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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音暗暗心惊,原来那一夜,不止是颜亮吗?自己当时醉得不省人事,竟然一点都想不起来了……
“三哥,你是怎么知道的?”颜音颤声问道。
“我一见你面就觉得你心里有事,后来听你四弟说起你那晚好像有点不对劲,我便安插了自己人在那畜生身边,他们几个喝醉了酒,说起了那晚的事。我听了之后,当下便派亲兵扮作落单负伤的南赵元帅,将他们诱到了洪泽湖的孤岛上……”
颜亭的话,虽然勾起了颜音最不堪的回忆,但颜音此时已经没有心思去想那些了,没有痛苦,没有羞耻,甚至不在意会不会被传扬出去,此时他的心中,只有三哥的病……只是忧心,当年那个教导自己,看护自己的三哥,像一座山一样始终让自己依靠的三哥,还能不能回来。
“你告诉三哥他们的形貌,三哥一定替你讨回公道。”
“不论有什么需用,都尽管跟三哥开口。“
“不要紧,三哥就算是脸上落了疤,也是最英俊的。”
“这次你必须给我学会游泳,你一天学不会,就一天不要上岸!”
“骑术一天不练,就会生疏,你可是三哥的徒弟,可不能丢三哥的脸。”
“不服气就快点长大,建功立业去!”
“不管是心里还是身上不舒服,都来找三哥,让三哥帮你分担,三哥会永远在你后面支持你。谁欺负你了,你也只管告诉三哥,三哥帮你报仇!”
“三哥会把你保护得好好的,绝不让你有半点危险。”
这样的话,才是三哥会说的,而不是现在这样的三哥,从身到心,都软弱得像个孩子……
“亭儿……”颜启晟试探着迈了半步,轻轻唤了一声。
“啊——!”颜亭一声尖叫,身子一缩,抬手将床头瓷枕丢了出去。因颜亭病中无力,那瓷枕并没有被抛远,只是落在了床边地上,碎成了两半。瓷枕上“长乐未央”四个大字,被一条裂痕分成了“长未”和“乐央”,看上去甚为不吉。
颜音和戴子和忙伸手按住颜亭的身子,生怕他再剧烈活动,错动了骨骼。
颜启晟脸色发青,嘴唇发白,脸上的表情不知是怜是怒。
颜亭却把脸埋在床上,全身颤抖,不知是恐是惊。
气氛很是尴尬,颜音想劝颜启晟暂时回避,却又不知道说什么才好,还未等开口,却见颜启晟缓缓转过身子,微微仰着头,稳稳的踱入了内室。
有泪,自他脸上悄悄滑落……
作者有话要说:
☆、一百六十六、相分两地云袂远
内室一片昏暗,没有光,也没有人。颜启晟任由眼中的泪,恣肆流淌。
继位以来,已经很少落泪了,上一次是因为启昕,这一次是因为亭儿。
外面的语声,依然字字入耳,也字字锥心。
“三哥,三哥,没事儿了,你别怕……”
“音儿……”
“三哥,你别乱动,也别动气,这样身子才会好得快些。”
“可是……音儿,我刚才动了,会不会从此以后就瘸了?我还能走路吗?”
“没事儿,三哥,你会好的。”
“真的吗?音儿,不会落下什么残疾?”
“不会,三哥,不会的!”
