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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准折赎,男丁一律在面颊上刺字,永为官奴。
这次献俘,只有皇子、亲王、内眷、帝姬等近支宗室和未嫁宗姬、女史、宫婢等妙龄女子随军起行,其余两千多远支宗室、驸马、命妇、嗣王等,都被留在仙露寺。
夫妻父女分离,天各一方,哀哭之声,不绝于耳。
颜音坐在车里,挑开车帷,怔怔地看着这一幕人间惨剧,咬着嘴唇,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风很大,漫天尘沙恣肆狂舞着,让人睁不开眼睛。
“别看了,放下车帷吧,风大。”戴子和劝道。
颜音头也不回,眼睛还是盯着外面,“他们的衣服,怎么都变成了那个样子?”
戴子和探头看了一眼,见有些人的衣服已经烂成了丝丝缕缕,赤着脚,沾满污泥的腿已经看不出本来的颜色,那破烂的衣服上,还有零散的织金与盘金熠熠闪光。繁华落尽,锦衣成尘,由天入地的那些人,身上还留有那旧时的金粉,反倒是把如今的惨状,衬托得更加悲凉。
“那些身份不高的男丁,有些一开始就是便徒步的,有些是马匹倒毙了之后步行的,身上的衣服,自然损耗的快些。”戴子和尽力使自己的声音显得平和,仿佛可以置身事外,装作与己无关,但心中那一丝物伤其类的悲哀,却是难以抑制的涌了上来。
“为什么不给他们换一身衣服?”颜音又问。
戴子和一叹,“因为他们没有用啊……不能像皇子、皇后一样可以激励士气,鼓舞臣民,也不能像妙龄女子一样可以颁赏功臣。身无一技之长,就算是作为家奴,执炊牧马,洒扫负重,也比不上常人吧……”
颜音皱起眉头,“只要是人,就有用处,只是看你用的是不是地方罢了。”
戴子和摇头,“此一战掳掠的赵国男妇,将近有二十万之众,唯有这数千人,最难处置,散在民间不是,羁押看管也不是。”
“师父,您算是西夏人,还是赵国人?”颜音突然问道。
戴子和一怔,“我也不知道……我是汉人,祖上被西夏人劫掠为奴,传了几代,家乡已经不可考了,唯有这汉话,一代代传承了下来。所以……我也不能确定祖上是不是赵国人……此情此景,或许和我祖上当年的情景一模一样。”
“那你恨我们源国人吗?”
戴子和摇头,“说不上爱恨,我只是个飘萍一样没有根的人罢了……我父母、兄长都患了时疫去世了,我这条命,是师父从鬼门关抢回来的,师父祖上是吐谷浑人,他的国家,也早已经灭亡,不存在于世上了。”
“师父……”颜音轻轻牵了牵戴子和的衣袖,“那你就当我们源国人好不好?永远和我在一起?”
戴子和轻叹了一声,没有答话。
颜音不敢再说,歪着头想了片刻,问道,“我把这车上的表缎,送给他们,如何?”
戴子和看了看车上铺垫的,阿古留下来的表缎,层层叠叠,也只有十几匹而已,于是摇头叹息道,“杯水车薪,无济于事啊……”
“能帮得一个人也是好的。”颜音问道,“如果是大疫当前,有成千上万人需要师父救治,师父一己之力,只能救治几十,一百人,难道就不救了吗?”
戴子和笑着捏了捏颜音的脸,“你说的对!但这样贸然送过去,会令你父王难堪的。”
“不怕。”颜音神秘一笑,对外面喝道,“来人!”
一名亲兵应声躬身。
“把这些表缎,给仙露寺里的那些人送过去,就说是烁王康英赐给他们的。”
那亲兵犹豫了一下,点头听命。
远远的,那些人收到了表缎,冲着外面遥遥下拜,连连叩首。
颜音的眼圈,蓦然红了。
大军一路疾行,不日便到了中都会宁。
颜音坐在车中四下观望,失望之情,溢于言表。
“这便是我大源的国都吗?怎么看着还不如燕京繁华?”
