣。
“它好象遇上了什么。”菲尼斯望向前方。
“就是说它停下了。”维兰尼说道。“我们走！”
菲尼斯和坎普拉尔相互扶持，几乎无法行动。维兰妮犹豫片刻，走到菲尼斯身边，扶住他另一只手臂。菲尼斯立即感觉到她身躯的冰冷，似乎烈日也不曾为她增加一丝热度。这冰冷使他清醒了些，于是艰难地迈开脚步。
不知过了多久，三个人发现骆驼趴在不远处的地上，身体周围似乎有些暗绿色的东西，在单调的黄沙上显得十分醒目。再走近些，菲尼斯发现骆驼一动不动，似乎已经受了重伤。
或是已经死了，菲尼斯想。他立即明白发生了什么，心中既高兴又担心。
“卡吉拉之井！”他不禁叫出声。“我们到了卡吉拉之井！”
“井？”坎普拉尔迅速抬起头来。此刻，再没有别的词能让盗贼如此激动了。坎普拉尔猛地挣开菲尼斯，几乎是不要命地向前奔去。
“坎帕！”菲尼斯急忙伸手，却没来得及拉住他。“不能接近！”
坎普拉尔根本没听见即使听见了他也不会理睬。盗贼看到骆驼，它周围的暗绿色植物，以及这些植物所围绕的东西。那是一大块潮湿的沙地，在那里，同样的植物越来越密，象一大片交织的绳网，藤蔓的暗绿中夹着一些深金色条纹，伏在沙地上，四处伸延。
“坎帕！不要碰它！”菲尼斯再度高叫，同时从后面快步追上来。然而，坎普拉尔已经伸手去挖潮湿的细沙。顿时，盗贼痛苦地叫了一声，就向沙地歪倒下去。菲尼斯奔到他背后，毫不犹豫就迈进藤蔓中，抓住他的手臂，奋力一甩。
他太用力了。
坎普拉尔被甩出那些暗绿色植物的范围之外，菲尼斯却没能站稳，跪倒在地。
这次轮到吟游诗人大叫了。菲尼斯感到膝盖和小腿被无数尖针刺破，剧痛几乎令他窒息。他强忍住，拼命向后一仰，脱出了暗绿色的绳网，然后就和坎普拉尔一起昏了过去。在昏迷的一刹那，他似乎听到远处有另一些声音在高喊。
◇ ◇ ◇ ◇ ◇ ◇
菲尼斯首先注意到的就是鼻端的香气。这是烤肉、茶和油脂的芳香，混着沙漠居民常用的香料气味。他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厚厚的毯子上，一盏油灯照亮帐篷内部。几步之外，坎普拉尔正缩在毛毯里，呼吸均匀，还打着鼾。
他撑着坐起来，这才觉得十分饥饿。一张小桌子放在他手边，桌上摆着几盘食物，香气诱人，还有一碗清水。菲尼斯肚子顿时咕咕作响。他吞着口水，先把那碗水一饮而尽，思考了一下，还是决定先出去看看。于是他爬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