颜启昊越听,越觉得这样的对答很是熟悉,遍寻了十几载的记忆,才终于想起,当年,亭儿也曾经用这样的语气,跟自己说过类似的话。
那时候,几个皇子争位正酣,颜亭当时只有三四岁,出了水痘,被送到庄子上静养。
那么小的孩子,离了母亲,由几个嬷嬷看护着,独自住在郊外,不能着风,不能沾水,身上奇痒无比,自然是很难熬的。听到下人来报说颜亭日夜哭闹不止,颜启晟的心都要碎了。因安弦羽没有出过痘,当时又有身孕,不便过去看望,无奈之下,颜启晟只能亲身前往。谁知道这一去,就待了大半个月才脱身回来。
那时候,颜亭整日缠着颜启晟,片刻不让离身,便是晚上睡觉,也要黏在一起,只要睁眼看不到颜启晟,便会大哭不止。
水痘这种病症,虽不凶险,但却是很熬人的。颜亭的双手上套着素纱袋子,防着他去抓头脸上的水泡,但是他那时候实在太小,自己控制不住自己,总是要去抓。每次抓过之后,就呜呜咽咽的哭诉。
“爹爹……对不起……我又抓了,我不是故意的……”
“别哭,亭儿,没事儿的,下次注意就好了。”
“可是我抓了,会不会落下疤来?”
“不会的,只要亭儿不再抓就没事。”
“可是……万一落下疤怎么办?很难看的,爹爹会不会不喜欢我了?”
“不会的,不管亭儿变成什么样,都是爹爹最喜欢的亭儿……”
这半个月当中,老二老四他们几个用尽诡计,企图将颜启晟一棍子打死,却不想阴谋败露,反而失了圣心,倒是让颜启晟捡了便宜,成了皇储。颜启晟日后每次跟安弦羽说起这事儿,总是说亭儿是自己的福星,若不是因为照顾亭儿躲过了这摊浑水,还不知道这皇位能不能落在自己身上。
如今,十余载岁月匆匆流逝,亭儿……终究是因为自己,从身到心,都变成了残破不堪的样子。虽然在自己心里,他还是自己最喜欢的亭儿,但在亭儿的心里,已经没有了自己的位置……
寒来暑往,半年转瞬而过,又到了一年中最热的暑伏季节。
定风斋前,蝉鸣阵阵,松风习习。
定风斋内,窗下置着冰鉴,穿堂风吹过,带来一丝冷冽的清凉。
颜启晟端坐在上手,颜启昊坐在下手,颜音却跪在当地。
“亭儿这几日身子如何?”颜启晟问道。
“已经能拄杖慢慢行走了,腰腿恢复得不错,并没有跛行之态。但即便如此,将来也不耐久站久行,更不能骑马。”颜音答道。
颜启晟深长叹息了一声,又问,“精神……可还健旺?”谁都知道他要问的是什么,也都知道他因何不忍直接询问。
颜音轻轻摇头,“还和以前一样,除了我之外,不认其他人……下人的名字,他这一刻记住了,下一刻转眼就忘了……而且,除了我之外,其他人碰不得他的身子,一碰,他就会发狂……”
颜启晟又叹息了一声,过了很久,才轻轻拍了拍面前的一堆折子,颓然说道,“音儿,你知道……私离幽禁之地,是重罪,亭儿犯下的事……也是……”颜启晟说得无比艰难,“这些,都是弹劾你们的折子,有百官的,有宗政院的,还有亮儿母亲纥石烈氏的族人……”
“是。”颜音轻轻叩首,“颜音自知死罪,愿领责罚,但三哥已经受过杖责了,一罪不应二罚。”
颜启晟苦笑一声,“朕还没有说要罚你们,你急什么……”
颜音脸一红,低下头不再吭声。
“朕知道,亭儿一刻也离不开你,若你不在他身边,他肯定活不成……但是,这中都燕京你们没法待了,朕和你父王顶了大半年,再也顶不住了。如今亭儿的身子已经无恙,朕也能放心让你们离开了……”
“父皇……”颜音惊讶地抬起头。
“你们两个……除宗籍,流放渤海郡,朕在位一日,你们不得离开渤海郡一步。”颜启晟的声音,低沉而又嘶哑。
这个决定,颜启昊是知情的,之前二人已经商量过很多次。但此时听颜启晟当着颜音说出来,颜启昊的心中还是痛如刀割。