“那燕京是康氏龙兴之地,北塞重镇,又是南北通商大邑,繁华热闹为河北之冠。而源国人自古以游牧为生,逐水草而居,筑城定居只是这几十年来的事情,会宁自然比不上燕京的。”
颜音抿着嘴不说话,心里想着的,却是金碧辉煌的大梁,“难怪父王心心念念想要挥师江南,我们大源和赵国相比,真是差太多了。”
“‘舍尔灵龟,观我朵颐,凶’。与其艳羡他国的繁华,不如退而奋发图强,建设好自己的国家。”戴子和悠悠说道。
颜音点点头,却不接话。
晨曦初露,曙光乍现。
一身华服的颜音,牵着戴子和的手,步入这一片绿柳环绕的源国宫禁。柳浪依依,雀鸟啾啭,将喧嚣凡尘隔绝在外。
与此同时,会宁城万人空巷,士庶百姓争相涌到城门口,长街旁,观看沦为下奴的赵国皇子、后妃。
五百铁鹞子军作为先导,威风凛凛的当先行来。其后数名军校,各执大旗,上书:“俘叛奴康英”、“俘赵后朱氏”、“俘赵皇子”、“俘赵后宫眷属”、“俘赵帝姬”、“俘赵诸王”……后面是康氏一族,无论男女,皆被缚于马上。那些马各由一名源兵牵着,一路迤逦行来,游街示众。
戴子和牵着颜音,缓缓步入宫禁。
只见正中一座大殿,名唤乾元殿,周围数顶帐篷环绕,帐篷顶上皆以金粉涂饰,四周缀以璎珞,看上去虽然也是富丽堂皇,但和大梁皇宫的飞檐彩绘,玉柱雕龙相比,便显得简素寒酸了。
有侍卫引导着二人,来到旁边一座小帐落座,滚热的奶茶和甘甜的果子干陆续呈了上来,却只是让两人安坐等待。
等了一会儿,颜音便有些不耐烦,问道,“皇上什么时候见我们啊?”
戴子和微笑道,“皇上在主持宗庙献俘典仪,总要等那边结束了才能回来的。”
颜音不说话了。答应过父王,不再与太子哥哥见面,这宗庙献俘,自然不能去看,再说这是太子哥哥遭受羞辱的事情,也没什么好看的。
戴子和却是心中雪亮,颜启昊一大早便让自己带颜音进宫,便是要让颜音避开这宗庙献俘,怕他看了受不了,又闹出什么事来。
作者有话要说: 三朝北盟会编卷九八赵子砥燕云录:「东京去取宗室嗣濮王仲理以下姨、■〈女监〉、命、宗女等千八百余口至燕山仙露寺养膳,日给米一升,半月支盐一升,而嗣王与兵卒无异。拘縻点勘监视严密,自困于道涂,苦于寂寞,一岁之间,死及八分,止存三百九十八人。」
☆、七十七、一别经年客帝乡
宗庙外,康氏宗室一千三百多人,无论男女,皆luo露上体,披着及腰的羊裘,手持毡条,在源兵的看押下,安静肃立。
康英luo着背,被缚跪在庙门一侧,长发披垂了下来,看不见面目,唯有耳后那枚崭新的官奴奴印,清晰刺目。
殿中,紫幄低垂,宝器杂陈,香烟袅袅,胡乐齐奏。
源章宗颜启晟亲自宰杀了两只白羊,供奉在殿上。
源国君臣、后妃、宗亲、勋贵列队殿中,燃香焚表,告祭祖先。
康氏一族在殿外被胁迫着,同样按照源国礼仪,单膝下跪,以示臣服。
冗长的仪式过后,近千名妇人女子又被逼迫着,前往别苑。
只剩下肉袒面缚的康英,依旧跪在当地,垂着头,一动不动。只见他双手的十指,深深插入泥土之中,血丝,渗了出来,倏忽便被泥土吸纳了,不留一丝痕迹。
颜音在小帐中等得焦躁,东看看,西摸摸,坐立不安。又因喝了太多奶茶,觉得腹中涨满,便来到院中如厕。
隔着数行柳,一条溪,对面便是别苑。那边人声鼎沸,嘈杂不堪,似乎有很多人,却不知道在做什么。
别苑中,那些女子分批沐浴之后,换上胡服,但依然luo露着上身,任人拣选。