这恐怕已经是最好的安排了……颜亮对音儿做过的事情,颜启昊已经知道,但为着音儿的声名,却不能将颜亮的罪行公诸于众,但如此一来,颜亭的罪,便无形中重了几分……颜亮的母家纥石烈氏是七大后族之首,在朝中的关系盘根错节,又气势汹汹的要求严惩颜亭,音儿擅离幽禁之地,也是重罪……
两个人的错,都不得不罚,但两个人的身子,又禁不住任何重罚。流放渤海,是自己和三哥深思熟虑,反复掂对后的决定。弦羽出身渤海皇族的事情虽然不为人知,但她是渤海人,却是公开的秘密,亭儿去到渤海,当地百姓至少会有一两分香火之情。此外,就藩渤海的辰郡王是自己的姨丈,万一有什么事情,总能看在母妃的面子上照拂音儿。
他们两个被除了宗籍,便是庶人,身份权势便全没了,留在燕京这是非之地,自己和三哥一个照应不到,恐怕便会出事,远远的避到渤海,倒是更安稳些……
颜音听到这个决定,怔了片刻,随即便深深叩首,口称,“颜音遵旨。”
“还有这个……”颜启晟说着,将一封黄绫封面的诏书,递到颜启昊手中。
作者有话要说: 应该还有5章左右,这两天会不定时更,争取马年结束掉(也不一定……)
☆、一百六十七、音书万里几时还
颜启昊展开一看,吓了一跳。这是一封遗诏。
上面言明若今上龙驭宾天,颜音、颜亭即刻恢复宗籍,并晋封颜音为益王世子。若益王颜启昊已故,则颜音继任益王。若益王爵位已有颜启昊其他子嗣继承,则其他子嗣另行册封亲王。
“皇上,您这是……”颜启昊很是困惑。
“小六啊……咱们两个,不可能护着他们一辈子,咱们迟早会先他们而去的……失了咱们的庇护,音儿这样单纯善良的心性,若没有宗籍王爵,他还有什么依仗?若音儿有个闪失,你叫亭儿怎么活?”颜启晟颓然长叹。
“可是……皇上,一门两亲王,臣万万不敢受!”
“小六,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想丢下三哥,早早去地下吗?”
颜启昊自知失言,脸一红,垂下头不再出声。
这父子二人在帝王面前的窘态,倒是一模一样。
颜启晟摇头苦笑,“朕不是为了音儿,也不是为了恩典你,朕只是为了自己的儿子,朕只有保住音儿的荣华富贵,才能保住亭儿得享天年,一世平安。”
“是。”颜启昊双手将折子递给颜音,颜音忙叩头谢恩。
“你先走也好,朕先走也好,总要为他们筹划好将来。亭儿这样的心性品格,尚不免杀兄,你又怎能保证你那几个儿子,日后不会苛待音儿?”颜启晟兀自念叨着。
颜启昊一哂,自己这几个儿子兄友弟恭,怎么会苛待音儿?
西风古道,夕阳向晚。
颜音驻了马,劝道,“父王,您别再送了,再晚了,就要关城门了。”
颜启晟从怀中掏出黄金虎符,笑道,“这个还叫不开城门吗?”
颜音一哂,“父王日常总是教导我们要守规矩,如今自己却……”说到这里,颜音顿住了, 毕竟,为人子者,不好当面批评父辈。
颜启昊也笑了,“人这一辈子,总有一些事情值得坏了规矩,拼上性命去做的,这点小事又算得了什么?就像当年爹爹不管不顾的娶了你母亲,就像……你不管不顾的去救亭儿。”
颜音顺着颜启昊的目光,向不远处的马车望去。因为暑热,车四面的帘子都挑着,颜亭俊美的侧影,在夕阳的勾勒下,像一幅图画。
像是感知到了颜音的目光,颜亭侧头微微一笑,让人如沐春风。看上去……完全不像是患有失心病的样子,还是当年那个意气风发,雄心万丈的少年将军。
颜音心中轻叹,毕竟……永远回不去了……
颜启晟见颜音神色黯然,忙宽慰道,“你们住的地方,我已经让谢德派人打理好了,在白山半山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