她们或被分赐各宗室大僚为姬妾,抑或被分至各营寨为营妓,唯有康英、康茂的生母朱皇后及部分内眷、年幼帝姬、宗姬共三百余人,奉旨迁往洗衣院。
一时间,别苑中熙熙攘攘,yin语哗笑,不绝于耳,更有人为争一名女子恶语相向,争吵不休,甚至有人当下便按耐不住,宽衣解带,行那狎昵之事……
源章宗颜启晟坐在上首,饮着酒,只是捻须微笑,并不阻止。
颜启昊冷眼看着,突然觉得心头一阵烦闷欲呕,只想出去透口气。
“六弟。”源章宗颜启晟轻声唤道。
“皇上。”颜启昊趋近几步,躬身作答。
“你看上了哪个,说与三哥。”
颜启昊微笑摇头,“我答应过盈歌,这辈子绝不再娶。”
“可如今盈歌已经故世了……”
“誓言就是誓言,并不会因人的生死而有所改变。”
“你还年轻,总要开支散叶。”颜启晟劝道。
“臣弟已有两个儿子,足够了。”
“唉……”颜启晟长叹一声,“叔王当年也是这么想的,可如今……”
颜启昊见皇上提起了颜鲁虎,心中也是一阵黯然。此番南征,损兵折将,可谓惨胜。但如今走脱了康茂,两国必然重起烽烟,胜负之数,尚在难料,那些岁币,也就随之成了一纸空谈。虽说夺得了河东、河北大片土地,但兵火涂炭,赤地千里,民不聊生,扯旗造反此起彼伏,若想安稳下来,总要花上几年时间慢慢治理。这一战,真正能谈得上所得的,也不过就是运回来的这些金帛、书籍、器物而已。
“六弟,有你在,三哥总归是不担心的。”颜启晟轻轻拍了拍颜启昊的肩膀,又道,“音儿交给三哥,你也不要担心。”
颜启昊一笑,“臣弟不是担心,只是惦念……毕竟,这是盈歌留下的唯一的骨血。”
终于,那些女子分别被诸王郎君的侍卫,各营寨的兵丁监押着离去,喧嚣渐渐止了。颜启晟早已回宫,留下颜启昊收拾残局。待到一切收拾停当,已是华灯初上时分。
颜启昊正要进宫去和颜音道别,突然有人来报:赵肃宗正宫朱皇后,在洗衣院投缳自尽。
颜启昊只得匆匆赶往洗衣院,处理朱后后事。
终于,在颜音嘟着嘴抱怨了无数回之后,一个满头银发的宦官引导着戴子和、颜音二人,进入了乾元殿。
二人刚一踏入殿门,源章宗颜启晟便从御座上疾步走了下来,一把抱住了戴子和,口中的称呼,竟然是女直语的“老哥哥”。
颜音一下子看呆了,半张着嘴巴,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戴子和,心道皇上对师父行抱见礼已经有些不寻常,称呼师父“老哥哥”更是匪夷所思。师父果然是神通广大,难道和皇上也是旧相识?
“启晟。”戴子和紧紧抱住源章宗,口中称呼的,竟是源章宗的名字,显得十分亲密。
“早让你上我这来,你不肯,非要逼着我这样请你。”源章宗的语气中有嗔怪,但更多的是亲密和喜悦。
戴子和也十分开心,呵呵笑着,“我的书都被你拿走了,我也只得跟过来了。”
“既然来了,就别走了,太医院提点的位置,一直给你留着呢!”颜启晟执着戴子和的手,语气恳切。
戴子和没有回答,只轻轻摇了摇头。
“怎么?”源章宗眯着眼睛,觑着戴子和,“那赵国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这么不舍?赵国能给你的,朕都能给你!”
戴子和还是微笑摇头,“还记得我当年的心愿吗?阅尽天下医书,救遍